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男童女的血rou中蘊含的先天之炁可以讓他平復(fù)此后一年的靈脈不穩(wěn)，而那些不曾與子女分離的凡人的敬畏與感激則全數(shù)化作功德，穩(wěn)住他搖搖欲墜的修行境界，甚至多少還能助他再往前邁上一個臺階。

    這確實是再暢快不過的通天大道。若不是他尚還念著落伽山那些年所聽的經(jīng)書妙道，只怕他便克制不住自己一年只索要兩個童男童女以全陰陽，而是忍不住貪心更多。

    以東華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靈感的問題所在。然而……

    “你固然不得已，亡者又有何辜？”

    現(xiàn)在的他是東華紫府少陽帝君，不是妖皇帝俊。上古洪荒之時，莫說是吃幾個童男童女了，便是將人族整個部落盡數(shù)吞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待到如今，秩序已定。天道不允智慧生靈互相殘殺，其中尤以濫殺人族的血孽最為深重。那么靈感所犯下的，就是天道不允的大錯。

    靈感沒有再為自己辯駁，而是垂首默然了許久，鱗片間突然溢出道道血痕來。

    「帝君，錯已鑄成，靈感無從辯解。我如今自廢修為，日后若有幸修為得復(fù)，亦愿立誓照拂陳家莊九百年，日日調(diào)風(fēng)順雨，使民安康，還望帝君給我一次機會?！?/br>
    他在通天河興風(fēng)作浪九年，吃了九對童男童女。如今除了以命償還，便也只能以修為相抵，再還以百倍之?dāng)?shù)的護佑。

    “既如此，你便留在此處吧?！?/br>
    東華見靈感下手時雖有猶豫，卻并未弄虛作假，當(dāng)真將自己一身修為盡數(shù)廢除，終是不再為難。

    他一指點出，一點靈光便飄入靈感眉心。

    “魚躍龍門，過者為龍。這池中，有一條已經(jīng)越過一次龍門的錦鯉。便看你與她，究竟最后誰會先跨出這一步吧……”

    靈感撐著傷上加傷的身體，勉強做出稽首狀。然后見東華再無其他話要交代，就慢慢沉下水去，游至偏僻處，隨意找了一處洞xue鉆進去。

    得賜功法，破而后立，他現(xiàn)下最需要的，自然是閉關(guān)。

    “這金魚精倒是聰慧。”

    原本修行的功法出了岔子，這條小金魚若想要留在三島十洲，除非冒著開罪東華帝君的風(fēng)險在他的道場內(nèi)繼續(xù)以血食修煉，否則必然只能改換功法，重新修煉。

    然而，在發(fā)現(xiàn)東華執(zhí)意要問罪他這九年間吞吃童男、童女一事時，靈感卻果斷自廢修為，將之作為懲罰的一部分，來表達自己的認罪之意。

    這不是聰慧，又是什么？

    “他確實耍了心眼，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敢在沒有半分保障前自廢修為的?！?/br>
    東華對此倒沒有什么不滿之意。畢竟，靈感下手如此決絕，實則也是將決定權(quán)交到了他的手里。

    若他執(zhí)意不愿意庇護其于三島十洲之中，那么失去了唯一能夠用來抗?fàn)幍男逓榈撵`感，也不過是只有身死一個下場而已。

    更何況，單沖靈感當(dāng)時沒有反抗采碧對他身上精血、靈氣的抽取，他便不可能當(dāng)真要了他的性命。

    至于靈感身上的那點血孽……

    只待妖族新天得開，天道亦能換個妖當(dāng)當(dāng)，這點血孽便也算不得數(shù)了。

    不過待到那時，靈感是否還愿意遵守他今日所做下的承諾，便是決定此妖堪不堪用的關(guān)鍵。

    “傷勢未復(fù)，傷上加傷，你又傳他化龍的高深功法……看來你是頗為看好此妖？”

    不然，換做悟性差一些的，怕是還不等看明白功法，就要赴身黃泉了。

    “他原來修行的法門……”東華細細探查過，自然知曉這條小金魚到底有多么不容易。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天資，才不甘只在落伽山的蓮花池中當(dāng)一條受人觀賞的金魚。而是要從旁魚欣羨的池中掙脫出來，寧愿跳到貧瘠卻廣闊的通天河中，也不愿被一個小小的、人工開鑿的池塘所束縛。

    逃離、破戒，縱使沾染血腥，亦要抓住每一次變強或是活下去的機會，去抬頭仰望那片屬于他自己的自由天空。

    第65章

    沒有了紫府靈官們的插手，西行一路似乎又變得坎坷了許多。

    不過，便是紫府靈官們尚在，金[辟鳥]山金[辟鳥]洞的那只青牛，他們也并未打算出手相助。畢竟，太上老君府里跑出來的靈獸，又能順得金剛鐲在手，即便他們出身紫府，多少也要顧忌著三清圣人的存在。

    刀槍水火皆不能成功，孫悟空為了降服這只青牛，一猴跑遍了天庭、靈山。然而縱使請遍了漫天神佛，最后也還是青牛的主人出手，方才順利將牛牽了回去。

    太上老君如何作想，諸人皆不得而知。而于孫悟空而言，既已平了這一難，其背后隱藏的種種他亦無心探究，便只護著唐僧繼續(xù)往西而去。反倒是天庭之上，兩位至尊卻因著他的一句無心之言，起了些許心思。

    四大天師將孫悟空所言轉(zhuǎn)述于玉帝，昊天微瞇了雙眼，沉聲道：“哦？他果真如此說？”

    四位天師俱不敢應(yīng)昊天此語，不過昊天也不曾為難于他們，擺了擺手，便命他們再去傳旨，令李天王與哪吒三太子即刻下界，襄助孫悟空降妖伏魔。

    四位天師依旨退下時，正與款款而來的王母擦肩而過。

    王母并不曾在意這幾位天師，見他們駐足行禮，也不過是抬了抬手，便留下隨侍，獨自一人踏進了玉帝所在的凌霄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