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而這太清劍典,又是什么能與破元劍典相提并論的絕學(xué)嗎?她為何從未聽說過? 秭殊洞天尚未分化完全,其中機緣寶物無從得知,謝無存又如何確定這太清劍典會在其中? 她滿腹疑竇,趙咎同卻一問三不知,只有一句,“他在外面等你。” 令蛻凡真君紆尊降貴,也算是給足她面子了,陸照旋將疑竇按下,拂手收下新傀儡。 一個時辰后,趙咎同朝謝無存直奔而去,口中道,“真君,我將那陸照旋重傷,困在洞天中,只要真君借我法寶,立時便能將其斬落!”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 第46章 勾心斗角,始料未及 常人見了謝無存, 多半會大吃一驚。年輕時便威名赫赫的謝真君并不像這頭銜那般威嚴(yán)。 或者說,太沒有威嚴(yán)了。 “哦?你找到陸照旋了?”謝無存饒有興致地打量了趙咎同一眼,慢條斯理地問道, “你還重傷并困住了她?” 若說風(fēng)儀美貌,陸照旋是氣清神虛, 謝無存便是昳麗清美。嬌艷似不該用來形容男子,但柔美到了謝無存這個地步,倒也沒有更合適的詞來形容了。若是不明他身份者見了,甚至?xí)詾檫@是個男裝的美貌姑娘。 趙咎同垂著頭道, “回前輩的話,正是如此?!?/br> “那看來是我小覷了你的手段?!敝x無存懶洋洋道,“那陸照旋前段時間單槍匹馬斬殺了秦家三名元嬰, 其中有一人甚至是元嬰二劫。看不出, 你倒是手段非凡,連這種狠角色也能重傷困住?!?/br> 他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好似起疑了,又好似只是隨口贊嘆。 “多虧了秭殊洞天內(nèi)兇險異常, 那陸照旋在洞天內(nèi)受了傷,晚輩尋到她時狀態(tài)不佳, 這才輕易困住,不過若想殺了她,就力有未逮了?!壁w咎同不慌不忙道。 “原是如此?!敝x無存拖長了語調(diào),“所以, 你要我借法寶給你?” “正是如此。”趙咎同俯身道,“前輩因修為過高,無法穿過虛空海, 只有晚輩能戮力一試,奈何手段不足,只能厚顏相請。” 謝無存不言,只是望著趙咎同,后者垂首恭立,在這樣的沉默而具有壓力的注視下似若無覺,泰然自若。 半晌,謝無存忽地長笑了起來,笑聲朗朗,于天際分付,驚落飛鶻,憑空又生出幾分空洞的冷酷,讓人聽之心驚。 趙咎同似是不解,“真君?” 謝無存收了笑聲,面無表情,似方才那朗聲大笑者不是他一般,淡淡道,“你做得很好,我這就予你一件寶物,定能叫那陸照旋身死。” 趙咎同稱謝,便見謝無存取出一把劍來,似要交予他,不由露出極驚詫之色來,“真君竟要把這極品昆吾借予我?可晚輩并不修劍法?!?/br> 謝無存輕輕拂過劍身,緩緩遞出,直視趙咎同的眼睛,面帶笑意,緩緩道,“趙咎同確實不修劍?!?/br> “可你是趙咎同嗎?” 他話音未落,遠(yuǎn)天便由一道光華極彩的靈光如天虹驚渡,飛躍長空,一瞬便要飛遠(yuǎn)。 趙咎同面色忽地一暗,泛上死氣,腦袋低垂,渾身僵硬,似個木愣愣的傀儡,沒有半點活力。 “旁門左道。”謝無存唇角猶帶笑意,眼底已滿是霜寒,一伸手,劍未出,劍光已如奔雷,朝那遠(yuǎn)天靈光涌去,似轉(zhuǎn)瞬便要追上那靈光。 然而他仍在拔劍! 寸寸瑩光在那剔透的劍身上流轉(zhuǎn),似九月霜寒,光照猶帶露,風(fēng)欺不染塵。 謝無存的動作并不快,也許隨便從某個學(xué)劍的世家找個刻苦的弟子出來,都比他動作要快。他揮一次劍,勤奮苦練的劍修可以揮幾百次。 但蛻凡真君的劍不必快。 那霜寒照雪的昆吾終于揮出,卻不是朝向遠(yuǎn)天。 劍光如星光,朝眼前已無生氣的趙咎同飛去! 這劍光尚未落下時,似已被舍棄的傀儡忽地睜開眼,抬手而起,這“不會劍法的趙咎同”,竟迸發(fā)出幾不讓謝無存的氣勢,劍光如虹,一剎而起,迎向那落星璀璨。 