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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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華宗掌門——致遠(yuǎn)真人的聲音。 與此同時,另一道同樣清澈、悅耳,卻莫名帶著幾分冷意的男聲,伴隨著一道輪廓清癯的人影,猶如天降寒雨,輕飄飄地隨風(fēng)落下。 “掌門,何必這般客氣?天權(quán)峰閉目塞聽,欺人太甚,實在是個天大的笑話。既然如此,不妨讓大家都好好看一看,聽一聽。” 那人手持一柄油紙傘,傘面水墨縱橫,清疏淡遠(yuǎn),月白底色上繪有瑩潔如玉的曇花紋樣。傘柄似是以青玉琢成,握在他修長潔白的手中,便有如一泓秋水映著月色。 “抱歉,我來遲了?!?/br> 后一句話,卻是向舒鳧說的。 曇華真人江雪聲,無論行走坐臥,無論黑夜白天,無論在人群還是深谷,都如同一枝暗香浮動的幽曇。 “云想衣裳花想容”,適不適合楊貴妃不知道,反正應(yīng)該挺適合他。 至于舒鳧,面對這傾城的美色,這飄逸出塵的神仙風(fēng)骨,她卻控制不住自己脫韁野狗一般的內(nèi)心,一瞬間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師父父,一日不見,您老人家裝逼又有新花樣啦! 第四十五章 公審 涼透的你,看上去格外美麗 “先生!” 舒鳧看見江雪聲, 毫不掩飾心中的信任和驚喜,當(dāng)即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前去,“你怎么來啦?好端端的,也沒下雨, 怎么還打著把傘?” ——莫非, 這是什么最新型的裝逼手段? 江雪聲緘口不語, 一伸手將舒鳧拉到身邊, 手中傘柄輕盈一旋, 恰好將自己和她的身影藏在傘后。 而后, 他方才低頭面對舒鳧不解的目光, 懶洋洋地開口道:“沒什么, 擋一擋濁氣和傻氣。” 舒鳧:“……” 論拉仇恨, 還是寧比較強(qiáng)。 江雪聲的臉t效果立竿見影,懷古真人見狀,頓時大為光火:“曇華, 你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江雪聲抬了抬狹長的眼皮,透出一線鋒利的光, “懷古真人上了年紀(jì),連人話也聽不懂了?” “你!罷了, 我不屑與你做口舌之爭。” 懷古真人不愿在眾人面前失了威嚴(yán), 氣呼呼地一拂袖, “眾目睽睽之下,你若要袒護(hù)姜若水, 須得說出個道理。否則, 就算到掌門面前, 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袒護(hù)’?” 江雪聲意味深長地重復(fù)一遍,眸光閃爍不定, “這倒奇了。鳧兒不曾做錯事,我何須‘袒護(hù)’她?況且,你瞧她這般模樣,可像是需要誰袒護(hù)的?她又不是方家小姐,離了人便活不下去?!?/br> 舒鳧:“……” 對不起哦,爹就是這么牛逼。 ——話說回來,“鳧兒”是誰? 她正在糾結(jié)“師父老給我取rou麻外號怎么辦”,另一頭江雪聲已經(jīng)氣定神閑地接著道:“方才你不是說,林小梅人品低劣,她的證言做不得數(shù)么?你不信她,又不肯搜魂,那我只好尋個其他證人了?!?/br> 懷古真人和方晚晴俱是一怔:“什么證人?” 江雪聲懶懶道:“我那二徒弟昭云,本是瓊枝玉兔一族的族長幺女。懷古真人,此事你也清楚吧?那你該當(dāng)知曉,瓊枝玉兔之中,許多個體并無靈智,只是單純的‘空殼’而已?!?/br> “我知道!這個我知道!” 博學(xué)多才的葉書生搶著開口,“‘瓊枝玉兔’這種妖獸,冬天會進(jìn)入土里冬眠,來年春天便會長出一棵樹,樹上結(jié)出大量兔子。不過,其中擁有靈智的只是一部分,其他都是沒有意識、沒有靈力、不能修煉的空殼,只能在頭目帶領(lǐng)之下行動?!?/br> 方晚晴只覺得心慌意亂,忍不住尖聲道:“所以呢?那又如何?” 關(guān)于瓊枝玉兔的知識,她在修仙界活過一世,自然也有所耳聞。瓊枝玉兔之中的一部分沒有靈智,她知道,所以呢? 沒有靈智,沒有靈智…… “等等!” 她忽然心中一緊,臉色發(fā)白,“搖光長老,難道你——您口中的‘證人’是指……” “不錯?!?/br> 江雪聲從傘后露出半張玉面,笑意溫和,“在講經(jīng)堂一帶,也有許多瓊枝玉兔出沒。倘若方小姐為了避人耳目,悄悄在偏僻處約見林小梅,想必那些玉兔都已‘看’在眼中?!?/br> “玉兔沒有靈智,決不會弄虛作假,卻能夠記錄自己‘看’過的景象。只要抓一些帶過來,以法術(shù)導(dǎo)出它們身上的記錄,屆時豈不是真相大白?” 方晚晴:“!?。。?!” 糟了! 為了取信于林小梅,她并未隱瞞自己方家小姐的身份。即使一路上處處小心,也總有那么一時半刻,她在林小梅面前露了真容! “既然如此,那便讓人去抓些兔子?!?