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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在虐文里做龍傲天女主在線閱讀 - 第102節(jié)

第102節(jié)

    “如漪,是你嗎?”

    江雪聲一手提著水貂,一邊揚聲向隧道深處喚道,嗓音如同某種清亮的樂器聲一般遠遠送出。

    “是我,先生。”

    柳如漪的嗓音飄渺不定,同樣是以靈力送出,似近似遠,仿佛山谷間傳來的回聲。

    “你和師妹都小心些。此地有個陣法,設(shè)計得十分刁鉆,我一時半刻尋不到出路,只能這樣與你們交談?!?/br>
    “陣法?”舒鳧疑惑道,“如果姚魏之人有心將花童困在這里,只管堵上洞口就是,何必搞什么陣法?”

    難怪凝露魔君沒有追來。

    “這不是人族的陣法。憑他們的本事,還不至于讓我頭疼?!?/br>
    柳如漪語帶埋怨,又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我在陣中發(fā)現(xiàn)一卷書冊,像是個日記模樣,大約是設(shè)陣之人留下??磥碓谖覀冎?,已經(jīng)有人先到一步了?!?/br>
    “‘先到一步’?”

    舒鳧驀地一怔,這點她倒是真沒想到,“你是說,之前曾經(jīng)有其他人進入地宮,發(fā)現(xiàn)了花童的事情?”

    “不錯。而且,此人解答了一些很重要的問題?!?/br>
    柳如漪嘴上這么說,語氣中的無奈和哀怨卻越發(fā)濃厚,“這卷日記中說,‘我’——也就是這卷日記的主人,在魔禍結(jié)束之后四處游歷,無意中得知姚、魏之地發(fā)生變故,便一路找到這座地宮,與我們一樣入內(nèi)查探。在他離開之際,為了避免他人誤入,所以‘小小布置了一點陣法’?!?/br>
    只不過,這點“小小的陣法”,足以讓人大大的頭疼,就連柳如漪都付出了一地鵝毛的沉痛代價。

    “具體的內(nèi)容,我且念給你們聽聽?!?/br>
    “好,你說?!?/br>
    一路追尋的真相近在眼前,舒鳧忍不住挺直腰板,靜靜等待從頭頂傾注而下的黑泥。

    只聽柳如漪毫無起伏地念道:

    “七月十五,晴。太陽很大?!?/br>
    “距離應(yīng)龍君消失已有整整三年,我一點都不想他。沒有他的日子里,我覺得非常清凈,因為再也沒有人罵我了?!?/br>
    “但應(yīng)龍君雖然嘴臭,卻不是一條壞龍,所以我決定做一些好事紀念他。如今姚魏大旱,聽說當?shù)厝瞬〖眮y投醫(yī),把兩個小孩當成魔修關(guān)進地宮里,搞不好會活活悶死。我打算過去看看,能救一個算一個?!?/br>
    “如果救不了,我就好好安葬這兩個小孩,殺了動手之人幫他們報仇,再讓那些起哄的蠢人為他們蓋祠堂,子子孫孫祭拜謝罪,超度他們枉死的亡魂。如果那些人不肯照辦,我就……對了,我就把劍架在他們脖子上,逼著他們蓋?!?/br>
    “真是個好主意,不愧是我!”

    “應(yīng)龍君待我糟糕得很,不僅天天罵我,還變著法兒拔我的毛,我卻不計前嫌,幫他的地盤解決了一樁大事。待他醒來,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br>
    舒鳧:“……”

    江雪聲:“……”

    ——不,好像什么都沒有解決啊。

    水貂:“痛痛痛痛痛!痛死我了!你這白蛇精,好端端的捏我尾巴做什么?!啊啊啊斷了!我的尾巴,我的尾巴要斷了?。?!”

    第七十八章 破蒼穹

    我有一劍,可斷天河

    “真是個好主意, 不愧是我!”

