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闖陣眼
“瑤妹,你對我,除了報恩……我們是朋友嗎?”他本來想問一下彼此的關(guān)系,可是欲言又止,轉(zhuǎn)移了一下話題的方向。 夏慕云知道她和炎江凌發(fā)生過什么,他不想自己被當(dāng)做替代品,或者說是賭氣的籌碼。 “還是等你平安渡劫之后吧,那樣你的血會更有用處,到時候再取不遲。”夏慕云嘴角微微一笑,拉了她向著門口走去。 忽然,她從身后抱住了他,臉貼在他的后背,“我怕?!?/br> 時間就那么停滯了幾秒鐘,他轉(zhuǎn)過身來,把她緊緊擁在懷里,他多么想幫她,多么想直接破了那風(fēng)水陣。但是如今他被窮奇折磨得法力漸微,那東西感知到夏慕云觸動情腸,有了牽絆。于是窮奇更加蠢蠢欲動,想要沖破夏慕云的身體,掙脫出來。窮奇在吞噬夏慕云的法力,消耗他的體力,他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好似烈火煅燒一般痛苦。 突然,他的鼻孔里面流出了一股鮮血,他趕緊用手擦掉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松開了擁著云瑤的手,“好了,你現(xiàn)在這里等一下,我跟綠竹叮囑幾句?!?/br> 云瑤點(diǎn)點(diǎn)頭,目送夏慕云離開了房間。 夏慕云剛出門,綠竹就已經(jīng)侯在外面了,夏慕云強(qiáng)撐著身體,示意她別在這里說話。到夏慕云書房時,她的眼中已經(jīng)噙滿了淚花,聲音也近乎哽咽,“主子,您手中已經(jīng)有十方靈魂,您只需要一斛血就可以永生永世擺脫窮奇的折磨……” “不要再說這件事,如果那窮奇真的破了我的身子,輪回道上走一遭,下輩子轉(zhuǎn)世當(dāng)個普通人?!?/br> “可是你不取血,帝君也會取她的血……” “住口,綠竹,你僭越了。帝君情意深沉,才不會傷害她,或許他會想到其他的法子。帝君如此,我亦然?!?/br> 綠竹趕緊拿出丹藥,遞給了夏慕云,自己默默垂手而立,眼中的淚花盤旋著,不曾落下。 夏慕云深呼吸一口,拍了一下綠竹的肩膀,“我卜算過,近日不會有事,你放心好了。你的心思,我都知曉。” 自從綠竹被夏慕云收在座下,當(dāng)上紂絕陰的第一女官的時候,她心中就發(fā)誓要用生命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與他相處幾千年,幾乎是形影不離地伴著他。她懂得他的心,他的情,他的義。她心中傾慕他,但是卻不嫉妒在他身邊出現(xiàn)的女人,這份感情可以說是非常高潔了,超越了主仆,卻永遠(yuǎn)不可能宣之于口。 她知道自己永遠(yuǎn)不可能,只要默默守在他身邊,她都覺得十分幸福,欣慰。而夏慕云剛才那句“你的心思,我都知曉”,讓她心中的火焰變得更加旺盛。她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東西,看著夏慕云。 他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好了,你去接上瑤妹,咱們出發(fā)吧?!?/br> 這一晚,天空陰云密布,好似要下雨的樣子。不過這都不能妨礙這個城市的閃爍霓虹,還有大街上出來宵夜的紅男綠女。路過河北路的時候,第五季酒吧夸張耀目的燈光閃爍著,扭曲著,里面?zhèn)鱽肀幌魅趿撕芏嗟囊魳?,偶爾一兩個身體蜷縮,精神萎靡的男男女女,成了這個城市夜生活的一個縮影。 他們到達(dá)安信百貨的時候,大樓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只有外圍的櫥窗里面還亮著燈。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也可以看到大廈里漆黑一片,熒光的首飾在夜間發(fā)出微弱的光。 夏慕云帶她從西南小門進(jìn)去,一邊走著,他一邊念了幾句。行走間,眼前的道路變成螺旋道路,有點(diǎn)像通往地下停車場的彎曲引路。道路的四周全是漢白玉砌筑的高墻,并且每隔三米會有一盞云石壁燈,但是燈光卻十分昏暗,仿佛那燈光不是為了照明而設(shè)。這條道路似乎是通往地下某個地方,她只覺得越來越陰冷。 他一直牽著她的手,“不要怕,這是正常的地下寒氣,跟風(fēng)水局無關(guān)?!痹掚m如此,云瑤還是覺得有些瘆人。 這樣連續(xù)走了一炷香左右,他們來到一處倒圓錐形的空地上。地面用大理石鋪就,是一朵巨大的金色蓮花,讓整個空間都顯得金光燦燦的。