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齊玉軒臉上的淤青已經(jīng)褪去，也許是因為之前受罰的緣故，神色隱約有些憔悴。這會兒猝不及防地與她目光交匯，他一時間有些心虛，下意識地想要低頭躲避。

    但這一絲慌亂轉(zhuǎn)瞬即逝，就在下一秒，他仿佛吞了顆定心丸似的，又像是找到什么理由說服了自己，再次恢復雷打不動的沉著表情。

    舒鳧：“……”

    這人什么毛?。?/br>
    腦仁就那么一丁點大，戲倒是挺多。

    齊玉軒對兩人退婚的來龍去脈心知肚明，自然也清楚，所謂“紅杏出墻”都是姜寶珠蓄意構(gòu)陷。他這人多少還顧慮著一點齊家的體面，一向自命清高，不至于紅口白牙污蔑她。

    但不管怎么說，面對毀謗舒鳧的流言蜚語，他一概選擇視而不見，并未作出任何解釋。

    沒有解釋，沒有澄清，也就是默認了。

    舒鳧第一次目睹這種自扣綠帽的saocao作，心中好氣又好笑，委實替原主感到不值。

    要知道，從未婚夫妻的角度來看，姜若水才是真的頭頂青青大草原，都能跑上一百頭草泥馬了。

    齊玉軒明知道這一點，卻任由旁人顛倒黑白，真是活脫脫一個縮頭王八，連草泥馬都不如。

    要他何用？煲王八湯她都嫌腥。

    舒鳧收回目光，翻了一個力道十足的白眼。

    不過，既然散布流言的不是齊玉軒，姜寶珠也沒出現(xiàn)，那又會是誰呢？

    ——方晚晴？

    ——不應該啊。

    舒鳧不是一往情深的姜若水，如今她早已和齊玉軒一刀兩斷，一沒婚約二沒感情，恨不得互相吐口水，方晚晴搞她做什么？

    打死她又不會掉落裝備，何必呢。

    夏蟲不可語冰，舒鳧實在看不透這些天才兒童的腦回路，決定暫時擱置一旁，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入門考試上。

    ……

    九華宗是個沒架子的門派，并未讓眾人苦等太久。

    羨云臺上，一干考生翹首盼望了一刻鐘左右，便聽見一陣清亮的鶴唳聲遠遠傳來。

    緊接著便是白光一閃，兩道人影憑空浮現(xiàn)，各自輕飄飄地立在一只體態(tài)優(yōu)美的白鶴背上，面容冷肅，居高臨下地俯視人群。

    一個是白發(fā)披拂的大師兄戚夜心，一個是高冠仗劍的大師姐云英。

    這一對成年版金童玉女，從外貌、儀態(tài)到人品都無可挑剔，無論男女都會為之傾倒，果真是九華宗最亮麗的兩塊招牌。

    如此仙姿玉骨，又有誰不會心向往之？

    下一刻，只聽得空中“唰唰”聲響，又有數(shù)道流光掠過，分別化作幾道豐神俊朗、芝蘭玉樹的人形。

    其中兩道是靖海真人和懷古真人，這兩人長得很有代表性，分別是“修仙界青年美男”和“修仙界中年美男”的標配造型，龍章鳳姿，法相莊嚴，一下就吸引了場上眾多視線。

    另一道則是柳如漪，他今日一樣做女裝打扮，只不過換了一襲白底繡紫藤花的清雅長裙，如云烏發(fā)上點綴著瑩白珍珠和淡紫水玉，色彩搭配得十分得宜。

    那衣裙飄逸柔軟，珠玉玲瓏剔透，越發(fā)襯得他膚如凝脂，眼橫秋水，猶如瑤臺仙子一般清麗逼人。

    舒鳧：我也不想用這些詞形容男人，但他實在是太美了。

    鴻鵠，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另一邊白恬早已看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差點沒當場厥過去：“道道道友，那那那那不是……柳……”

    舒鳧一臉平靜：“不錯，那就是我的師兄，白公子的心上人。”

    “我——”

    白恬一口氣卡在喉嚨里轉(zhuǎn)了個彎，嗓子干得冒煙，“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讓柳公子失望！”

    舒鳧心想，我只怕他已經(jīng)把你給忘了。

    好在柳如漪也不是個薄情寡義的鵝，他注意到白恬熾熱的視線，盯著小少爺打量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想起了這副藍孔雀一樣的裝扮：“哎呀，這不是小白嗎？”

    白恬：“……”

    舒鳧：“要不，你叫他甜甜？我覺得他會更開心一點?！?/br>
    柳如漪：“小白啊，早上吃了嗎？”

    舒鳧：“……算了?！?/br>
    柳如漪輕笑一聲，剛要再與舒鳧說些什么，卻只見戚夜心冷著臉沖他們投來一瞥，薄唇緊抿，似乎對他的輕浮舉止十分不滿。

    舒鳧乖覺地笑了笑：“大師兄好像生氣了。師兄，我們回頭再聊吧?！?/br>
    柳如漪酸溜溜地一撇嘴，忽然伸手在她臉頰上擰了一把：“好啊，他是大師兄，我就不是你大師兄了？你們這些人類啊，果真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

    舒鳧：“哪里哪里，不敢不敢。要不我給你多加一個字，你是大鳥師兄……哎喲！我錯了，別擰了！”

    “……”

