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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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聲倒是真的處之泰然, 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舒鳧確實只是在做仰臥起坐,“你方才說,在城南郊外有一戶人家, 性情孤僻古怪,不敬花童, 而且時常危言聳聽,聲稱‘花童從未成仙, 只是被人推上神壇’。在魏城, 的確算得上一樁奇聞?!?/br> 說著他扭頭望了舒鳧一眼:“我記得, 鳧兒也對‘花童’一說嗤之以鼻。這戶人家,倒可說是你知音?!?/br> “???” 舒鳧突然被他點名, 心頭沒來由地打了個突, 強自鎮(zhèn)靜道, “是啊。我想,他們一定知道些什么?!?/br> “……” 司非總覺得一夜之間, 師父和師妹都變得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哪里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天真無邪的鮫人寶寶不明就里,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覺得如墜漩渦。雖然他反應靈敏,擁有一副感知水流方向的魚鰭,卻捕捉不了室內(nèi)流淌的微妙空氣。 為了打破僵硬的氛圍,舒鳧率先起身:“既然如此,我們就往城南看看吧。柳師兄還在追蹤蕭寒衣,獲得消息之后,他自然會聯(lián)絡我們。” 江雪聲點頭:“如漪行事穩(wěn)妥,不必擔心。司非,你和鄔堯一起留在城中,幫魏城主清理鬼面魔君的眼線。” “是,師父。” 司非乖巧應聲,同時又有些迷茫。 ——此時本來就應該分頭行動,師父的安排明明十分合理,毫無問題,為什么他會有一種被疏遠的寂寞感呢? …… 按照司非提供的消息,舒鳧一路打聽,順藤摸瓜,很快便找到了那戶傳聞中的古怪人家。 這家人姓欒,三代同堂,一家五口,上有花甲之年的老太太,下有蹣跚學步的小孫女。因為姓氏罕見,而且屢屢對“花童”出言不遜,堅持供奉古老的龍神,在城南一帶可謂家喻戶曉。 自然,不會是什么好聽的名聲。 好在魏城風氣開放,居民平均素質(zhì)高,雖然人人都覺得欒家偏執(zhí)、荒謬、不合群,但也只是揣在心中,偶爾當怪事議論一兩句,不至于因此而排擠欺凌。相較于傳說中那座欺侮少年的魏城,反而要文明得多。 欒家遠居郊外,獨自守著一畝三分薄田過活,家境并不闊綽,家門口卻蓋著小小一間廟宇,據(jù)說其中就供奉著他們信仰的龍神。 這座小廟年代古老,久經(jīng)風霜,墻角斑駁的青苔疊了一層又一層,但看得出一直有人精心修繕,就連瓦片上都沒有一個豁口,被一場春雨洗滌得閃閃發(fā)亮。 舒鳧摸到門口的時候,正好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捧著一束鮮花,半籃瓜果,一手牽著個梳沖天辮的小姑娘,正要向那小廟里走。兩人眉目間有幾分相似,大約是一對兄妹。 仔細看去,兄妹倆都生得白凈秀氣,雪團一般亮眼,如果不是衣著樸素,說不定會被誤解為哪個高門大戶的小姐和公子哥兒。 “你是……” 大約是因為少見外人,少年看見舒鳧上前,便停住腳步,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她,“這位jiejie,你找我們有事嗎?看你的打扮,不像是魏城本地人。” “你好啊。我叫舒鳧,是來魏城參加花朝節(jié)的。” 舒鳧一邊自報身份,一邊不著痕跡地抬頭掃了一眼廟門。 從她的角度看去,無法辨認廟中景象,只見廟門口懸掛著一幅匾額,上書“龍神廟”三字,字體遒勁有力,似乎剛刷過一遍金燦燦的新漆。