四周的墻壁上畫著巨大的類似星座圖的圖案,只是這圖案在云瑤看來,似乎是天書一般,不明就里。 “這就是你說的風(fēng)水局的陣眼位置嗎?”云瑤看著夏慕云。 他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我會在這里等著你,一會你站在蓮花花心位置,然后會自動下沉到陣眼。現(xiàn)在距離子時還有半刻鐘,你進(jìn)去之后先把血滴入那白玉玨。” “然后我就在那等著交卷,是嗎?”云瑤歪頭看著他。 夏慕云點(diǎn)點(diǎn)頭,“陰氣開始匯聚的時候,陣眼的主燈,也就是那盞‘招財進(jìn)寶’會點(diǎn)亮。你會看到各種各樣平日見不到的景象,無論看到什么,都是虛幻的,就當(dāng)看了一場儺戲吧。記住,你不要散了心神,不要跟任何人說話,因?yàn)槟抢餂]人。” 他遞給她一只采血針,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后,她走到了蓮花花心位置,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她的頭頂亮起一束白光,直直照射在她的頭頂,然后腳下的石板開始松動。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下沉,她墮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下墜的過程除了風(fēng)聲,再無其他,這份安靜讓云瑤心生恐懼。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她停在了一間屋子里,睜眼看時,屋子只有十幾平米那么大,里面有一個書架,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周圍暖黃色的燈光溫潤地瀉在屋子里。屋子的墻壁似乎也是暖黃色的,除此之外,屋子里再無其他陳設(shè)。她看到桌子上有一個錦盒,她走過去,打開了錦盒,里面一塊通體溫潤的白玉玨,是上好的羊脂玉所做,她的書房也有這樣的白玉玨。 她用采血針刺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食指,隨即嫣紅的鮮血流了出來,她捏住手指,讓那鮮血滴入了白玉玨的中心。 她靜靜地看著白玉玨,并沒有顏色變化,她深呼吸一口氣,“這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啊。” 于是她開始瀏覽書架上的藏書,都是道家經(jīng)典,也沒什么特別的??墒堑人俅位仡^去看白玉玨的時候,白玉玨里面的血已經(jīng)變成黑色了。 當(dāng)她回頭看到白玉玨中的血變成黑色之后,她才開始感到害怕,身后一股涼氣升騰到腦后,臉色都變白了。 她本來想好的道德經(jīng),左傳,關(guān)關(guān)雎鳩,此刻都望到了腦后,在恐懼占領(lǐng)人的大腦的時候,大腦是來不及思考的,因?yàn)橥耆兂闪丝瞻椎?,此間許多東西都是本能反應(yīng)了。 她跑到墻邊,靠著墻壁似乎是安全的吧,可是這屋子真的沒有任何異動啊,安靜得可怕。根本不像日常恐怖片里那樣,燈光也沒有驟然熄滅,也不會有陰風(fēng)陣陣,也沒有青面獠牙的惡鬼露面。 “不能亂了陣腳,不能慌了心神,我要聚精會神,我要轉(zhuǎn)移注意力。夏慕云說了,這里所有的東西都是假的,都是幻想,都是擾亂心神的?!彼炖镟洁熘?,可是那聲音分明十分顫抖了,她感覺自己的心想要從嗓子眼兒里面跳出來了。 她努力克制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夏慕云說過,我不會受傷,我也不會死,所有的東西都是紙老虎?!彼磸?fù)告訴自己這些話,反復(fù)確認(rèn)著周圍的環(huán)境,手指不斷地拈著手上的戒指。戒指紅光閃爍,那紅光十分微弱,似乎想要穿透什么而不得。 她已經(jīng)不能準(zhǔn)確地估算時間了,也不知道多久熬過去了,她的精神高度緊張地繃著。環(huán)境的“無變化”讓她開始收回對心神的控制,她開始背誦王陽明的《形而上學(xué)》。她背著背著,記起來了一張面孔,忽遠(yuǎn)忽近,很模糊的影子。她記得她是為了引起這個人的注意,才開始背誦這本書的,她費(fèi)盡心力,還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她嘀里嘟嚕地背誦著,閉著眼睛,不看這屋子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