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首領(lǐng)宰如約回來了，他看見了一個比以往更好的太宰先生。

    然而，那似乎只是一種美好的幻影，才過了一日，首領(lǐng)宰又變成了如跳樓那天死氣沉沉的模樣，鳶色的眼瞳里裝著一汪深不見底的死潭，震懾著其他人，也溺死他自己。

    中島敦有些害怕太宰先生再次選擇結(jié)束自己。

    “敦君?！笔最I(lǐng)宰疲憊地開口。

    “屬下在?！?/br>
    “去找個人?！笔最I(lǐng)宰神色平靜，仿佛已經(jīng)度過了最可怕的情緒波動時期，“紅魔法的傳人，小泉紅子?！?/br>
    “是！”

    雖然不知道首領(lǐng)宰命令找人的緣故，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紅魔法，但mafia的生存手冊里一定是沒有質(zhì)疑首領(lǐng)這句話的。中島敦接了命令，不再猶豫，抓著白色鸚鵡一起退下了。

    辦公室的大門再度緩緩合上，是嚴(yán)絲合縫的保護，也是最最窒息的鳥籠。

    敦忽然覺得，將首領(lǐng)宰一個人留在其中，是一種非常不明智的選擇。

    猶豫間，他松了手，白色的鳥兒再次獲得了一定的自由，飛到一邊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要不……還是讓它留下來陪著太宰先生吧。中島敦望了一眼小白。

    催首領(lǐng)宰擁有健康作息的重任就交給這一條鳥命了。

    “快斗……你在說什么？”

    西宮月昳有些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喪服，愈發(fā)讓他看起來蒼白無力，脆弱到隨時可以倒下。

    黑羽快斗同樣穿著喪服，他站在西宮月昳面前，竟然有一股罕見的沉穩(wěn)：“我的父親，黑羽盜一，并非是因為魔術(shù)表演失敗而死亡。他的死亡另有原因，在這段時間的秘密調(diào)查里，我知曉了一直有一個組織……”

    “我極度懷疑，這次的縱火也是那個組織。”

    西宮月昳想了想，非常合理?？於飞踔吝€沒調(diào)查到真正的證據(jù)，就已經(jīng)憑著直覺找到了正確的加害者。

    失火和金屬支架的意外，大抵就是那個組織的行為了。

    但西宮鶴影的死亡……也許……

    “快斗，我有些累。”他垂下睫羽，不去直視黑羽快斗充滿復(fù)仇決心的眼睛，“我需要緩幾天來接受這個事情?！?/br>
    黑羽快斗看著自己的幼馴染流露出這樣虛弱的表情，心里驀然一陣刺痛。他近了幾步，安慰式地拍了拍西宮月昳的肩膀：“其實我一直在秘密調(diào)查這些事……其實我是……”

    西宮月昳看著他。

    黑羽快斗反而說不下去了。

    他忽然有了一個可以共享一切秘密的人，但他寧可永遠不要有這樣的情況發(fā)生。他一直知道西宮月昳最大的樂趣就是過一點安靜的生活，在他和西宮鶴影學(xué)習(xí)魔術(shù)的時候，這人就窩在一邊看他們玩，又或者干脆就在房間里看書，加上從小病弱，看著比漫畫書里走出來的紙片人還要單薄。

    他母親偶爾會偏愛一下西宮月昳，給柔弱的小朋友加點餐，他也如此，總是試圖催著幼馴染去鍛煉。

    那樣的生活持續(xù)了一段時間。

    自從父親死去，西宮鶴影獨立出去進入了魔術(shù)行業(yè)，他就很少和西宮鶴影有交流，只和年歲差不多的西宮月昳保持著一點聯(lián)系。他們之間，除了怪盜基德的事情，幾乎沒有任何的秘密。

    那時候，他好像是在憎恨。憎恨自己弱小，憎恨自己沒有力量像西宮鶴影一樣去面對。

    如此痛苦的一段時間里，西宮月昳其實幫了他很多，雖然他們從未聊過內(nèi)心那些隱秘的痛苦是什么原因，但只要能和月月相處一會兒，快斗都能放松一陣。

    那么現(xiàn)在的西宮月昳，又會是什么樣的想法呢……他又能給幼馴染什么幫助呢……

    黑羽快斗忽然間有些無法抉擇了。他本來想告訴西宮月昳他其實就是怪盜基德，借著偷盜寶石的行為尋找那個組織的蛛絲馬跡。于理，他應(yīng)該告訴西宮月昳一部分的真相，然而于情，他根本沒有辦法說出口，讓幼馴染感到更多的痛苦。

    他好像忽然成為了他最討厭的大人，覺得如果能瞞著西宮月昳一輩子，讓他永遠不要碰那些危險的事情，似乎也未嘗不可。

    要是他知道自己身邊的人其實都負(fù)擔(dān)著沉重的壓力，自己卻無能為力，也許會更崩潰……

    “快斗，你想說什么？”西宮月昳問。

    “我……”黑羽快斗張了張唇，又閉上。他抱住西宮月昳，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傳達決心，“我感到抱歉。”

    “沒有什么好抱歉的。”現(xiàn)在反倒是黑羽快斗成了被安慰的那一方了，“快斗，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比絕大多數(shù)人還要好。我很感激你能陪我聊一會兒，告訴我那么多?！?/br>
    西宮月昳輕拍他的后背，分開了這個安慰式的擁抱。

    “追悼會……要開始了……”

    第73章

    看著自己被淚水與鮮花送走是什么體驗，西宮月昳今天終于可以作答了。

    就是……很微妙。

    他只能強迫自己去關(guān)心一些別的事情，比如說如此大量的白菊，最近這片區(qū)域賣花的人一定是掙了很多錢吧。

    又比如他聽著許多人聲淚俱下的悼念，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力。

    他記性還不錯，也十分了解自己在馬甲上的扮演，但是聽著那些人情真意切說出來的悼詞，越發(fā)有一種感覺——他似乎還不如他們了解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