    地宮中這卷日記的主人——舒鳧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看在他這句名臺詞的份上,她決定喚他一聲“不愧大哥”,簡稱“愧哥”。

    只聽寥寥數(shù)語她便明白, 這位“愧哥”是個一根筋的直爽青年, 頭腦單純, 行動比頭腦快三分, 腦回路是筆直的六車道柏油馬路, 沒那么多九曲回環(huán)的彎彎繞繞。在他眼中, 欠債還錢, 殺人償命, 天經(jīng)地義, 天經(jīng)地義的事就是“好事”。

    他的目標,就是做好事。

    總的來說,愧哥的作文水平令人不敢恭維, 故事講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遣詞造句功底平平, 摻雜海量個人感情,而且時不時就要把“應(yīng)龍君”拖出來罵兩句, 嚴重影響閱讀體驗。

    不過, 從他雞零狗碎的記錄之中, 舒鳧還是發(fā)揮前世優(yōu)秀的閱讀理解能力,大致拼湊出了關(guān)于花童的因果。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在那座荒涼蕭索的龍神廟旁, 青鸞后人娓娓道來的往事之中, 她便已隱約猜到了當年悲劇的真相。

    正如她所猜測的一般,千年前姚魏遭逢大旱, 餓殍遍野,走投無路的凡人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滿腔絕望與悲憤無處宣泄。

    最終,他們將目光落到了兩個七竅未開的小孩子身上。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反過來說,與我相異者……當真算是我的“同族”嗎?

    黨同伐異、排除異己之事,古來有之。

    他們需要一個原因。

    他們需要一個仇敵。

    在災難和不幸面前,他們需要一頭替罪的羊。

    所以,幾番爭執(zhí)之后,眾人決定將這兩個“魔修轉(zhuǎn)世”的小孩驅(qū)逐出去,把他們推入魔修巢xue之中,深信這樣就可以換得自己的平安。

    或者說,在當時的境況之下,無論多么荒謬、甚至于殘忍的做法,只要看上去像是一條生路,他們都不得不去相信。

    舒鳧無意評判他們的選擇。因為她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其實根本沒有真正挨過一天餓。

    饑荒的恐怖,易子而食的瘋狂,對她來說,一直都是太過遙遠而虛幻的傳說。

    誠然,作為堅定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她認為“驅(qū)魔”、“獻祭”都是徹頭徹尾的荒唐愚昧之舉。但如今她身在局中,如果站在現(xiàn)代價值觀的角度指點江山,又未免顯得太過傲慢。

    修仙界的事情,就應(yīng)該用修仙界的方式了結(jié)。

    這位留下日記的“愧哥”,毫無疑問就打算了結(jié)這樁悲劇。

    他終究還是來遲一步,在他進入地宮的時候,被推落其中的兩個孩子已經(jīng)沒了氣息。

    于是他履行自己的承諾,收殮了孩子們的尸骨,設(shè)下陣法避免凡人誤入魔窟,接著獨自提劍入姚、魏二城,斬為首者三十六人,城門懸首,眾人無不膽寒。

    當時的姚魏先祖,幾乎是在他的“脅迫”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應(yīng)允為花家兄弟建立祠堂,懺悔自己的過錯。

    如此,或可稍許平息冤魂的憤怒。

    “……這就是花童廟的由來。但事與愿違,作祟的厲鬼還是出現(xiàn)了,而且非常強大?!?/br>
    聽到這里,舒鳧忍不住抬手按住眉心,帶著幾分冰冷的怒意一字字道,“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何在。”

    ——因為被篡改了。

    姚魏先祖陽奉陰違,偷梁換柱,在大能離開之后,悄悄給花家祠堂換上了“花童廟”的招牌,又善用春秋筆法,編織出一個花童“以德報怨,反哺故鄉(xiāng)”的虛假傳說,供后人瞻仰膜拜,而非愧悔自責。

    大能游歷天下,三過城門而不入,只看見花童廟香火鼎盛,人流不息,未必會甄別其中微妙的差異。

    到頭來,姚魏先祖還是不愿將自己的過錯昭之于眾、流傳后人,而是存了一絲近乎狡猾的僥幸心理,希望以這種方式騙過仗義出手的俠客,騙過無辜枉死的冤魂。

    騙過良心,騙過天地。

    “任他多少機關(guān)算盡,到頭來,還是業(yè)報難逃?!?/br>
    江雪聲清涼寡淡的嗓音,如同流冰一般在漆黑漫長的隧道中回響,“只可惜,最后卻報應(yīng)在懵懂無知的后人身上?!?/br>
    舒鳧回想起那些孩子。

