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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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單身掌門大概無法領(lǐng)會吧。 “……” 與此同時,舒鳧驚訝的目光落在掌門領(lǐng)口,久久無法移開。 在他那領(lǐng)雪青色的斗篷之下,單薄春衫的衣襟上,別著一朵形似牡丹的鮮花。 “掌門,那是……?” “哦,這是弟子們新帶回來的奇花?!?/br> 掌門溫聲解釋道,“說來有趣,在弟子們外出歷練途中,這株奇花主動勾住一名弟子袖口,央求他帶自己回去。弟子說,他冥冥中仿佛聽見有人耳語,自稱名叫‘解憂’?!?/br> “解憂花。很特別的名字,是不是?” 解憂花。 花解憂。 “……” 舒鳧只覺得鼻端一陣酸楚,一時竟有些語塞,“嗯。是個好名字?!?/br> 她想了想,又隱晦地提醒道:“掌門,您……千萬要活得長久一些,還有,不要太快飛升啊?!?/br> “啊?” 秋心微微一怔,被這前后矛盾的兩句話整懵了,“又要活得久,還不能飛升,那豈不是要一直在人間cao勞嗎???” 頭皮一涼.jpg 舒鳧無奈道:“掌門,我不是那個意思。您不要想太多?!?/br> 掌門比她更無奈:“你和曇華這副德行,我要是想少了,現(xiàn)在還有頭發(fā)在嗎?” “如今,你們兩人在棲梧山自立宗門,一呼百應,搖光峰大部分妖修都要跟著離開。柳如漪是鴻鵠族長,早晚要回星月澤;昭云和司非分別是玉兔和鮫人一族的繼承人,以后也得各回各家,登臨王位;至于鄔堯,他已經(jīng)是玄玉宮的人了?!?/br> 掌門長聲嘆息,滿懷幽怨地總結(jié)道:“我養(yǎng)你們這么久,當真是養(yǎng)了一腔寂寞?!?/br> “別這么說,致遠?!?/br> 江雪聲親切地呼喚他道號,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我當年投身于九華宗,便是看中你‘正道魁首’的資質(zhì),故而愿意輔佐。這些年來,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秋掌門:“……” 我這掌門,也真是當了個寂寞。 “唉。無論如何,我還是代表九華宗祝福你們。待你們結(jié)侶之日,我自會送上賀禮?!?/br> “曇華,舒鳧。后會有期?!?/br> 少年向兩人點頭致意,指尖輕撫衣襟上帶露的鮮花,轉(zhuǎn)身飄然而去。 直到一路飛出老遠,棲梧山蒼翠的輪廓湮沒在云海之中,他這才微微牽起唇角,露出個小狐貍一樣狡黠的微笑。 “他們總以為自己在瞞我,到頭來,還是被我瞞過了一次?!?/br> 大能修士通天徹地,偶爾福至心靈,得開天眼,或能窺見自己前世的景象。 雖只是匆匆一瞥,其中諸般因果,便足以讓天資聰慧的秋心了悟分明。 “放心,我會等的。” 秋心輕聲自語,話語如朝露,甫一出口便散入風中,“我會活得很久,不會太快飛升?!?/br> “你在深仇苦恨之中隱忍千年,不得輪回轉(zhuǎn)世。這一世,該換我等你回來?!?/br> 歷經(jīng)風霜的少年低垂眼簾,靜靜注視著衣襟上隨風搖曳的花朵。 少年容色如玉,眉心朱砂似血,瑩亮剔透的眼眸在殘陽映照下,泛出一層悲傷而溫潤的柔光。 他喚道: “‘哥哥’。” 上一世,他們沒能一起長大。 此后一去一留,一得大道,一成厲鬼,轉(zhuǎn)眼便是千載光陰。 好在山高水遠,終有相逢。 秋心清淺一笑,轉(zhuǎn)身沒入漫天蒼茫的暮色之中,衣角勾起了一抹旖旎艷麗的霞光。 夕陽下有風輕送,其間仿佛還攜著瑯瑯書聲,正是當年花家兄弟共同念誦,卻從未理解的詩文。 “江上春風留客舟,無窮歸思滿東流。