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顧無言
云瑤朝白后卿和天一點點頭,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了曲徑通幽上面,心中默念,“萬元歸墟,萬元歸墟?!?/br> 接下來,奇跡發(fā)生了,曲徑通幽水晶球釋放出黛色的光芒,整個房間都感到一圈巨大的光暈。而云瑤好像是被卷入了一個時空隧道一般,她的靈體進入了那個曲徑通幽自帶的通道里面。 云瑤看到那個通道的起始處布滿星河,天空如黛,星河如帶;幾秒種后,就是一片昏黃,混沌陰霾遍布,仿佛在歸途的路上一般;再過幾秒,就是各種冥獸在通道的外壁張牙舞爪,這應該就是冥河河床了;又過了幾秒,外壁就是綠色的極光了,忽而變成紫色,白色,光芒燦爛耀眼,氣勢磅礴,這應該就是極地了吧。 突然那通道快速下墜,好像失重一般,云瑤閉上了眼睛,等著終點的到來。那個下墜的過程持續(xù)了有一分鐘左右,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停在了一處,腳仿佛踩在棉花上,周圍似有水流直下的聲音。 云瑤睜開眼睛后,看到她停在一處昏暗的地方,腳下仿佛水在流動,她還在詫異自己為什么不會掉進河里,而是浮在河面上時,有一個聲音喚住了她。 “云瑤姑娘,你怎么來這里了?” 云瑤聽到那個聲音,倍感熟悉和親切,那是綠竹的聲音,她轉(zhuǎn)過頭來,看到河面上游一艘小木船,船上打坐一位綠衫女子,正是綠竹無疑了。只是見綠竹的樣子,似乎行動不便,只能在那船上盤腿坐著。 云瑤倒是行動自如,她來到那木船邊,手扶船舷,想去觸摸綠竹的手,卻發(fā)現(xiàn)碰不到,“綠竹jiejie,你在這里,那么他也在這里,對吧?我怎么碰不到你?” 綠竹眼中驚詫不已,“你是靈體來此,莫非是通過‘曲徑通幽’?” 云瑤點點頭,“對,就是那個水晶球?!?/br> “你知不知道,你來此,要折損陽壽四十年?你可能還會付出其他的代價。” “顧不得了,綠竹jiejie,你怎么會在這里?受到懲戒的他???怎么帝君連你一起罰?” 綠竹微笑一聲,“是我自愿追隨主子的,我行動自由,主子有任務給我,我還是能去的。只待主子走出歸墟之時,才是我離開之日。倒是你,質(zhì)押靈體來此,主子知道,心里肯定極為難過?!?/br> “無妨,不見他,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想看看他在遭受什么樣的刑罰,我也知道見面之后意味著什么?!?/br> “你,你不該啊?!?/br> “綠竹,你在同誰說話,你可知本座正在屏氣休養(yǎng)?”是夏慕云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地底傳來。 綠竹面露驚恐,“稟主子,您自己來看看吧?!?/br> 少時,夏慕云出現(xiàn)在了云瑤的身后,綠竹利用真氣發(fā)動船只,漂移到了較遠的地方。 云瑤不禁回頭,看到了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子,紫衣紫袍,面容俊逸,只是胸口還在流血,那是冰錐行刑后的結(jié)果。云瑤眼中喊著淚珠,胸中巨大的悲憫涌出,淚水滴滴答流出來,但是淚水卻不能被自己感知到。 夏慕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中竟然帶著晶瑩,苦笑一聲,他想伸手去摸云瑤的臉龐,卻發(fā)現(xiàn)那臉龐是透明的。他心中隱隱作痛,“傻丫頭,你不必來見我。” 云瑤也想去抓住他的手,也想摸摸他的臉,也想撲在他懷里,可是一切都不可得,唯一可得就是“相顧無言淚千行”,她嘴角抽動,“我知道,你受戒三百年,對你來說,可能只是須臾,但是對于我,那就是一輩子見不到?!?/br> 他臉上帶著笑容,站在離她很近,卻觸碰不到,“我雖受戒,也不是全然不自由,除了不能去人世間,其他的地方,我還是可以去的?!?/br> “對于我來說,又有什么用處?慕云,今天我看看你,此生也就無憾了。以前我總覺得因為愛情做傻事實在是愚不可及,但是現(xiàn)在我愿意為你做傻事。”她馬上搖頭否定自己,“不,這不是做傻事,我只是想你,中了你的毒,你才是解藥。” 