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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山海橫流在線閱讀 - 第八十八章 寰宇不凈戰(zhàn)群妖

第八十八章 寰宇不凈戰(zhàn)群妖

    史載,高駢老年昏聵荒唐、妄圖成仙。

    而根據(jù)朱璃和對方的一番交談,原因看來也不盡然。

    對朝廷的失望、對閹宦的嫉恨,以及大限將近、追求長生的奢望,一系列的原因,才造就了現(xiàn)在的高駢。

    面對朱璃的諷刺、挖苦,高駢的情緒徹底地激動了起來,近乎神經(jīng)質(zhì)地冷笑道:“大恒心、大毅力、站到絕巔?小郎今日前來,以一首高某昔日借景言志的詩篇相激,莫不是意圖唆使高某造反嗎,還站到絕巔?”

    “唆使你反叛?”朱璃愣住了,這高駢的腦回路,是人的構(gòu)造嗎?

    一句激勵、鼓舞的話,到了他的嘴中,就是唆使他造反,真不知他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

    再說了,意圖割據(jù)一方,本就是高駢自己的心思,仔細研究歷史,不難發(fā)現(xiàn)這一點,就算后世人的猜測,不可作為依據(jù),那么當代人的言論呢,史載浙西節(jié)度使周寶麾下的一個謀士,就曾提醒過周寶,說高駢意圖學習三國時的孫吳,妄想割據(jù)一方;可見,即便是高駢真的反叛了,也不是朱璃唆使的吧,他早有此心。

    朱璃有心反駁,最終還是搖搖頭,放棄了與之爭論的打算,若不是為了阻止這片時空下,那即將出現(xiàn)的大災,他才懶得這么折騰。

    史載,大災之時,叛軍兵圍揚州,全城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軍糧被士卒吃完,他們就開始煮食死人的遺體來吃,遺體被吃完后,活人被拉過來,像牲口一樣的宰殺、烹食,更有甚者,掛出人的五官、四肢,公開叫賣,若不是為了避免這種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的慘劇發(fā)生,誰會管你高駢怎么樣。

    一想到這些,朱璃就心疼莫名,這畢竟都是漢人先民的遭遇,為了不讓悲劇重演,他努力平靜下來,以便心平氣和,措辭更為妥貼一點。

    常言道:得民心者的天下,若是高駢能夠造福百姓,自然能夠獲得百姓的擁護,他自己最后,也不會落得個先被囚禁,后被活祭的下場。

    朱璃有心盡力,其實根本不管他什么事;而對高駢來說,若是避免這場災難,那就是利人利己的好事啊。

    無視高駢神經(jīng)質(zhì)般的措辭,稍一思忖,朱璃就開口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總管即便自己失落,也要為治下的百姓想想,總管閉門求道,不問政事,和當今圣人的不作為又有什么區(qū)別?”

    “朝廷有閹宦當權(quán),總管在揚州放任方士理政,總管的行為和圣人寵信閹宦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總管放任呂用之構(gòu)陷陳珙等軍中宿將,害得這些忠心耿耿的大將家破人亡、狼狽不堪,像呂用之構(gòu)陷陳珙,與田令孜設(shè)計于總管,這又有何不同?”

    “放眼揚州,數(shù)萬精銳,大將不復,軍心不振,總管就不怕釀成兵災嗎?”

    .......

    朱璃越說越激憤,卻不得不苦口婆心地繼續(xù)勸說。

    高駢受到田令孜的壓迫,就起了割據(jù)一方的念頭,那類似陳珙、畢師鐸等人呢,他們被呂用之構(gòu)陷、欺辱,他們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一連串的追問,問得高駢面皮顫抖,眼神閃爍,在他看來,朱璃將他同唐廷相提并論,就是對他最大的侮辱,他的臉色由青變紅、血氣上涌,甚至連聲音都不再平淡了,突然嘶聲尖叫道:“你個王八羔子、小猢猻,你懂什么,數(shù)十年的憋屈,數(shù)十年的失望,若是你,你還能對這個天下抱有希望嗎?”

    朱璃望著對方憤憤不平、耿耿不忿的神色,冷然道:“努力才有希望,不努力何談希望,我為何就不能對這天下充滿希望?”

    “你?”朱璃的反駁,驟然讓高駢的眼角猛跳,難以言對,憋悶了良久,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驀然道:“對了,你現(xiàn)在都還沒有告訴高某,你又是何人,為什么不惜使用手段,也要見上高某一面,還試圖左右高某想法,居心何在?”

    “我是朱璃,前左武衛(wèi)將軍、單于大都護,兼領(lǐng)云、朔,兩州刺史,現(xiàn)在正被田令孜、李克用追殺的那個倒霉將軍,就是我?!敝炝谷灰詫?,以高駢和田令孜之間的齷齪,他并不擔心對方出賣他。

    “朱某并沒有想過,要左右總管的心思,衷心之言,只是不愿意看到揚州百姓因為你的任性,最后落得個慘絕人寰的下場,若真到了那一日,你高駢就是揚州的罪人,是歷史的罪人,必將遺臭萬年、永世不得翻身?!敝炝裆C穆,直面高駢,義正言辭地道。

    高駢聞言,瞇著眼睛,不善地看著朱璃,低啞道:“朱璃,難道就是那個統(tǒng)領(lǐng)各路兵馬,收復長安;最后抗旨不遵、唆使麾下攻略黨項領(lǐng)地、圖謀造反的朱璃?”

