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行宮
候診區(qū)沒有病人,一位護士走出來,喊了一聲,“副主任穆昀五號何悅,請進一診室?!?/br> 江晨剛要進去,被護士攔住了,“男士請止步,女性家屬陪同即可。” 云瑤對江晨點點頭,“江晨,你放心好了,你現(xiàn)在外面等著,有事我喊你?!?/br> 云瑤進去之后,看到那診室空蕩蕩的,診察床,就診臺,還有一位身著白大褂面戴口罩的大夫。 那護士扶了何悅,與云瑤一起把何悅放上了診察床。 “你是?”云瑤試探性地問在桌子前坐著的大夫。 那醫(yī)生這才站起身,回頭看著云瑤,摘下了口罩,身量苗條,體格明艷,一雙丹鳳含情雙目,丹唇微啟,笑容和煦。 那大夫說,“云瑤姑娘,我是綠竹,奉我家主子之命,在此恭候云瑤姑娘?!?/br> 云瑤點點頭,微微欠身道,“多謝綠竹jiejie,夏慕云在哪里?” 綠竹輕輕移開診察桌子后面的屏風(fēng),一間陳設(shè)簡單的屋子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那屋子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一張診察床,一張診察桌子,上面擺著許多醫(yī)書和竹簡,鎮(zhèn)紙下方,整齊地疊放著方紙。診察床后面是一甲五折屏風(fēng),上面的圖案是吳道子的落霞五君子圖,圖中人物鮮活明麗,線條優(yōu)美,衣裙飄逸,呼之欲出。 “這是?” 此時,從屏風(fēng)后面走出一位穿著青色布衣的男子,燈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臉。那男子示意綠竹拉開何悅的手臂,露出手腕部分。綠竹還搬了一把椅子,讓男子坐在床邊診脈。 男子翻看了一下何悅的眼睛,嗓子,還有耳朵,按壓了一下胸部和腹部以及頸間,隨后才遠遠地對云瑤說,“何悅并沒有生病,一切生命體征正常。” 云瑤不解,邁了幾步,來到男子面前,“您是?何悅并沒有患病,那為什么會昏迷不醒,還囈語不斷?” 她抬眼望著大夫,那雙流波一樣的眼睛,那樣熟悉,帶著似喜非喜的笑意,“夏慕云?!” 他點點頭,“看她的樣子,應(yīng)該是邪靈糾纏所致,而且這邪靈已經(jīng)跟隨他超過三日了。如果你真想救這姑娘性命,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用心記住,并且按照我說的去做?!?/br> 她從未見到他如此認真嚴(yán)肅的樣子,“何悅到底怎么了?” 他的手上不知何時有了一串硨磲珠子,只見他手拈珠石,娓娓道來,“你不要害怕,也不要驚慌。還好,你來的及時,否則三日之內(nèi),這姑娘將會完全失去氣息,到時候,那異類就會敲骨吸髓,姑娘會變成一具干尸。無病無災(zāi),突然暴斃,在東海這樣的城市,人海茫茫,并不會引起太多關(guān)注?!?/br> 云瑤聽到這些,倒吸了一口涼氣,“啊,到底是什么樣的異類,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這異類傍水而生,想必是清明的接引之禮進行時,趁著辛乙不注意,冒著灰飛煙滅的風(fēng)險,從湨水渡過來的。異類強行渡河,想必精元傷害極大,才會在人間尋覓凡人的精元來補足?!?/br> 云瑤大驚,“你說得辛乙可是那個有著百目怪獸的湨水?我去過那個地方,我還接受了那個怪物的挑戰(zhàn),只是未知結(jié)果如何?!?/br> “哦?是嗎?這個老家伙,居然這樣欺騙你,實在不厚道啊。你閉上眼睛,心中默念‘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然后再睜開眼睛?!毕哪皆苹謴?fù)了以往的姿態(tài),笑容邪魅,放蕩不羈,如果不是這身醫(yī)者青衫裹著,當(dāng)真看不出來有半點大夫的樣子。旁邊的綠竹只是微笑,靜靜地聽他們說話。 云瑤點點頭,心中默念那句“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并隨之閉上眼睛,幾秒種后,她睜開雙眼,看到了一身紫袍的夏慕云,身旁的綠竹也是一身碧色流仙裙,頭上飛云髻,粉面含春,甚是美麗嫻雅。她再看周圍,卻是雕梁畫棟的宮殿,又好似裝飾華麗的書房。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大字,是"儀元殿",后有一行小字"女媧一萬三千一百零九年"。