    被囚禁在花童神像之中,被熱鬧喧嘩的黑暗包圍,一分一秒走向死亡的孩童。

    與千年以前,暗無天日的地宮之中,一點一滴被魔氣侵染而死的“花童”,一模一樣。

    更諷刺的是,在姚魏先祖的精心粉飾之下,重復一千遍的謊言被后人奉為圭臬,歷經(jīng)傳承演變,甚至成為了舉城歡慶的“花朝節(jié)”。

    當年兩個孩子發(fā)現(xiàn)的結(jié)緣花,也成為了修士們爭逐比試的獎品。

    一種春風有兩般,南枝向暖北枝寒。

    冥寞黃泉泥銷骨,錦繡人間花滿天。

    ——如此鮮明強烈的對比,又怎么可能平息怨恨,安撫亡魂?

    千年厲鬼,至此大成。

    而凌鳳卿,就是在這期間發(fā)現(xiàn)了逐漸成形的厲鬼,然后推波助瀾,以此作為實現(xiàn)自己野心的工具。

    若說他是個人渣,只怕全天下一大半人渣都會奮起抗議,認為這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

    就在柳如漪念完這篇日記的同時,舒鳧一行人也在江雪聲的帶領(lǐng)下,順利通過了地宮中危機重重的陣法。

    不知為何,江雪聲踏入這陣中,便宛如自家門口閑庭信步,又像是多年遠行的游子,在雪夜里風塵仆仆地推開柴門,依稀帶有一種安詳而優(yōu)雅的風度。

    舒鳧看在眼中,卻并不開口質(zhì)問,只是在心中名為《師父有多少小秘密》的筆記本上,默不作聲地多記了一筆。

    順便一提,這陣法中設(shè)置的種種阻礙并不致命,卻委實讓人頭疼。

    不僅頭疼,還有一點蛋疼。

    舒鳧一路走來,有時候需要原地旋轉(zhuǎn)三十多圈,有時候需要反復橫跳繞開陷阱,有時候需要抱頭蹲防,躲避從天而降的大錘。

    更有甚者,天花板上會落下雨點般的土石,一腳踏錯會陷入爛泥漿,兩側(cè)的墻壁會驟然合攏……就連身材清瘦的舒鳧,也必須極力吸氣收腹才能前進。

    最令人發(fā)指的是,她一邊艱難前行,一邊只聽見柳如漪朗聲念道:

    “我本想設(shè)個簡單的陣法,但一想到應(yīng)龍君,就覺得心中來氣,忍不住把他平日里折磨我的招數(shù)用在其中?!?/br>
    “別看他表面上人模龍樣,其實背地里脾氣差得很,每次我惹了禍,他都能一口氣罵我三天不重樣,還能把我打出三百種花樣……”

    “……”

    就這樣,抵達陣眼——也就是柳如漪所在的石室之際,一行人除了江雪聲之外,個個灰頭土臉,蓬頭散發(fā),就連油光水滑的水貂都炸了毛,好像剛剛穿越一場沙塵暴。

    柳如漪的形象多少比他們好上一些,但平日里一絲不亂的發(fā)髻也翹起幾根呆毛,橫七豎八地支棱著,像是個粗糙的鳥窩。

    “親娘啊,可算是結(jié)束了。”

    舒鳧給自己施了個清潔法術(shù),又將披散的長發(fā)草草束成一條,這才松口氣上前問道,“師兄,你可無礙?”

    “自然無礙。只是一開始措手不及,掉了些毛?!?/br>
    柳如漪口角含笑,暗含幽怨的目光卻在江雪聲臉上一轉(zhuǎn),“先生,如今你作何打算?這日記中講得清楚明白,真相已水落石出。再留在這兇案現(xiàn)場,也沒什么意義了。”

    水貂狂喜道:“那就趕緊找出路??!凝露不知何時就會追來,我們得趕快逃出去!”

    然而下一秒,江雪聲就利落地把他拗成個“c”字形,將毛茸茸的貂尾巴塞進他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