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八章 竟獵之過河拆橋、現(xiàn)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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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昆明池畔,空氣格外濕潤。 泥土的氣息,夾雜著野草的芬芳,嗅上一口,就瞬間讓人心神俱暢。 十里獵場,放眼望去,周圍處處都是迎風招展的旌旗;那是王鐸率領的數(shù)萬禁軍,好似角斗場的銅墻鐵壁一般,死死地將這方天地圍困了起來。 而被困在其中的二十多支獵隊,一如困在角斗場的角斗士一般,不但要進行著生與死的角逐,還要提防著禁軍的羽箭。 只要有人稍稍靠近禁軍的包圍圈,對方就會毫不猶豫地送上一陣箭雨,連搭話的機會都不給,就更別說沖出去了。 沖出不去,就連狩獵的心情都沒有了,射獵的隊伍,全都悄悄地隱藏了起來。 在靠近一處低洼的坑地中,駐扎著一群“殘兵敗將”;或許他們并沒有打敗仗,只是他們現(xiàn)在的精神面貌,簡直就和殘兵敗將一般無二。 從普通的悍卒,到領隊的大將,每個人的臉色,都十分陰翳,晦澀難明。 “我們在這里拼得你死我活,結果他們卻來摘桃子,這幫閹人,著實該死。”一名深沉魁梧的大漢,一臉陰鷙地憤懣道。 “閹宦自然該死,可奴家的師姐,被河南大將蓋松濤殺害,奴家也不能不報此仇?!币晃豢此萍兦?,實則骨子里放蕩的女子,一臉狠戾地咬牙道。 這群人,可不就是李法主一行人嗎? 被禁軍包圍后,他們這群人,顯然也無心狩獵,躲在這里修養(yǎng)了起來。 率先叫囂的那名男子,正是揚州大將田頵;而那位看似純情的女子,就是玉女夢銷魂。 經由二人挑起話頭,其他人也立刻紛紛叫嚷起來;有人大罵閹宦不得好死的,當然,也有人叫囂著要向河朔一行人復仇,場面瞬間就沸騰了起來。 就在這形若菜市場一般喧囂之中,有著三人,卻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這三個人,自然就是李法主、李狂霸、和沈光三人了。 以春搜之名,會獵天下諸藩,原本就是李法主鼓動楊思勖發(fā)起的。 現(xiàn)在,諸藩獵隊被禁軍圍困,種種跡象,無不表明,一切都在按著既定的計劃進行著,他自然不會慌亂。 作為主將的李法主不慌,身為佐將的李狂霸和沈光,自然也不會驚惶。 只是讓眾人想不到的是,他們在罵劉行深和楊思恭時,卻不知道,真正的幕后推手,恰恰就在他們的面前。 不過,眾人的喝罵,也不是沒有一點效果;聽多了污言穢語,即便以李法主的臉厚心黑,也是眼角直抽、面色難看。 人一旦做了虧心事,即便他是絕世梟雄、后世影神,也不可能做到渾若常人的地步。 心中憋屈的李法主,目光閃爍,施施然地就轉向了一位,形似大馬猴似的鐵甲大將,冷然地開口道:“存孝將軍,將軍既然自小就混跡于軍伍之中,可知這‘令行禁止’四個字的含義?” 昨日大戰(zhàn),李存孝遭受到了重創(chuàng),雖然經過一夜修養(yǎng),他已經好了不少,但看起來,還是十分虛弱。 面對著李法主的突然問責,李存孝不明所以,同樣冷然道:“‘令行禁止’的含義,李某自然曉得,還用不著法主將軍,你來指教?!?/br> 李法主顯然是在故意找茬,可他也不是亂找的,目標非常明確。 聯(lián)盟之中,一共有四支獵隊,其他三隊,都仍有戰(zhàn)力,唯獨河東隊,兩位自然境高手,李存孝和木辰盡皆遭受重創(chuàng),虛弱不堪。 在李法主想來,對方早已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不僅如此,若是帶著對方,他李法主還要費心照拂他們,簡直得不償失。 這本就是一場生與死的獵殺游戲,任何累贅,都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李法主已經涌起了拋棄河東獵隊的心思了。 或許有人會說,李法主一代梟雄,不會如此目光短視吧? 可按照他的想法,應該也沒錯。 眼下的形勢,一旦失去了李法主等人的照拂,李存孝等人,能夠活著熬到竟獵結束的可能性,非常小。 千萬不要忘記,河東同河朔,同樣是一對死敵;若是落單的李存孝等人,碰到河朔聯(lián)盟的那些人,必然毫無生理。 獵場就那么大,遭遇的可能性非常大,對于必死無疑的人,李法主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更何況,李存孝的傲慢,他早就受夠了;完好的時候,李存孝勇冠三軍、天下聞名,李法主還能勉強忍受。 