除了庭幔炫彩,就是雕梁畫棟,一面巨大的黑檀木屏風(fēng)擋住了視線,屏風(fēng)上面是梅蘭竹菊的圖案。這的確不是一個醫(yī)院診察室的陳設(shè)。 “這是什么地方?”云瑤很驚訝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我不是跟你說過,這里是連接酆都城與人世間的一處關(guān)口,我就依著地勢,建了這座行宮,外面看起來,這就是東海醫(yī)院的心外科。閑來無事,也可以懸壺濟世,普度眾生?!毕哪皆普f這話的時候,眼中帶著溫和的光芒。就在這一瞬間,云瑤把他當(dāng)成了一個真正的神仙,一尊神像,一位神明。 “那么,何悅現(xiàn)在的情狀,我該怎么救她?希望慕云幫幫我?!痹片幗辜比f分,詢問著夏慕云。 “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不難?!毕哪皆莆⑽⒁恍Γ棺×嗽掍h。 云瑤耐不過,搖晃著夏慕云的胳膊,“你別賣關(guān)子了,到底有沒有本事把何悅醫(yī)好?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嗎?只要把他她醫(yī)好了,想要多少,我給你捐多少?!?/br> 夏慕云呵呵笑著,“需要辛苦一下你,因為你身上的血有特殊的作用,炎江凌沒有告訴你吧?你是月初滄海的十世十世純陰命格,你的血可以讓任何一重天地的異類現(xiàn)身。到時候咱們打個配合,你讓怪物現(xiàn)身,我擒住那怪物,然后收入我這琉璃乾坤扇,如何?” 云瑤目光堅定,語氣決絕,“你說吧,需要我怎么做?” 夏慕云說,“你可知此時你身在何處?” 云瑤愕然,“這里不是東海醫(yī)院嗎?” 夏慕云從鼻孔里面哼出一聲,“說你傻,你還真不聰明。這里已然是幽冥界,也就是我的地盤,你旁邊的姑娘是我的貼身侍女綠竹。” 云瑤看了那名喚綠竹的姑娘,真是好美的姑娘剛才都沒來得及細看,眉眼帶笑,膚色雪白,顧盼生輝一樣的神情,弱柳扶風(fēng)一樣的身段。綠竹微笑點頭,“紀(jì)姑娘好,海神閣一別,已有數(shù)日,不知姑娘是否安好。” 看到綠竹的笑容,云瑤覺得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落了地似的,甜笑著回禮,“綠竹jiejie安好,云瑤近日還好,只是現(xiàn)在……” 夏慕云接著說,“我只是利用了幽靈界與醫(yī)院的關(guān)口通道,才有了這樣一重身份。診察室的屏風(fēng),便是幽冥界的入口;而你手上的靈戒,便是幽靈界的通行牌。至于門外的那位年輕人,他可是在醫(yī)院,只是我布下了結(jié)界,他看不到異常的東西而已?!?/br> “喔?是嗎?我是凡人,進入幽冥界不會折壽嗎?還有何悅,還有生還的希望嗎?”云瑤臉上布滿疑問的神色。 一旁的綠竹站在窗邊,手中取出一紙金色符咒,一邊念動咒語,一邊輕輕搖晃了一下那張符咒,窗前似乎亮了一下。 夏慕云也走到窗邊,“瑤妹,你過來看?!?/br> 云瑤站起身,跟他一起來到窗邊,只見外面昏黃一片,好像沙塵天氣,又好像霧霾尚未散去?;椟S中,一盞燈的影像越來越清晰,燈上有“臨江仙”幾個字。 云瑤想起來了什么,“這是東海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海鮮大酒樓了,這里難道有什么古怪嗎?” 夏慕云把手放在唇邊,“噓,你不要說話,靜靜地看?!?/br> 云瑤屏住呼吸,看著那燈逐漸清晰,然后云霧都散去了。幾個服務(wù)員模樣的人,迎來送往前來用餐的客人,表現(xiàn)得彬彬有禮,并不見任何異常。只是客人離去之時,那服務(wù)生隨手派發(fā)了一張單子給客人,并且同客人客氣地說著“慢走”之類的寒暄。每個食客離開后,他們會不經(jīng)意丟一點紙片一樣的東西進客人的口袋。 然后視覺轉(zhuǎn)換,一堆年輕的情侶離開臨江仙之后,鉆進了汽車。車子還沒走幾米,云瑤看到了那女孩的口袋里一個紅色的紙人。云瑤認出了車?yán)锏呐⒕褪呛螑?,那么開車的就是江晨了。云瑤不敢說話,屏住呼吸,繼續(xù)看下去。 何悅正在車上閉目養(yǎng)神,突然就好像被什么東西給擊中了,一下子彎腰,手捂著小腹。不過很快,這癥狀就消失了,但是從云瑤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個像火一樣閃亮的紅色紙人開始在他的體內(nèi)游走。 何悅和江晨到家后,還沒來得及吸收,就一頭鉆進了臥室,一邊玩手機,一邊半躺著。