    “總管若是也那么認為的話,不錯,我就是。”朱璃坦承不諱。

    見朱璃面無懼色,承認不諱,高駢終于認真地打量起這位最多十七、八歲的少年來,對方比他想象的還年輕,可就是這么一個年輕的少年,卻做出了很多人,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情,確實讓他十分驚奇。

    不過,他一直認為這是一個有點運氣的小郎。

    在高駢的心中,泥腿子出身的朱璃,能夠有什么真本事,現(xiàn)在竟然吃飽了撐的,跑來試圖左右他的想法,簡直貽笑大方。

    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憤懣,高駢覺得在這么一個少年面前失態(tài),似乎有失他的身份,也是他始料不及的,于是努力保持淡然的語氣,開口道:“朱璃對吧,你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惶惶不可終日、猶如喪家之犬的逆賊而已,又有什么資格前來勸誡高某呢?”

    高駢的言辭再也不客氣了,甚至一絲面子都不給了,如此誅心之言,聽在朱璃耳中,讓他血脈噴張、幾欲暴起,真想一拳打死這個老兔子。

    面對著朱璃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高駢依舊咄咄逼人,繼續(xù)道:“一介田舍奴,只是運氣好了一點,才有了如今的成就,武夫一個,竟然也敢妄言民政,揚州的未來,豈是你能預測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br>
    對于出身渤海高氏的高駢來說,他不認為朱璃有資格同他平起平坐,在他知道朱璃身份后,他更是有一種立刻轟人的沖動,若不是習慣性地自持身份,他可能早就做了。

    “田舍奴,武夫?”朱璃怒目圓睜,瞬也不瞬地盯著高駢,咬牙切齒地道:“總管鎮(zhèn)壓過黨項人,卻并沒有根除黨項之患,朱某卻不動聲色地攻滅了他們的老巢;總管征討過沙陀人,朱某同樣大敗過他們;總管坐鎮(zhèn)過西川,朱某卻坐鎮(zhèn)過朔州,而且朱某在朔州的所作所為,比起總管在西川的作為,更不知要高明多少........,試問,朱某哪一點比總管遜色?”

    朱璃逐一列舉高駢做過的事情,和他自己做過的事情進行對比,毫不客氣、毫不留情地對高駢發(fā)起反詰。

    “總管藐視朱某,可是朱某要問,你有什么資格藐視我,只憑出身嗎,沒有你阿郎、阿娘給你的一張皮,朱某可不認為總管能夠混出如今的名頭?!?/br>
    事實勝于雄辯,朱璃的所作所為,若是仔細論起來,確實不比高駢差多少,高駢再自持身份,他又憑借什么,在朱璃面前秀優(yōu)越呢。

    再說了,高駢有此功績,乃是他蹉跎一生才獲得的,而朱璃做出的戰(zhàn)績,成事只在短短幾年之中,他現(xiàn)在外表看起來雖然十七、八歲,可真實年齡才十六歲,人生才剛剛開始,誰知道他以后還會獲得什么樣的成就呢,這一點高駢能比嗎,秀優(yōu)越感,高駢確實選錯了對象。

    只是無論朱璃說什么,仍舊避免不了高駢對他的輕視和不屑,老家伙依然執(zhí)拗地道:“現(xiàn)在你雖然僥幸獲得一些功績,但身為一個大字不識的田舍奴,你以為以后,你還能再有這樣的運氣嗎?”

    朱璃一聽,怒了,好歹自己也是一名大學生,雖然是個沒什么名氣的大學,但自己受到的教育、獲得的知識廣度,豈是高駢一個化石級的紈绔能比的。

    “總管何以認定朱某大字不識一個?”談崩了,朱璃已經(jīng)明悟,此時還有什么好客氣的,立刻反問道。

    “難道不是嗎?”高駢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那總管認為,怎樣才算是有學問,要寫兩個字給你看看嗎?”朱璃語聲變冷。

    見朱璃神色鎮(zhèn)定,大有一展身手的趨勢,高駢神情有點懵,不由得暗自想到,難道這小子真會寫字,可是根據(jù)他掌握的情報,這人只不過是徐州的一個農(nóng)夫之子,能有什么學問,最多也就粗通文墨吧。

    想到這里,他靈機一動,佯作無所謂地道:“不用那么麻煩了,你就以此時此景,寫首詩吧,這應(yīng)該不難吧?!?/br>
    朱璃聞言一愣,寫詩,這個還真沒干過,不過這個時候,他怎么可能示弱,稍一沉吟,便立刻道:“好,那總管你可就聽好了?!?/br>
    “嗯,我洗耳恭聽?!备唏壯凵裎⒉[,坐好大噴特噴的準備。

    朱璃面色一正,轉(zhuǎn)身邁向房門方向,口中同時吟誦道:

    “多少天驕,皆寂寥,巨浪淘盡英雄少,小棟納寶,不為必被有為庖;

    壯志易老,終沉消,長刀利劍盡歸鞘,馬放南郊,不戰(zhàn)總被征戰(zhàn)剿;

    天下大慟生民嚎,魑魅魍魎縱煙硝,佳人幾度換新轎,生子難教,歿荒草;

    今有長刀挎蜂腰,朝提良駒風云嘯,舍得丹血染征袍,寰宇不凈,戰(zhàn)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