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佳親自動手的話，或許會不錯。”

    宛若盛開的薔薇腐爛在無人知曉的淤泥地里，這種死亡毫無意義，也不清爽。太宰治此時說出來的話是真心還是玩弄情感，也沒有什么意義。

    只有日月星辰、微風涼夜和兩個少年知曉的這一刻，費奧多爾以完全清醒的狀態(tài)主動咬上了太宰治的脖頸。

    除了第一次以外，他還沒有咬過那么危險的地方，大部分時候即使失控也只是咬住手腕發(fā)泄。

    血液大量流失，連帶著體力、精力和某種說不上來的東西快速消失，太宰治幾乎沒來得及反抗，胳膊軟軟地搭在費奧多爾肩上，看著反倒是在擁抱。

    他不是什么已經(jīng)被改造得常識混亂的血仆，仍舊會感到恐懼、感到疼痛。

    “哈啊、咳、費奧多爾……”大量失血造成強烈的眩暈感，太宰治很艱難才控制自己發(fā)出聲音。連聲音也在抖。

    他感覺到費奧多爾停了下來，舔舐傷口，似乎是在等他繼續(xù)說點什么。

    于是太宰治好整以暇，嚴肅認真地低頭說：

    “至少我有健康證明，也沒有剛從河里爬上來?！?/br>
    “還是很干凈而清爽的?！?/br>
    第24章

    “太宰君?！?/br>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太宰治感到眼皮沉重，有光線在照自己的臉，視網(wǎng)膜被刺激的感覺很是酸爽，但他睜不開。

    他蜷縮起來，幾乎要抱住自己的膝蓋，很缺乏安全感的姿勢，但森鷗外覺得這大概是因為失血過多帶來的問題。

    他是在診所門口撿到太宰治的。

    才一天不見，這人就從活蹦亂跳變成了半死不活的可憐樣，天未亮時他打著手電照見門口一張蒼白的臉，險些沒把魂嚇飛。

    森鷗外參加過常暗島戰(zhàn)爭，又經(jīng)歷過比這貧民窟人吃人還殘忍數(shù)倍的事情，乍一見到一具生死不明的物體躺在那兒，他第一反應是該如何合理拋尸。

    再一看，這不是白天才離開的太宰治嘛。

    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的唇，襯得眉毛與發(fā)絲愈發(fā)暗沉，鴉羽般的眼睫乖巧地覆在眼下，拉出一小片陰影。

    還真挺鬼片的。

    “太宰君？不會是在這里睡了一夜吧……”他上前搖晃，卻只摸到一片冰冷的肌膚。

    森鷗外驚得又去探了一下太宰的呼吸。

    還活著。

    只是很微弱。

    他忙不迭地將太宰治抱進小診所，美好的一天，從搶救開始。

    他是搞不明白為什么這小孩出去一天就把自己弄成了失血性休克，儲存的珍貴血包都用在了太宰治身上，他幾乎能聽見金錢嘩啦啦流走的聲音。

    真的很心痛。

    但又很奇怪，因為森鷗外給太宰治做了檢查，完全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會造成大出血的傷口，仿佛那些血液是從身體里憑空消失的。

    人的身體流失少量的血液會感到興奮，但一旦在短時間內(nèi)流失超過20%的血液，就會陷入不同癥狀的休克之中。

    非常危險的狀態(tài)，好在太宰治命大，沒有就這樣死在小診所門口。

    森鷗外又開始懷疑第二件事。

    是誰把他送到門口的？還是說他自己強撐著來找他求救？

    如今太宰治昏迷著，這些疑問也只能壓在心底了。

    忙了一早上，森鷗外松懈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天亮了，他看著蜷縮在簡陋病床上，仍舊因為身體不適而蹙眉的少年，默默把棉被往上拉了一點。

    他目光忽得落到太宰治頸側，白瑩瑩的肌膚上有兩枚不大不小的紅痣，比芝麻粒還小些。那位置很靠近致命的血管，醫(yī)生下意識覺得古怪。

    他恍惚了一下，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有沒有見過這兩枚痣。

    他又盯著看了一會兒，指尖觸碰到太宰治頸側微涼的皮膚上，代表生命的血液正在艱難但頑強地為全身供給氧氣，即使太宰主觀上再怎么渴望死亡，他的身體依舊十分向往活下去。

    “林太郎?！睈埯惤z端著水杯走過來，清脆的聲音里帶著點疑惑，“你很喜歡太宰君嗎？”

    “我最喜歡的當然是愛麗絲醬～”森鷗外回過頭，露出一張沒打理好、不僅長著胡茬頭發(fā)還七零八落的大叔臉，眼睛瞇成“==”的簡單形狀，看著特別像是什么不正經(jīng)的壞人。

    愛麗絲重重地把水杯放在桌上，杯中的液體順著慣性濺出來些許，沾濕了她的手指。

    緊接著她氣鼓鼓地推開了森鷗外遞過來的袖子，拒絕用這條白大褂擦手：“林太郎，你可以去工作了?！?/br>
    “愛麗絲……那你呢？”

    愛麗絲坐在小板凳上看了一眼森鷗外：“當然是在這里看美少年，難不成去看頹廢大叔？”

    森鷗外頓時露出受到傷害的凄慘臉色，整個表情變成委委屈屈的q版，淚花以無法想象的速度往外擠，馬上變成了兩條柔軟的寬面眼淚：“愛麗絲——”

    “不準用我的裙子擦臉！”愛麗絲一整個炸毛，“好惡心，林太郎好惡心?！?/br>
    受到一萬點傷害的森鷗外終于死心，邁著虛浮的步子去工作了。

    來看病的人都知道森鷗外有一個非常寵愛的幼女，雖然女孩子有些調(diào)皮，會斗嘴，但這也是他們關系好的證明嘛。

    他在這小診所忙忙碌碌，偶爾有病人上門。森鷗外野心勃勃，并不想單純當個濟世救人的醫(yī)生。常暗島戰(zhàn)爭失敗后，他也和自己的老師談過一次，然而森鷗外仍舊有些迷茫，一腔理想抱負忽然空落不知道往哪塞?？粗鴣y糟糟的橫濱，身體上閑不下來當了個見不得世面的情報販子，心里卻還沒想好具體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