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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禁庭春晝在線閱讀 - 第76章

第76章

    將暮時,蕭玨從永壽宮離開。在離宮的路上,他經(jīng)過御苑臨風(fēng)榭一帶,遙見御駕就在臨風(fēng)榭中。

    敞榭內(nèi)設(shè)著屏風(fēng)錦榻,皇叔就半歪在榻上,邊賞看著榭外清池中的碧葉紅蓮,邊微笑著同姜采女說著什么。姜采女低首坐在榻邊,手里正用珍珠、彩線等編織著一道五彩縷,水風(fēng)攜著清雅蓮香輕拂著她柔軟的衣裙,畫面靜好如詩。

    蕭玨駐足凝看片刻,就要走時,卻見皇叔忽地勃然變色,似是冷笑一聲后,抬手就將姜采女手里的五彩縷,扔到了蓮池里。榭內(nèi)侍從俱將頭垂得極低,皇叔手一指蓮池,姜采女低著頭默默從榻邊站起,一步步走向蓮池,將大半個身子都浸在水中。

    似是皇叔令她將那道珍珠五彩縷從水中撈出來,姜采女涉水在池中低首尋找,漸漸衫裙俱濕貼在身上,水風(fēng)中纖柔身軀瑟瑟輕顫著,而皇叔冷漠地望著姜采女尋找的身影,唇際猶噙著一絲冷笑。

    一番天人交戰(zhàn)后,蕭玨終是心中不忍,抬步向臨風(fēng)榭走去。

    第41章

    起先在臨風(fēng)榭時,周守恩眼里的圣上同姜采女似是好好的。

    圣上瞧著心情尚可,在說到后宮眾妃嬪里獨姜采女沒給他編送寓意辟邪的端午五彩縷時,也未動氣,就讓宮人取來穿珠彩線等,令姜采女在臨風(fēng)榭中現(xiàn)給他編一條。

    當宮人將珠玉金縷等取來后,圣上還饒有興致地親自擇選了會兒珠子彩線,而后再令姜采女編縷。

    姜采女遵命倚坐榻邊編五彩縷時,圣上眸光時不時落看在她身上,氣氛不說融洽,卻也算是安靜平和。

    當日色近暮,姜采女手中的五彩縷也編至尾聲時,圣上忽似是玩笑又似是認真地說道:

    “既人人都認為朕寵你,朕是不是該給你升個位份,不然你如何當?shù)闷鹨粋€‘寵’字?寶林如何?抑或才人?”

    姜采女仍是垂眼低頭,邊為五彩縷編系最后一顆珍珠,邊嗓音無溫地回道:“不敢當,至死都是采女,這是陛下自己說的?!?/br>
    圣上就是在這時忽然冷了臉色,劈手奪過姜采女手里的珍珠五彩縷,就遙遙扔進了榭外的蓮池中。

    圣上冷臉令姜采女入池找回,姜采女一句求饒的話也沒有,甚至神色都沒有絲毫波動,就起身眉眼淡然地走進了水中。

    似乎哪怕半個身子浸在水池里,也比不得不待在圣上身邊要好。

    眼看日色西斜,池中的姜采女卻遲遲未能尋回珍珠五彩縷,仍在池中艱難跋涉著,大半衫裙凌亂濕貼在身上,風(fēng)過時似是瑟瑟發(fā)抖。

    周守恩想她病好才沒多久,今日這般一折騰,弄不好又要大病一場了。

    若是真病死才好呢,周守恩默默心道。

    若在清晏殿那夜,圣上直接將姜采女處死就好了,死了,再喜歡再痛恨也都煙消云散了。

    不似現(xiàn)在,姜采女似成了圣上的心魔,是圣上心口的一處毒瘡,天下間無藥可醫(yī),只能一日日地潰爛下去。

    正默默憂思時,周守恩見永寧郡王竟朝此地走來,忙恭稟圣上道:“陛下,永寧郡王來了?!?/br>
    蕭玨近前來向皇叔行禮后,皇叔就含笑賜座賜茶,笑對他道:“御膳房近來新弄了幾道點心花樣,味道尚可,你嘗嘗看?!?/br>
    蕭玨如坐針氈,又怎吃得下點心,遵命拿起一只翠玉糕,勉強嚼咽了一口就又放下,踟躕片刻終是抬眼看向皇叔,緩緩說道:“侄兒來時就見姜采女在水中,她……”

    皇叔語意輕徐,“她犯了錯,朕對她略施小懲而已。”

    蕭玨沉默片刻,仍是道:“雖然夏日炎熱,但在水里待久了,恐怕也會著涼生病,姜采女她……她……”

    他踟躇要為姜采女求情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皇叔爽朗的笑音打斷。

    皇叔笑看著他道:“朕前幾日才教你對有些人不能太過寬仁,怎這么快又忘了?!?/br>
    淡金色的暮色猶有余溫,可落在皇叔眉宇間卻似殊無暖意,皇叔輕慢的嗓音底色寒涼,“她不過是個賤奴,不值得任何人真心以待?!?/br>
    皇叔淡淡的一句話,令蕭玨心胸似被塞滿了棉絮,滯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不該說,他知道,可是不遠處蓮池里的身影就在他眼角余光處,也從自與她第一日就落在他心里。

    他迄今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留意她放不下她,只知無論如何用君臣之禮世俗倫常相逼,自己總是放不下。

    蕭玨一忍再忍,只覺忍耐的心弦越繃越緊就要斷時,忽聽池中傳來“噗通”一聲水響。

    像是踩在泥濘里的雙足忽然打滑,她身子斜斜傾摔入了水中,暮光中碧葉紅蓮在風(fēng)中輕輕搖顫著,圈圈漾起的漣漪浮起她的輕紗披帛。

    蕭玨心揪到了嗓子眼,坐著的身體筆直緊繃著,如箭隨時將要離弦,但看皇叔依然神色淡漠。

    皇叔就冷眼看姜采女摔沉在水里,即使遲遲都不見她從水中起身,她身子深深沉在水中如溺水之人,眉眼間依然盡是漠不關(guān)心的冷漠,似她不過是螻蟻,沒了就沒了。

    隨風(fēng)飄漾在水面上的輕紗披帛,似是一道催命的白綾,池面漣漪漸漸平復(fù),安靜一如水下死寂。

    那樣的死寂令蕭玨感到窒息,他見姜采女有性命之憂,終究按耐不住,站起身就要去水中救人時,身邊忽掠起一道人影,更快地奔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