可是現(xiàn)在,對方弱得就像只貓似的,竟然還那么傲,他李法主又不是受氣包,怎么會繼續(xù)忍耐下去。 一見李存孝竟然還敢頂嘴,李法主立刻冷哼一聲。 “哼,存孝將軍既然知道‘令行禁止’,那昨天是怎么回事?” “李某身為聯(lián)盟的發(fā)起人,尚未下令進擊,誰讓你逞能的,誰讓你去搦戰(zhàn)的?” “若不是你自持勇武、狂妄自大,又豈會敗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若不是你戰(zhàn)敗,夜來香娘子,又豈會白白送了性命?” “自以為是的家伙,是你白白葬送了我們的大好勢頭;夜來香娘子之死,也是因為你的狂妄造成的?!?/br> “你若是我麾下的大將,我早就斬你幾百次了,哪里還會容你活到現(xiàn)在!”面對著李存孝的冷言怒懟,李法主怒不可遏。 身為主將,他的憤怒,自然格外引人注目;聽到二人的爭吵,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就閉上了嘴巴,倏的一下,全都向著這個方向望了過來。 其中,玉女夢銷魂望過來的目光,尤為復雜;她是真不知道,她的師姐夜來香,為何對這位河東第一大將,那么在意。 為此,還枉送了性命;印象中,她可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師姐,對別的男子如此著緊過。 迎著眾人的目光,被李法主狂噴一遭的李存孝,“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只見他雙目猩紅地望著李法主,咬牙切齒地嘶吼道:“來香之死,不用你說,我也會記在心上的。” “對于你來說,她或許只是一枚棋子罷了;可是你知道嗎,她對于我來說是什么嗎?” “她是我的meimei,是我李存孝的親meimei?。 ?/br> 此言一出,眾人一陣愕然,夢銷魂更是瞪大一雙美目,死死地盯著李存孝,滿臉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說道夜來香的死,李存孝虎目含淚,有點哽咽般的嘶啞道:李某幼時家窮,為了養(yǎng)活我們幾個兒女,李某的父母,將李某送給了義父;而我的meimei,也被送給了別人,輾轉流落到了蜀中?!?/br> “這么多年過去了,雖然我們再也沒見過一面,可是一看到對方,李某就知道,她是我的meimei。” “李某尚且,一眼都能認出小妹,小妹她又豈能認不出李某呢?” “小妹戰(zhàn)死,最心疼的是李某才對,不用你這個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偽君子,來一再提醒?!?/br> “河南蓋松濤那廝,我一定會斬了對方的頭顱,以祭小妹在天之靈的;既然這里不歡迎李某,李某也不會死皮賴臉窩在這里,告辭!”一言方盡,李存孝轉身就走,一點猶豫都沒有。 他這一走,木辰和高行周二人,同樣一臉鐵青地看了眾人一眼,立刻帶上七名沙陀悍卒,追了上去。 望著這突然的一幕,揚州大將田頵的臉色,同樣變得難看了起來。 李存孝雖傲,但并不是笨蛋,或許,對方和他那義父李克用一樣,是政治白癡,可行軍對戰(zhàn)的智慧,李存孝還是有的。 李法主一翹屁股,李存孝就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無外乎就是過河拆橋,認為他李存孝沒有了利用價值,嫌棄人家了。 以李存孝的高傲,自然不會容忍被人嫌棄,扭頭就走,也是必然的結果。 可是李法主這么多,顯然寒了其他人的心;田頵不是笨蛋,自然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蹺。 就連玉女夢銷魂、以及身受重傷的石虎,同樣面色沉凝,一臉難看;在得知李存孝原來是夜來香的親兄時,夢銷魂就對李存孝的怨氣,消弭殆盡了。 在她想來,親兄遭受重創(chuàng),師姐又豈能不在乎;大怒之下,為兄戰(zhàn)死,也是可以理解的。 幾人雖然看出了李法主的用意,卻沒有立刻離開;鳳翔獵隊,如今只剩下玉女夢銷魂一人,具備完滿的戰(zhàn)力了。 一旦負氣而走,遭遇到河朔一方,必然不會有好結果。 而杭州獵隊,也只有田頵完好無損;當然,這里指的都是天玄境的高手,其他人,李法主也不放在眼中。 李存孝和木辰遭受了重創(chuàng),立刻就被李法主踢了出去,為什么? 不就是因為河東獵隊,現(xiàn)在沒有了天玄戰(zhàn)力了嗎? 李存孝離去不久,正在李法主想要找點話題,緩和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時,幾道身影,出現(xiàn)在了這處低洼之地。 不速之客,一共六人,清一色的一身黑袍、面罩鬼面,正是河朔鬼衛(wèi)的標準裝束。 