不到半刻鐘,何悅就看上去十分疲倦,繼而嗜睡,然后就倒在床上,混混入眠了。此時,何悅臉上的紅潤顏色已經(jīng)在消退,而他身體的身旁,則有一個紅色紙人在吸吮什么,正是何悅口袋中的那個。想想何悅說的“有鬼”,便是這個紙人了,那控制紙人的又是誰呢?江晨口袋里也有紙人,為什么他看上去毫無異樣呢?一連串的問題在云瑤腦海里盤旋著。 第二天一早,江晨正在廚房做早餐,何悅就發(fā)作了…… 夏慕云用手一指江晨的口袋,只見兩枚紙人飄了過來,穿過玻璃,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他甩了甩手,站在旁邊的綠竹從桌子上去下一把扇子,對著窗外扇了三下。窗外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然后昏黃一片,再然后就是一片安靜的樹林了。 夏慕云拿著那兩枚紙人,“瑤妹,你看。” 云瑤看了看那紙片,普通的彩色剪紙,形狀好像小人一樣,“我看不出來異常啊,這不就是剪紙嗎?不過這手藝可不咋地,一點都不栩栩如生,我見過的民間手藝人都剪得比這個好不知道多少倍?!?/br> 綠竹走了過來,對著那紙人吹了一口氣,紙人上馬上顯出一張畫符,看不懂上面是什么樣的文字,蝌蚪一般,不知所以。 “綠竹jiejie好厲害,會噴云吐霧,還會仙法?!痹片幰荒槼绨莸赝G竹。 “云瑤姑娘見笑了,那是穿云術(shù),障眼法而已,不過雕蟲小技?!比缓?,她便安靜地退在一旁,看著躺在床上的何悅。 云瑤轉(zhuǎn)身問夏慕云,“這是什么鬼畫符?難道何悅是被這種東西給奪去了精神?為什么江晨安然無恙?他也有紙人啊?!痹片幈锊蛔栴},就問了出來。 綠竹回答說,“江晨是純陽命格,看不到邪物,也不會被邪物侵體。這個紙人,就來自臨江仙侍者的手中,一個進了江晨的身上,一個進了這位姑娘的身上?!?/br> 夏慕云指著地上的紙人說,“瑤妹,借你一滴血,讓你看看你的血有什么樣不同之處?!?/br> 云瑤不解,不過還是很配合,讓綠竹拿了采血針刺了一下指尖,然后對著那紙人滴了一滴,那紙人居然開始說話,“饒命啊,大仙,饒命啊……” 不到一分鐘,紙人便開始攤在地上,然后化作一股濃煙,好像頭發(fā)燒焦的味道。 夏慕云解釋說,“這符咒是我宮里的追魂血符,當(dāng)年我畫來鎮(zhèn)壓rou林的。只是后來我仙身穩(wěn)固,不再需要rou林,我便毀掉了rou林。我卻沒想到這血符卻被人盜了去,并且拿到人間為非作歹。這樣的敗類,我夏慕云絕不容忍。綠竹,傳我法旨,命令水妖待命,收了這敗類去。” 綠竹點頭應(yīng)聲,“謹遵君上法旨。” 夏慕云轉(zhuǎn)身對云瑤說,“至于你的血,純陰的月初滄海命格,又是在無月之日誕生,可以說有無窮的威力。一切妖邪的異靈都可以在你的血面化成原形,修為不夠的,譬如剛才的紙人就會灰飛煙滅。不過可惜了這副□□凡胎的皮囊,唉?!?/br> 云瑤打斷了他的嘆息,“你就別悲春傷秋了,我們是普通人,過普通生活就可以,不像你們天神,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你們無上法力,卻為非作歹,簡直……我都找不到成語來形容這些作為了?!彼粗稍谟^察床上奄奄一息的何悅,心里十分難過。 夏慕云看到了她的憂心,就安慰說,“一會綠竹會為她點上一盞長明燈,這燈只能燃燒二十四小時,算是能為她續(xù)命的最長時間了。倘若我們不能在明日此時將姑娘的魂靈取回,油盡燈枯之后,令尊將再無生還可能?!?/br> 云瑤聽完更是著急,“慕云,你說,我能做什么?能不能不要再大喘氣了?” 他聽到這個稱呼,呵呵一笑,靠近了她,“最開始你喊我神仙哥哥,現(xiàn)在喊我慕云,你到底還能帶給我多少驚喜和不一樣?” 云瑤不解,“那么我喊你九天鬼帝?” 他搖搖頭,“不,慕云很好聽,我很喜歡。你接下來要做的是冒充食客,去這臨江仙用餐,然后……”他靠近她,耳語了一番,讓云瑤神情變得緊張不安。 “你放心,我會在這里看著你,因為盜走血符的人能夠感知到我,我跟你去反而不易引出邪靈,我會派綠竹保護你。綠竹稍后會幻化成你那個銀耳羹的模樣,你們只需要像平常一樣即可。必要時候,我會出手的,海里水妖也會出手,你放心好了?!?/br> 夏慕云說完,他抬起手來,手里出現(xiàn)了一枚瓔珞,“你把這個放在你隨時可以拿到的地方,遇到危險的時候,它會保護你回到這里?!?/br> ※※※※※※※※※※※※※※※※※※※※ 好久不更新,感謝各位讀者關(guān)注,今天開始,本文會每日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