因為被人反復擦拭的緣故,這三個字看上去格外鮮亮,半點也不見凄風苦雨的悲涼。 舒鳧心中會意,剛要轉(zhuǎn)向那少年繼續(xù)詢問,忽然聽見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仙子?你是,昨天晚上的仙子嗎?” “咦?” 舒鳧聞聲扭頭,只聽一陣顫巍巍的腳步聲響,一道彎腰駝背、華發(fā)蒼顏的瘦小身影映入眼簾。 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在夜市上遇見的老嫗。 當時舒鳧買了她一套面人兒,回頭插在客棧里,人人都忍不住問一句——這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莫非是某種最新型的巫蠱道具? 如今,這老嫗站在明亮的日光底下,整個人看上去越發(fā)矮小干癟,像是一把枯黃的蓬草,被歲月反復碾磨,擠干了每一點鮮活的綠意,風一吹便會紛紛揚揚地四散飛去。 但是,當她抬頭望向舒鳧的時候,臉上卻煥發(fā)出一種奇異的神采,就連死氣沉沉的雙眼中也有了光亮:“仙子,莫非你是……為了參拜龍神,才找到這里來的?” 那倒不是,舒鳧想。 來此之前我還沒想過,“欒家”就是指您,而且您老人家門口真開著個龍神廟。 這樣說來,您老人家上街賣面人兒,那就是在傳教啊。 但她面色如常,只是禮貌客氣地笑了一笑:“不錯。大娘,這廟……是您家里蓋的?” 老嫗連忙擺手:“不敢,不敢。這廟可是個古跡,咱們欒家祖祖輩輩啊,一直都在這里守著?!?/br> “只是……除了我們,已經(jīng)有好多年,都沒見外人來參拜龍神了。我想,捏造出‘花童’這個神仙之后,人們都已經(jīng)把龍神忘了吧。” 老嫗將腰背壓得更低,深深地嘆了口氣。 “忘了龍神,不好嗎?” 舒鳧剛要詢問花童之事,江雪聲忽然從她袖中探頭,毫無預兆地開口道,“龍神消失多年,早已無法庇護百姓。既然如此,拋棄這等無用的神明,追求新的信仰,豈非皆大歡喜之事?” “那可不行啊?!?/br> 老嫗極緩慢、極莊重地搖了搖頭,滿臉皺紋擠在一處,露出個疲倦而了然的微笑,“花童是假的,龍神卻是真的。龍族確實存在過,從魔禍中拯救過這片土地。我相信,龍神之所以消失,也一定是為了世間的蕓蕓眾生。” “即使所有人都忘記了,我們也不能忘記這份恩情?!?/br> 說罷,她轉(zhuǎn)向自己的孫子孫女,和顏悅色地囑咐道:“阿黛,阿清。這位仙子是貴客,你們帶她去廟里看看?!?/br> “好的,奶奶?!?/br> 那少年利落地答應著,一手牽緊自己的小妹,“外面風大,您先回屋里休息吧。”說完又轉(zhuǎn)向舒鳧,一板一眼地欠了欠身,“這位jiejie……呃,仙子,請隨我來?!?/br> 舒鳧答了聲“不必客氣”,便舉步跨過門檻,跟隨這位名叫“欒黛”的少年,一道踏入那座小小的廟宇中去。 廟中布置簡樸,與外表一般乏善可陳,卻打掃得整潔干凈,處處可見用心。 香案上擺放著一尊青瓷花瓶,其中滿滿當當揣著色彩繽紛的花束,燦爛得幾乎有些擁擠。少年放下果籃,手腳麻利地換上鮮花,他那小妹則用一雙羊脂玉般的小手捧起瓜果,挨個兒放在盤子里,小圓臉上堆滿一派認真的虔誠。 兩人的動作有條不紊,就像是重復過無數(shù)次一般熟練。 至于廟中供奉的神像,既不是清秀可愛的仙童,也不是尋常廟宇中的佛陀、菩薩之類,而是一條貨真價實的—— “……龍?” 說是龍,好像也有些不對。 那雕像分明是一條皓如霜雪的白龍,背后卻生有一對鮮紅如瑪瑙的翅膀,頗有點西方神話中“dragon”的意思。 “是啊,仙子不知道嗎?” 欒黛回過頭道,“書中說,‘天有九龍,應龍有翼’,母神女媧‘服駕應龍’,又說‘應龍生鳳凰’。上古時代,最初的龍神便是應龍下凡,凡間的龍族、鳳族皆出于其后。三千年前,最后一任龍族帝君同樣生有雙翼,因為肖似應龍,也被稱為‘應龍君’?!?/br> 他挺起胸膛,不無自豪地介紹道:“這尊雕像,就是我們祖先仿照‘應龍君’的形象打造。雖然小了些,但絕無分毫差錯?!?