夏慕云滿臉滿眼的心疼,但還是強作笑臉,“都是傻話,你真有本事,來這里我竟絲毫沒有察覺?!?/br> 他知道帝君肯定不會帶她來這里,帝君不會傷害她的陽壽;但是白后卿就不一樣了,她肯定質(zhì)押了靈體才能見到白后卿,至于用什么東西交換,作為來歸墟的條件,他不得而知。他知道,云瑤一個凡人的靈體來這里,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淹沒過往,意味著不久于人世。如果帝君允許他為她續(xù)命,他定毅然幫助她,但是那樣違背天條,他之前說過的要守護她這一世平安喜樂的諾言,就算是沒有兌現(xiàn)了。 “我說過,我要護你這一世的平安喜樂,我終是做不到了?!毕哪皆撇⒉恢溃驗樽约涸谔炜拥墓?,帝君已經(jīng)打算免除了他三百載的冰錐之刑。即便刑滿,他也只是不能來人世間而已,十方天地的其它地方,他還是出入自由的。對于幽冥界的主神來說,人世間本來就不是他該來的,游戲人間也只是癡人說夢。 “你疼我護我,我是知道的。有時候,那么幾個月,幾天,跟一個自己心悅的人在一起,也是幸福。我不知道你當初靠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現(xiàn)在知道你心中有我,這就夠了。” “有一點,很可惜啊?!毕哪皆蒲鹧b惋惜的樣子。 “可惜什么?”云瑤不解。 “可惜啊,你的血,我終究沒喝著,你現(xiàn)在身體里流著我的血,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毕哪皆埔桓弊栽棺园谋砬椤?/br> “是啊,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靠近我就是為了我的血,只是現(xiàn)在不湊巧了,咱們算是血脈相連了?!痹片幉唤Τ雎晛?。 “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qū)δ阌辛瞬灰粯拥那殂?,但是剛開始不是這樣的。有句特別俗氣的話,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從我亂入了帝君的姻緣,我就覺得是個笑話。這么些年來,我很少觀察你的生老病死,但是這一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干涉了,還搶了帝君的女人,我實在是罪孽深重?!毕哪皆仆苓厪母鱾€方向匯入歸墟的河流,“萬元歸墟,這里深不可測,九幽,黃泉,忘川,都會流向這里。本以為這里會血腥氣很重,可是真正在這里了,才發(fā)現(xiàn),一切是那么寧靜祥和?!?/br> “你倒不像是來思過受戒,好像是來修行的。”她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這里的確很寧靜,可是靜水流深,我也是不知道為什么,才會站在這水面上?!?/br> “你現(xiàn)在是靈體,沒有生人的痕跡,當然可以站在這水面上。你來得靜悄悄,我都絲毫沒有感覺?!?/br> “看來白后卿,真的很有本事?!?/br> “掌管靈類的尸王,自然是神中翹楚,本來我的位置就是他的,誰知帝君屬意了我。還有那個陸離,我看到他近些日子跟你在一起,他肯定也會記恨我,只是不會表現(xiàn)出來罷了?!?/br> “那個陸離,似乎也是帝君的走狗,對帝君唯唯諾諾?!?/br> 夏慕云哈哈大笑,“照你這么說,我也是帝君的走狗。” 云瑤也嗤笑出來,“看你在這里平安無事,我也可以放心走了,你要珍重?!?/br> 夏慕云眼神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意味,“你放心去吧,我在這里都好?!?/br> 這句剛說完,曲徑通幽已經(jīng)開始準備收走云瑤的靈體了,而她也感知到了曲徑通幽的法力。 “再見了,慕云哥哥,哦,不,我說錯了話,是江湖不見了?!?/br> 云瑤的靈體被曲徑通幽吸走了,歸墟的四周恢復了安靜,只有夏慕云一人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他望著那無邊水面,輕嘆一聲,又繼續(xù)回到歸墟的金蓮寶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