與君盡日閑臨水,貪看飛花忘卻愁。” “貪看飛花,忘卻愁……” …… …… 傍晚時分,舒鳧和江雪聲并肩走在棲梧山腳下的小鎮(zhèn),放眼看云霞漫卷,倦鳥歸林,幾縷乳白色的炊煙裊裊升起,耳邊傳來了喧囂鼎沸的人聲。 好一派歲月靜好,煙火人間。 說書人的牙板還在響,小鎮(zhèn)上的茶館還在開,只不過故事?lián)Q了一段又一段。 當年為凌霄城歌功頌德的戲本,早已無人問津,換成了時下最熱門的《老白龍身鎮(zhèn)九州,小仙子劍斬天魔》。 江雪聲:……不是,這是個什么標題??? 舒鳧:大哥,算了算了。 再往前走,只見滿大街奔跑嬉鬧的小孩兒,嗓音稚嫩清脆,你一句我一句,唱著首打油詩一樣的兒歌: “搖光峰上搖光潭,搖光潭里有劍仙?!?/br> “玉樹搖光棲鳳凰,金戈鐵馬伴紅妝……” 這下輪到江雪聲失笑,低頭湊在舒鳧耳邊說道: “你瞧,扶搖真人。他們在唱你呢,還說你是‘鳳凰’。如漪要是聽見,指不定酸得臉都綠了?!?/br> 舒鳧“噫”了一聲,整張臉懊惱地皺成一團:“這什么爛詞,哪個沒文化的小鬼寫的?酸都酸死了。” 幸好,孩子們很快就唱膩了,換了兩篇更加瑯瑯上口的詩詞: “三十三天天外天, 白云里面有神仙。 神仙本是凡人做, 只怕凡人心不堅?!?/br> “清角聲高非易奏, 優(yōu)曇花好不輕開。 須知極樂神仙境, 修煉多從苦處來。 ” 緊接著,便是各家父母嚴厲的呵斥之聲: “什么‘苦處來’?整天就知道瘋玩,還在這沒頭沒腦地瞎唱!說到做到,現(xiàn)在就給我回家念書?。 ?/br> 其間還夾雜著一把如雷嗓門: “不愧!休得亂跑!……胡鬧,你涅槃重生以后,怎么越發(fā)像個孩子?!” “嘎嘎,不愧是我!自從涅槃以來,我覺得心態(tài)也年輕了,仿佛回到了童年!老頭兒,有本事你來追我?。?!” “放肆!不愧,你給我回來!!” 舒鳧:“……” 江雪聲:“……” 他們僵硬地回過頭去,只見柳如漪、師小樓和一干老族長正佇立在長街盡頭,似乎是打算上棲梧山拜訪。 然而,一只滿地亂跑的小紫鴨,徹底粉碎了這幅莊重而不失溫情的畫面。 “師尊,師妹。” 在老族長面前,柳如漪今日還是一襲白衣,衣擺上繪有幾枝灼灼盛放的桃花。 他迎上前來,盈盈一拜,人也如一枝桃花迎風盛開。 “各位族長聽說師妹要自立山頭,都說是好事,一定要過來看看,幫著添置些東西。尤其是青鸞族長,他說師小樓的水鏡還能改進,最好是人手一面,接入千家萬戶之中?!?/br> “如此一來,縱然天各一方,也如同咫尺之遙?!?/br> 舒鳧:呃……這是師小樓開發(fā)了電腦,現(xiàn)在他祖宗要來開發(fā)手機? 也好。 如果網(wǎng)課就此普及,天下間的門戶之見、宗派之別,大概也會漸漸消弭于無形了。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師前輩?!?/br> 舒鳧落落大方地躬身施禮,又挽起江雪聲胳膊道,“先生,風前輩讓我們采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咱們這便回山吧。正好給諸位前輩帶路。” “好。” 江雪聲俯身在她發(fā)頂上吻了一下,眼中暖意如初漲的春潮,“都依你。” 舒鳧用頭頂拱他下巴:“放尊重點,老祖宗看著呢。” “讓他們看去。當年一個兩個的,仗著自己是長輩,可沒少在我這兒催過婚?!?/br> 江雪聲云淡風輕地一笑,一手攜著她飄然而起,眉目間似嗔實喜,意態(tài)盡顯風流。 在他身后,夕陽緩緩收攏最后一縷余暉,初秋時節(jié)清涼的夜色好似一層薄紗,輕柔披覆在籠罩四野的蒼穹之上。 天黑了。 但舒鳧知曉,對世人來說,“黑夜”已不再是恐懼和絕望的象征,而是短暫的休憩與安寧。 數(shù)個時辰以后,太陽將照常升起,從微睡中悠然蘇醒的人間,依舊如美夢一般曠遠而溫柔。 山風激蕩,云霧升騰,紅塵煙火與飄渺仙山從舒鳧眼前一一掠過,全然不同的兩番風景,卻是一般壯美而可親。 兩邊都是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