這六人不是別人,正是朱洽、擊竹子、布袋和尚、李孤峰,以及文蘭和陽光六人;進入到獵場,他們就開始尋找著河朔獵隊的蹤跡,不想,竟然找到了這里。 “河朔鬼衛(wèi)!”釋然境的李狂霸,最先發(fā)現(xiàn)六人,一發(fā)現(xiàn)鬼衛(wèi)身影,他就立刻大聲提醒道。 天下鬼衛(wèi)出河朔,黑袍鬼面顯齷齪。 鬼衛(wèi),是朱璃的暗衛(wèi),這是天下藩鎮(zhèn)都知道的事情;只要有鬼衛(wèi)活動的地方,骯臟、齷齪盡皆無所遁形、彰顯無疑。 如果單單是幾名鬼衛(wèi)闖到了這里,李狂霸或許,并不會如此緊張;可是,直覺告訴他,這六名鬼衛(wèi)有問題。 除了那兩名小個子以外,其他四人都給他的感覺,全都十分危險。 能給釋然境高手李狂霸危險感覺的鬼衛(wèi),自然不是普通鬼衛(wèi),至少也得是統(tǒng)領級別的;朱洽、擊竹子、布袋和尚、李孤峰四人,恰恰都是自然境高手。 深受重創(chuàng)的李狂霸,當然會感受到威脅;這種威脅,不但他感覺到了,李法主、沈光、夢銷魂、田頵,同樣感覺到了。 一感覺到為首鬼衛(wèi)的不平凡,五人不敢怠慢,連忙一臉警惕地站了起來,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朱洽等人。 朱洽等人也十分光棍,一感覺到對方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就立刻磊落地顯出了身形,徑直向著眾人走來。 “哈哈哈,人生何處不相逢,在上京能碰到你李法主,不想在這長安春搜上,還能碰到李兄,說起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啊,是吧,李兄?” 雖然李法主的鼻梁骨業(yè)已斷裂,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削掉鼻子的原始人似的,但朱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朱洽!”望著長笑而來為首鬼衛(wèi),從聲音上,李法主瞬間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朱洽道長,閣下好好的橫流閣閣主不做,什么時候,竟然變成了河朔的鬼衛(wèi)統(tǒng)領了,倒是讓李某十分驚奇。” 在這個時候碰到朱洽,顯然大出李法主的預料;不過,本著輸人不輸陣的心態(tài),李法主立刻對其反唇相譏道。 “堂堂山海盟的元老人物,都能混個將軍當當,我這個閣主,混個統(tǒng)領干干,又有什么出奇的呢?”面對李法主的諷刺,朱洽絲毫沒放在心上。 “看來老道來的真是時候啊,你們好像都受傷了呢;這樣看來,當初在上京,你們追殺貧道的賬,可以趁機算一算了,是不是啊,李兄?” 一言即出,朱洽絲毫不再廢話,整個人瞬間就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殘影,直襲李法主和李狂霸而去。 完滿狀態(tài)的李狂霸,朱洽都不怵,更何況是已經遭受重創(chuàng)的李狂霸呢,他這一動手,明顯就沒將對方看在眼中。 當初在上京,李法主仗著高手眾多,硬是從朱洽的眼皮底下,搶走了王月瑤;這筆賬,朱洽嘴上不說,心里卻一直覺得對不起朱璃。 畢竟,王月瑤名義上,也是河朔的二夫人;把朱璃未過門的小媳婦弄丟了,老道的心里,其實很窩火,現(xiàn)在時機剛好,正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時候。 一見朱洽動手,擊竹子和布袋和尚,又豈能坐視;擊竹子青竹揮動,點出萬點翠芒,直接籠向了最具威脅的田頵。 同一時間,布袋和尚也不含糊,一口破布袋,瞬間被他舞成了,萬朵烏云,撲頭蓋臉地就向另一個最具威脅的人物,夢銷魂罩去。 剩下的沈光、朱瑾等人,自然就歸李孤峰了。 rou飛仙沈光,被弈江南一劍重創(chuàng),現(xiàn)在虛得連劍都拿不穩(wěn),自然不被李孤峰看在眼中;至于揚州大將朱瑾,才是一個絕世巔峰境界的武者,對李孤峰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 至于文蘭和陽光兩丫頭,一看有架可以打,根本就不顧三師兄李孤峰的喝止,立刻生猛地沖了出去。 這兩位小娘,就是湊熱鬧的心情。 只見一人剔骨刀亮出,在空中掠過兩道耀眼的閃電,直接殺向了一隊雜兵;另外一人,錦凳百轉,幻化出無數(shù)殘影,追在師姐身后,痛毆那些小兵,當然,還有重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