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氣人
云盞神色一挑,知她這是遷怒。也不同她頂嘴,徑站在一旁,如沐春風,粲然如月。 她正是云盞的親娘,也是景陽侯云景陽的妻子,景陽侯夫人。 一張臉生得著實年輕,保養(yǎng)得很好,分明四十來歲的年紀,看著卻如同三十歲。加上容貌相似,與云盞站在一起竟也如姐弟一般。 雖有少許皺紋堆悉眼角,但也不妨礙這天姿絕色,雍容大度,容光照人的清美面容。 云盞承襲了她的七分樣貌,只不過眉眼間棱角分明,美如暇玉,英姿颯爽,更勝一籌。 縱是景陽侯夫人再生氣,看著這張與之相似,恍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心里的悶氣也隨之消了大半。 “不回去了?”云盞眉梢一抬,一股風情自現(xiàn),眼底流淌著一片魅笑,沒有絲毫冰寒。 景陽侯夫人知他這是在拿她打趣,也不意外,拿眼睨他,聲音拉長道:“你這是變相趕我走呢?怎么,我是洪水猛獸?”話音一轉(zhuǎn),不待他答,神色一變道:“還是說,這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想讓你娘發(fā)現(xiàn)了去?” 話里透著絲絲好奇與調(diào)侃,見他不答話,保持著平靜模樣,她的眼里立時一抹光亮閃過,似乎就喜歡猜疑這個親兒子,“或者說,你有了…?” 光聞前幾句聽著還正常,不答便是。只是后一句,語出驚人,聽著著實駭人。 云盞也不惱,依舊面不改色。負手而立,身姿挺拔,眼角掛著淡淡笑意,半帶幾絲邪氣,“我竟不知誰有這么大本事,能讓你兒子日月入懷,珠胎暗結(jié)。改日定要向他好好討教?!?/br> 句句平淡無奇,字字平淡如水。 可乍一聽,感覺就被白開水塞了牙縫,腦袋被門夾了一下,怎么聽怎么不舒服。 景陽侯夫人知他答非所問,自己踢到了鐵板,無論她說什么他都有話來反駁,還懟得句句有理。讓人不禁七竅生煙,腳底生火。 她慍拍石桌,眉間一蹙,冷道:“怎么說話的?什么日月入懷,珠胎暗結(jié)?我看就你嘴皮子滑溜!” 雖也不是一日兩日領(lǐng)教他這么說話了,但次次聽來都不由生出一股怒氣。 也不知他像了誰,性子誰也沒繼承到半分,感覺好好的一顆苗自己就長歪了。 性子固執(zhí)桀驁不馴,心思深沉得連她這個做娘的也快了解不透了,怎么也掰不回來,甚是苦惱。 云盞唇邊輕揚,往旁邊坐下,一雙鳳眸含笑看著她,低緩一問:“娘今日來府中可還適應(yīng)?可有尋到什么滿意好玩兒的物事?若不習慣也萬不可怪兒子照顧不周?!?/br> 前半句關(guān)心聽得人暖意深深,后半句塞心塞肺直教人想破口大罵。 景陽侯夫人再次深深反省,她怎么就生了這么個兒子,有這么像他爹一樣不解風情,不懂關(guān)心人的嗎? 她又狠剜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人青筋骨頭給剜出來了才肯罷休?!靶辛?,你娘都這樣了,你還成心給娘添堵。不肖子!” 雖還是生著氣,語氣帶著指責,不過也沒先前厲色了。似是沒心情再同他怒懟,臉色也緩了緩。 “你娘這個‘老人家’累了大半日,要歇息了,快滾吧?!笨粗嫉K眼,說話也費勁。還不如把他塞回肚皮,回爐重造,生個小棉襖來得舒心順意。 擺了擺手,一臉不耐。那股成熟穩(wěn)重,溫婉沉靜大方的氣度被人一激,全都化成煙兒灰兒什么的飛走了。 一聽這話,知她還在記著他的話,憋著一股氣兒在。云盞也不猶豫,登時起了身,勾唇淺笑道:“那娘先安歇著,明日兒子再來向您請安,兒子就先行告退了?!?/br> 說罷,轉(zhuǎn)了身,緩緩出了院外,輕負著手,一臉愜意自得。臉上泛著一股笑意,恍若十幾歲的少年,竟有一絲的rou勁兒,毫不畏懼什么禮儀束縛。 可也只是一瞬而已。 身后景陽侯夫人看著轉(zhuǎn)身出去的背影,暗嘆一口氣,碎想著怎么把這個不肖子給塞回肚皮去,還給她一個貼心小蜜罐兒。 偏留下這么一個直戳心窩肺子的,不省心。 想歸想,最后她還是如沒事兒人一樣,在一群人的伺候下早早安歇了。睡得還很香甜。 ** 旦日質(zhì)明,天已拂曉。 慕槿是被一只馬蹄子給踹醒的。 說是踹,其實也沒用多大力。慕槿本就警惕,睡覺也只是淺眠,而慕槿正睡在它不遠處。蹄子一踹,被驚擾一下,自然便醒了。 好在第二日精神抖擻,她也不困倦。 她扭過頭,瞧見正是昨日那女人騎的黑風馬此刻正栓在木柱上,圍著木柱轉(zhuǎn)悠。 真是一匹好馬,還知道叫人起床。慕槿舒展了眉,伸了伸手臂,倏而起身。揉了揉馬腦袋,便去簡單洗漱一番。 今日她有得事做了。 洗漱完畢,慕槿便把身側(cè)堆積成山的幾堆青草一一搬離,放到一塊兒大石板上。這石板是用來和馬糧的,現(xiàn)下被她放上了草。 不遠處的兩個護衛(wèi)見她如此動作,雖覺奇怪,但也沒有上前過問。畢竟恪盡職守才是本分。 慕槿打了水,把弄來的草全部洗凈,要來一把廚房切菜用的大刀,把草全部切碎。然后用一塊石板長,石板寬的白布放在下面,包裹這些切碎的青草。 再把白布扭成結(jié),一腳踩在白布另一端,兩手緊握著這端。白布下方放了一個木桶,慕槿用力一扭,綠寡色的草汁便滲過白布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流入腰粗大的木桶內(nèi)。 如此反復,弄來的草也碎了大半,木桶里的汁液也裝了三分之一,慕槿的手也因用力扭得微微泛紅。 做了一半,碎草便被扔入馬槽內(nèi),給馬兒咀嚼。而汁液則被慕槿接到桶里,放到太陽底下曝曬,里面加了一些抬來給馬兒驅(qū)蟲蚊的藥酒。 直至弄到午時,用過飯后,慕槿才把馬兒趕出來遛。 不過并未驅(qū)散它們,而是把它們聚集在一起,每隔百步便設(shè)了一座半人高的柵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