虹光與星光交錯,似晝夜忽無分隔,明滅似如混沌開合,有極耀眼,亦有極輝煌,有極絢麗,也有極爛漫。 “就是這樣!”謝無存大笑道,“陸照旋,我了解你,你不會逃!” 他從一開始便不信陸照旋會借趙咎同這個傀儡逃跑,不信陸照旋會如此心懷僥幸、指望一個傀儡便能騙過他,不信陸照旋會如此輕視蛻凡。 他知道陸照旋不會,她和他一樣,都是從不僥幸、將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甘愿向險而行的人。 他知道她一定會拔劍,而不顧對面的人是蛻凡,或者說,正因他是蛻凡,陸照旋才更要拔劍。 “讓我看看你的劍?!彼舐曊f道,“讓我看看你的破元劍典,看看謝鏡憐到底教會了你什么!” 常有人說他是瘋子,謝無存對此毫不在意。人生苦短,他正該做他想做的任何事。管他什么身份、境界、氣度。 現(xiàn)在,他想試試元嬰小輩的劍鋒,那就試! 他朗聲而笑,真心實意感到暢快淋漓,若陸照旋不像他想象中那樣直面他的尖劍鋒,而真的心懷僥幸而逃了,謝無存一定十分不爽。而他一旦不爽,只會讓別人比他更不爽十倍百倍。 然而,再暢快,再淋漓,他的目光也是冷淡而克制的,落在那劍光上時,仿若天神。 “劍,不是你這么用的。”他收了笑聲,開口滿是漠然,“天法象我,我法象天,我命在我,不在于天?!?/br> “你的劍,枷鎖太多了!” 星光乍燦,一瞬沖破虹光,似流星之落,璀璨到極致、冷酷到極致,勢無可擋,一去不回,直朝趙咎同落下。 趙咎同仰起頭,直視那星光,似來不及躲閃,只能望著星光落下,在無限璀璨與殘酷的光輝中,化為飛灰。 在滿目星光里,謝無存一怔。 他不信陸照旋接不下他這一劍。 下一刻,他猛地回過頭,望向遠(yuǎn)天那幾乎瞧不見的靈光,天際忽地迸發(fā)出極耀眼的劍光,將那直追而去的光華湮滅。 一瞬間,謝無存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逃?你能逃到哪去?”他低聲緩語,每個字都仿佛從齒縫間蹦出來的,低沉而有力。 他話音未落,已化為遁光,朝那遠(yuǎn)天靈光追去。 幾乎就在遁光飛起的那一瞬,趙咎同原先所立之處仿佛被人撕裂了一幅畫一般,一道極清冷、極懾人的寒光自其中迸出,似月光下照,朝謝無存涌去。 孤光寒涼,不容微塵,轉(zhuǎn)瞬落在那遁光中,狠狠擊落。 謝無存始料未及,竟被這孤光直直追上,他輕輕一晃,偏開劍光,肩頭一沉,殷紅暈開衣衫。 那孤光中,有人靜靜佇立,“我不需要別人指點我用劍?!?/br> 謝無存既不去理肩頭劍傷,也不出手攻擊,只是定定地望著立在面前之人,直到那人影在他面前逐漸淡去,最終化為虛渺。 他望著空曠長天,一切歸于安然,忽地輕聲笑了起來。初一開始只是斷續(xù)淺淡的兩聲,最終慢慢連在一起,笑聲漸起,在寂靜長空飄蕩,成為唯一的聲音。 “算你贏了。”他笑容倏然褪去,輕聲道,“下一次,就沒這么容易了。” *** 長天之外,靈光早已飛遠(yuǎn),陸照旋收起鬼世夜游圖,輕輕拂去唇角血跡,面色隱約發(fā)白,神色卻平淡地好似只是見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而非才竭盡全力得以逃生。 她早就聽說謝無存喜怒無常、行無定數(shù),見了真人便知傳聞所言不差,甚至還有些為尊者諱的保守。 她并不怕瘋子,也不怕喜怒無常的人,在過去的千余載中,她見了無數(shù)在世俗意義中奇怪的人。就連她自己,不也是人們眼里的瘋子、亡命之徒嗎? 無論見了什么樣的人,沒有什么是一劍不能解決的。 如果一劍不行,那就再來一劍。 陸照旋從一開始便沒指望謝無存會信趙咎同能重傷并困住她。 她從趙咎同口中得知,謝無存是聽說她重現(xiàn)蹤跡并連續(xù)斬殺寧正陽、秦家三元嬰后才臨時起意來尋她的,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陸照旋這個人,去尋趙咎同時對她毫不了解,一切都是從趙咎同口中得知的。 