/br> 舒鳧謙虛地一點頭:“受教了。” 修仙界關(guān)于龍鳳記載極少,她穿越前在這方面涉獵不深,知識儲備有限,只知道“水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龍”。 但聽欒黛的口吻,在這個世界,“應龍”似乎是神龍中的一種分類,而且是凡間龍族和五鳳的祖先,與她的認知有所不同。 隨后她注意到,廟宇四壁色彩斑駁,就像花童廟中一樣,繪有一系列復雜精美的壁畫。 花童廟中描繪的,自然是“天降花童,恩賜福祉”的景象,那么龍神廟的壁畫呢? 答案是—— ……太特么抽象了,看不懂。 “先生?” 舒鳧低頭朝手腕上瞄了一眼,“醒一醒,幫幫忙?!?/br> 不知為何,自從進入龍神廟以來,江雪聲便始終一言不發(fā),仿佛變成了一條靈智未開的普通白蛇。 直到舒鳧喚他,他才稍許恢復一點活氣,語調(diào)不帶起伏地回了一句:“何事?” “沒什么?!笔骧D搖頭道,“先生,你活得久些,可知道這廟中的傳說?” 江雪聲也搖了搖頭,語氣越發(fā)沉著如古井深潭:“沒什么,無非就是龍神率眾抵抗魔禍,拯救黎民的故事罷了。信眾之說,多有夸張附會,不可盡信?!?/br> 欒黛聽在耳中,不由地有些慍怒:“這些都是真的!我祖上代代相傳,豈能有假?” 江雪聲淡淡道:“從你祖上至今,已有漫漫三千年歲月??诙鄠鳎蛴绣e漏,也未可知?!?/br> 欒黛抬高嗓門:“不可能!雖說年月久遠,但我族一向壽數(shù)綿長……雖然,雖然到奶奶這一代短了些,不過一百二十余歲,但奶奶的奶奶,可是活了好幾百歲的!” 他這話沒鎮(zhèn)住江雪聲,倒把舒鳧唬了一跳:“幾百歲?” ——那還是人嗎??? 不對,按照這個世界的尿性,“不是人”才是司空見慣的常規(guī)cao作。 舒鳧過去常說“jiejie可以,meimei也可以”,但自從穿越以來,她遇到的往往是“jiejie不是人,meimei也不是人”,或者“師兄不是人,師父也不是人”。 欒家看上去只是默默無聞的小老百姓,說不準把皮一揭,也是一窩銅皮鐵骨的猛獸呢? 舒鳧正兀自胡思亂想,卻只見江雪聲沉默片刻,緩緩從她衣袖中游出,朝向欒黛昂起玉石一般的小巧蛇頭: “你過來,讓我看看。” “什么?” 欒黛依舊面帶不悅之色,但考慮到祖母囑托,只好不情不愿地上前一步,“你這蛇妖,好生沒禮貌。我人就在這里,你要看便看吧?!?/br> “…………” 江雪聲一動不動地緊盯著他,將這少年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反反復復打量了好幾輪,目光幽深莫測,像是在掂量“這小崽子清蒸還是油爆好吃”,又像是隔世重逢,在腦海中仔細描摹故人的面影。 良久,他漫不經(jīng)心地哼笑一聲,帶著些奇妙的輕松感,仿佛吹落肩頭一片經(jīng)年不化的雪花。 然后,舒鳧聽見他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青鸞這一脈,倒是比鹓鶵幸運得多。】 【同樣是血脈稀薄的遺民,這雛兒不僅頭腦靈光,模樣也算順眼,還有幾分他們祖宗的樣子?!?/br> 青鸞……?! 舒鳧差一點喊出聲來,但她注意到欒黛狐疑的眼神,立刻強行按捺住心頭詫異。 【先生,你是說……欒家人就是?】 ——如此說來,昨夜在仙市上,欒老太自述“想要見一見真正的龍鳳”,其實是她身為青鸞后人,哀嘆族裔凋零,盼望重現(xiàn)祖上的盛景嗎? 江雪聲解釋道: 【早在昨日夜市上,我就有所懷疑,只是缺乏證據(jù)。如今一看,“欒”同“鸞”,“黛”為青黑之色,實在是個一目了然的名字?!?/br> 【青鸞一族的嫡脈隱居已久,不知所蹤……想不到,還有遺民留在市井之間,守著這座無人問津的古廟。五鳳之中,就數(shù)他們這一支最為老實,不擅矯飾?!?/br> 他一邊輕描淡寫地點評,一邊銜住舒鳧衣袖,示意她走近細看那座“應龍”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