    戚夜心實在看不過眼，清一清嗓子，冷著一張臉開口道：“肅靜?！?/br>
    仙男發(fā)話，分量自然非同一般。頃刻間，全場絕大多數(shù)姑娘都把嘴給縫上了。

    “呵?！?/br>
    柳如漪不甘示弱，抬手將一綹黑發(fā)撥到耳后，側(cè)過臉嫣然一笑。

    于是全場大老爺們也把嘴給閉上了，閉得比姑娘們還嚴實。

    戚夜心：“……”

    有意思嗎？

    比這個有意思嗎？

    滿堂寂靜間，只有齊玉軒身后一位少年忿忿不平，低頭啐了一口：“一個大男人賣弄風情，真惡心?！?/br>
    不用說，又是那個熟悉的陽剛男孩。

    “……”

    舒鳧面無表情地撩起眼皮剮他一眼，陽剛男孩頓時臉色驟變，蹬蹬蹬后退三步：“你想做什么？！”

    舒鳧輕嗤一聲：“瞧你那廢物德行，值得我做什么？撂著你在一邊玩兒蛋，你都能把自己蛋給玩兒炸了。”

    少年：“……”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他第一次遭到如此清新脫俗的辱罵，一時竟忘了發(fā)火，整個人直接原地蒙圈了。

    罵不過罵不過，別罵了別罵了，再罵孩子就傻了。

    “……”

    戚夜心正欲開口，也被這個虎狼師妹噎了一下，萬年不變的冷淡語氣打了個突。

    但他還是接著說下去：“今日，是我九華宗一甲子一度的入門考校之日。但凡有意拜入山門者，皆可進入羨云臺接受考驗?！?/br>
    云英續(xù)道：“通過考驗者，便是我九華宗內(nèi)門弟子。自此以后，同門如手足，不分彼此，患難與共，榮辱皆同?！?/br>
    這句話說得很接地氣，更有種與“四大宗門”名號不符的平易近人。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嗡嗡議論之聲，很快又復歸平靜。

    戚夜心對此置若罔聞，廣袖一拂，面向眾人朗聲道：“此次試煉，共有三道關(guān)卡。這第一道，名為‘壺中日月’。”

    舒鳧心想：懂了，多半是個秘境，可以裝在四次元空間口袋里那種。

    不出所料，戚夜心衣袖拂過之處，憑空里浮現(xiàn)出三個玉壺，分別呈白、青、紫三色，晶瑩剔透，泛出一層清淺柔和的光暈。

    戚夜心公事公辦地解釋道：“練氣五層以下者，入白色玉壺；練氣六層至九層，入青色玉壺；筑基以上修為，入紫色玉壺。”

    “壺中各有一方天地，你們所要做的，是從中獲得一種名為‘絳珠’之物?！?/br>
    絳珠？

    舒鳧覺得這個道具名稱有點耳熟，設計者也許很喜歡《紅樓夢》。

    有考生舉手提問：“敢問仙長，何為‘絳珠’？又該從何處獲得？”

    戚夜心：“獵殺妖獸和魔獸，采集礦物或靈植，都可以獲得相應的‘絳珠’。一晝夜間，累計獲得三千枚絳珠，即可視為通過?！?/br>
    云英補充道：“每個玉壺中，都有一名實力強悍的妖修坐鎮(zhèn)。若戰(zhàn)勝大妖，亦能一次獲得三千枚絳珠?！?/br>
    言下之意，這boss是個香餑餑，一口通關(guān)，就看你敢不敢咬。

    “……”

    與此同時，靖海真人和懷古真人并肩而立，一道從云端上俯瞰人群。前者七情不上臉，目光冷峻，面沉似水，仿佛一尊祭壇上供奉的神像；后者長髯飄拂，身體微微前傾，眼中閃爍著掩藏不住的冀望與欣喜之色。

    很顯然，這道關(guān)卡就是由他們兩人設立，用于選拔他們心儀的少年英才。

    靖海真人想要天賦異稟的劍修，懷古真人則想要善于鑒別靈草、礦石，在煉丹和鑄器一道上大有可為的少年。

    雖說傾向性明顯，但好在也算公平。

    舒鳧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跟隨著流動的人潮，和白恬一起站到了“練氣六層至九層”的隊伍里。姜若水修為扎實，只差一道突破關(guān)卡，尚未筑基，選擇青色玉壺最為合適。

    但她沒想到的是，“好在也算公平”的懷古真人，并不打算將這份“公平”用在她身上。

    因此，她只來得及邁出一步，便聽見一道沉穩(wěn)莊嚴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姜若水，入紫色玉壺?！?/br>
    舒鳧腳步一頓：“……什么？”

    這又是什么套路？

    叉燒真人，您有事嗎？

    “你，入紫色玉壺?！?/br>
    懷古真人不緊不慢地重復一遍，對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大為滿意，句尾上揚幾分。

    “你雖然尚未入門，卻有幸聆聽本門長老教誨，本就比旁人領先一步。是以，你的試煉難度需要增加，方顯公平?！?/br>
    柳如漪秀眉一挑：“懷古真人，這恐怕——”

    舒鳧干脆地一擺手打斷他：“不必了，師兄。若再爭執(zhí)下去，只怕懷古真人還有其他辦法。比如，讓我獲得的‘絳珠’減半，沒收我的法寶，限制我的靈力，或是直接將我投放到大妖嘴里……不過難度上升一級，這還算是好的?！?/br>
    懷古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