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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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件軍國大事議畢后,禮部尚書向圣上另稟報(bào)了一件事,民間有百姓將打撈出的昭文太子遺體安葬在白瀾江畔并偷偷祭祀?;实勐犃溯p嗤一聲:“燕太子這般誤國誤民,還有百姓懷念祭祀,等朕哪日駕崩了,豈不是天下人都要為朕哭瞎眼睛?!” 慕煙愛重皇兄,聽啟帝如此譏諷侮辱兄長,自是心中痛恨。她垂首暗暗忍耐時,聽啟朝大臣們皆道陛下千秋鼎盛,請陛下勿要做此不詳之語等等。 而關(guān)于如何處置那些祭祀前燕太子的百姓,有大臣建議圣上嚴(yán)懲,以儆效尤,也有大臣建議圣上寬松處理此事。提議寬仁的諫議大夫魯敬,曾是前燕舊臣,慕煙尚是被父皇寵愛的小公主時,有聽過這人的名字,啟朝朝堂里,如魯敬這般的前燕舊臣并不是孤例。 諸大臣各執(zhí)一詞時,丞相李德度亦偏向?qū)挻筇幹茫笆窒蚴ド?,委婉地斟酌著言辭道:“依老臣之見,陛下對此事宜輕拿輕放,不宜大動干戈。前燕昭文太子雖無治國領(lǐng)軍之才,但為人寬厚,在百姓中聲名頗佳,當(dāng)初陛下在白瀾江未留其性命,民間對此就有微詞……” 皇帝冷聲嗤笑,似是漫不經(jīng)心,又似微蘊(yùn)薄怒,“民間有關(guān)朕的微詞還少嗎?!” 朝臣們自也聽過不少關(guān)于圣上的傳言,因聽太多,都不知圣上這會兒指的是哪一樁,俱訥訥低頭,不敢接話,在圣上擺手令退時,如逢大赦,忙不迭皆退出了勤政殿。 御案前烏泱泱的人頭一時一掃而空,皇帝眼前清凈了些,拿起手邊的茶碗,一邊揭蓋喝著茶,一邊瞥看向一旁垂首侍立的宮女,默默瞧了她一會兒,說道:“朕記得,你似乎原是前燕的宮女?” 御前宮人必會受到詳細(xì)的身份調(diào)查,周守恩定一早就查清她的“來歷”并稟報(bào)了啟帝,慕煙此刻忽然被問,也不驚惶,就依著姜煙雨的身份說道:“是,奴婢曾在前燕宮中花房勞作?!?/br> 皇帝飲著茶問道:“你對那前燕太子怎么看?” 在慕煙心中,皇兄慕言是天下最好的兄長。她知李丞相有幾句話沒錯,皇兄確實(shí)并無治國領(lǐng)軍之才,無法挽救日落西山的燕朝,可天下本就無十全十美之人,皇兄寬厚仁義之心,世間少有人及。 慕煙恭聲回答皇帝道:“奴婢在燕宮中只是個低等的花房宮人,從未見過燕太子,只是聽人說他性情寬厚,就和方才李丞相說的一樣?!?/br> “去年在白瀾江,李相就曾諫請朕不殺燕太子,如此既可安撫人心,朕也可得個寬仁名聲”,皇帝銜笑說罷后,執(zhí)蓋撇一撇茶水浮沫,淡淡地道,“不過,朕沒答允?!?/br> 第13章 啟帝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仿佛是黃蜂毒針蟄刺在慕煙心頭,低著頭的她,一瞬間甚至感覺眼前發(fā)花,身子也微顫了顫,幸而啟帝似是正想事,未曾留意察覺。 啟帝所想的,似乎與燕太子有關(guān),且并不是什么能使人開懷的往事,他抿了口茶,語意微沉道:“人人都說燕太子寬厚仁義,但朕看來,他更像是個神神叨叨的瘋子。” 面對這又一句譏諷侮辱之語,這一回,慕煙強(qiáng)定住心神,未曾流露出半分憤恨與心碎。她低頭默默時,皇帝也不再分神與那黃泉下的燕太子,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看向了她。 這會兒不應(yīng)是她當(dāng)值,皇帝知道,但也并不疑惑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自在他身邊侍奉以來,她就積極得很,常放棄應(yīng)得的休息時間,主動多擔(dān)差事、到他身邊伺候?;实壑浪匀绱耍且?yàn)檠瞿蕉攵嘤H近他,就像小孩子想盡可能黏在喜歡的人身邊。 瞧她溫順安靜地站在那里,似乎心也會溫恬許多?;实勰抗饴湓谒稚?,有這十幾日的溫養(yǎng)和上好藥膏涂抹,她手指上的凍瘡已經(jīng)消退,現(xiàn)只留了些微微發(fā)紅的痕跡,等再將養(yǎng)一段時日,她的十指應(yīng)就白皙如瓷,如甜白釉瓷。 皇帝心頭浮起些暖洋洋的感覺,一時都覺勤政殿中過分暖了,就讓她開窗透透氣,見她走到雕花窗下,將其中一扇朱漆涂金長窗支起,殿外晴和的陽光透過窗欞連結(jié)不斷的如意花樣,一束一束細(xì)密地照在她的身上,令她纖影如剪,平日里幾絲不易察覺的細(xì)碎發(fā)絲,在澄金的日影中俏皮起舞,似是花的花蕊,又似是蝶的觸須,活潑逗引著她身后窗外的鮮嫩春意。 正是二月初的時節(jié),萬物復(fù)蘇,春回大地,皇帝瞧著如線春光中的少女與她身后綿延的鮮綠和澄藍(lán)的晴天,忽覺不應(yīng)與她拘束在這一方靜室中,就攜她出殿散心閑走,看纖柔早春之景,暖風(fēng)碧草,如泛茶煙。 和風(fēng)中走著走著,皇帝想起曾對韞玉說過得空會去他宮中賞看綠梅,卻總是被朝事所絆一直未成行,也不知韞玉宮中的綠萼梅落了沒有。想到此處,皇帝就乘金輅車出了大內(nèi),駕至皇城東苑永寧郡王所居的重明宮。 重明宮中,蕭玨正在書室賞看書畫,聽管事太監(jiān)陳恭急報(bào)圣上駕到,連忙放下手中畫卷,又匆匆撩水凈手擦干,快步出宮行禮迎駕?;实垭m就比蕭玨大七歲,但看與他隔著一輩的蕭玨,總?cè)缈春⒆右话悖H扶蕭玨起身后,如尋常人家閑話般問蕭玨正做什么。 蕭玨就說自己原正賞看書畫?;实圩哌M(jìn)蕭玨的書房,見當(dāng)中的花梨木大案上果然攤放著幾幅書畫,就走近前看去。皇帝尚未覺出什么來時,侍隨他走近書案的慕煙,心頭已暗暗卷起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