趙咎同雖曾逼她到了絕路,親眼見她隕落,卻打心眼里忌憚她、恐懼她,不會在謝無存面前詆毀她、貶低她。 兩相結(jié)合,謝無存不可能信趙咎同有能力重傷困住她。 她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故意讓趙咎同這么說,令謝無存以為自己看破了一切,自認(rèn)為看破她心思,心生篤定。 而她自己則借助鬼世夜游圖遮蔽天機,藏在圖中cao縱趙咎同,另一方面則作出靈光遠(yuǎn)遁的架勢再行迷惑。 無論謝無存是否信她就藏在那道靈光之中,陸照旋都有辦法應(yīng)對,甚至于謝無存真身在此、元嬰追去,她也想過如何應(yīng)對,就看謝無存怎么出手。 謝無存與她素昧平生,甚至根本不了解她,有一點卻說得再對不過,她不會跑,或者說,不會心懷僥幸地輕易遁逃。 且不說以蛻凡的手段,必能看破趙咎同是傀儡,只說遁逃,她速度再快,也無法遮蔽自身靈息與天機,在已能問道循道的蛻凡大能面前無所遁形,哪怕逃到天邊也會被捉到。 唯有借助鬼世夜游圖這件蛻凡層次的靈寶遮蔽天機,拖住謝無存,自己遁逃遠(yuǎn)去,才有一線生機。 故而,趙咎同不是她,遠(yuǎn)去的靈光不是她,最后一劍傷謝無存的也不是她,全是她的傀儡與幻象,陸照旋始終隱藏在鬼世夜游圖中,伺機遁逃。 將蛻凡真君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劍擊傷,還能全身而退,這戰(zhàn)績足以令任何人自傲。 然而陸照旋不會。 她無比清楚自己到底有幾分實力,若謝無存不是隨性而為、一心想試她的劍,若謝無存一開始便循道而行,以她元嬰期對道的淺薄領(lǐng)悟,即使依托鬼世夜游圖,也不是謝無存的一合之?dāng)常?/br> 她的生還并不僥幸,但她要的不止是生還。 她要確定無疑的勝利,她要沒有人敢指點她怎么用劍。 沒有人配。 第47章 去尋滄海,投身江水 離秭殊洞天遠(yuǎn)去, 陸照旋尋了一處隱蔽之地調(diào)息,一旦入定,再睜開眼已是十?dāng)?shù)載之后。 她從謝無存手下逃生似乎十分輕松, 實則卻是竭盡全力之后的結(jié)果??此剖撬徽袀酥x無存,在蛻凡真君手下討了便宜, 其實這一招傷人更勝似傷己,她損傷不下于當(dāng)年狼狽逃生幾百年,若不及時調(diào)養(yǎng),早晚要再落到當(dāng)年前路斷絕的地步。 陸照旋吃過虧, 無比注重調(diào)養(yǎng)根基,直到反復(fù)確認(rèn)并未落下暗傷,這才出關(guān)。 仔細(xì)想來, 她在流洲竟有幾分無事可做之感。 若說陸照旋對流洲毫無留戀,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這畢竟是她千載故土、道途起點。然而她并不是戀棧不去的人。 自她拜入洞冥派之后,無論她修元還是修玄,命運已與玄門緊緊綁在了一起,除非有朝一日站在問元這頂點上, 否則她便勢必得隨玄門命運同沉浮,流洲是元門之地, 與她已不是同一立場。 她此番回流洲,一來是為了謝鏡憐,二來是為了避開魏家算計,三來便是為了了結(jié)前世恩怨。 陸照旋很清楚自家仇怨過甚, 仇家勢大,以她目前的修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徹底報仇的,然而千余載修行教給她不僅只有隱忍, 還有“有仇當(dāng)場報”。她不是沒遇到過好不容易實力夠了,仇家卻早已因其他原因而隕落的事。 任那些旁觀者高高在上丟下評價,說她看不開、看不穿也好,說她不通透、執(zhí)迷過甚也罷,陸照旋都不在乎。 她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世俗觀念、任何規(guī)則來決定她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