/br> 懷古真人沒有注意到她面色有異,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過,倘若其中沒有方晚晴,我可容不得你在這顛倒黑白。方晚晴,姜若水,你們以為呢?” “我……但憑真人吩咐。” 方晚晴冷汗涔涔,只好暗自期盼,自己露臉的場景沒有被兔子目擊。 “我也沒意見?!?/br> 舒鳧乜斜著眼看她神色,心中對她的想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暗自覺得好笑。 原著中沒有提及“搖光長老”這個人物,看來上一世的方晚晴,同樣對他不甚熟悉。 倘若她了解江雪聲,那么她就會知道——這個男人,從來不裝沒有把握的逼。 不出所料,江雪聲顯然早有準(zhǔn)備,見懷古真人點頭,便從容不迫地抬手拍了一拍:“司非,上來吧?!?/br> “是,師父?!?/br> 話音剛落,舒鳧只覺得眼前一花,憑空里忽地多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是個少年模樣,穿著與長相都頗有異域風(fēng)情,一身輕盈柔軟的白底滾藍(lán)邊長衫,一頭波浪似的及腰卷發(fā),一對琉璃般透亮的貓兒眼,發(fā)間戴著些珍珠碎玉,眼底泛著一層藍(lán)瑩瑩的水光。在本該是耳朵的位置上,斜斜生著兩片半透明的、銀光閃閃的薄鰭,如同凝固的浪花。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可能就是“人魚公主”。 ……不對,怎么你也是公主? 少年手中抱著個籮筐,其中滿滿當(dāng)當(dāng),毛絨絨、胖乎乎,都是舒鳧再熟悉不過的鋼牙小白兔。 不過這會兒,這些兔子安靜得不可思議,毛絨玩具似的一動不動,看上去十二萬分的人畜無害,透著一股“兔兔這么可愛,為什么要吃兔兔”的柔弱可憐。 那少年目不斜視地上前,將籮筐放在地上,面向眾人生硬地行了個禮。 “師父,各位?!?/br> 他的語調(diào)有些古怪,重音和節(jié)奏落不在點上,帶著一種異族人初學(xué)漢語的生疏,“我捕了些兔子,都是沒有靈智的空殼。請驗視?!?/br> “……” 懷古真人不情不愿地用神識掃了一遍,知道他所言非虛,便隨口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將兔子放下,退到一邊,待我來檢查他們記錄的影像?!?/br> “是?!?/br> 少年一板一眼地應(yīng)聲,退回到江雪聲身后。 舒鳧難掩心中好奇,忍不住偏過頭去打量他:“先生,這位就是三師……” “噓?!?/br> 江雪聲豎起食指在她嘴唇前方比了一比,一手按著她腦袋,另一手?jǐn)堖^少年肩膀,笑吟吟地挽著他們兩人退后一步,“懷古真人,請吧。” “哼,不用你說?!?/br> 懷古真人不疑有他,袍袖一揚(yáng),無數(shù)光點便如同螢火一般紛紛散落,將地上的兔子們籠罩其中。 而后,光點源源不斷匯集到一處,又一齊升上半空,如同星辰匯作銀河,緩緩拉開一幅巨大的熒幕。 在熒幕中央,影影綽綽間,依稀有幾道人影搖晃。 “啊,有了?!?/br> 舒鳧下意識地前傾身體,盡可能貼近光幕,試圖看清楚其中的影像。 ——然后,她就與一張唇紅齒白的大臉撞了個正著。 “噫?!” 舒鳧猛地后跳一步,恰好被張開雙臂的江雪聲接住。 “哎,小心?!?/br> 江雪聲雙手扶住她肩膀,搖頭道,“讓你別湊太前,你看,被嚇著了吧。還是說,你被她丑到了?” 方晚晴:“……” ——不用說,那自然就是她的臉。 她一向自恃貌美,不過這一刻,她已經(jīng)顧不上追究那句“丑到”了。 因為在熒幕中央,那個巨大的“方晚晴”身披斗篷,目光陰鷙,一副見不得人的鬼祟模樣。在她對面,正是臉色蒼白、神情僵硬,顫抖著接過短劍的林小梅! “……” 就在這一幕出現(xiàn)的瞬間,四面頃刻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眾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表情就像剛剛活吃了一只蟑螂。 懷古真人一個錯手,薅掉了自己引以為豪的兩根長胡子。 “不是的,我——” 方晚晴面無人色,顫抖得好像一片風(fēng)中枯葉,掙扎著想要開口辯解。但在她之前,熒幕中的林小梅先一步低聲問道: “方小姐,我……不用殺了她吧?只要讓姜若水落選,你就會在懷古真人和靖海真人面前舉薦我,讓我進(jìn)入天璣峰,是這樣對嗎?我,我不想殺人啊?!?/br> “不錯?!?/br> 熒幕中的方晚晴胸有成竹,循循善誘,“第一道試煉的布置,我早已打探清楚。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在姜若水潛入洞xue之際,用這柄短劍割斷繩索,就一定能讓她出局。” “……” 林小梅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握緊了短劍,狠下心一咬嘴唇,“好,我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