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柿把手機屏幕鎖定，“我沒查，要查也查不出來頭緒，我又不懂。”

    “年紀(jì)輕輕能得什么病，好好吃飯萬事大吉?！背天V抿了一口茶，臉上的表情細看其實并不輕松。

    “但愿吧?！睍r柿想有的人總是過的很災(zāi)，就像自己，每一個坎都逃不過，所以并不敢在自己身上放太多好運氣。

    薛漫令的消息又來了，“國慶節(jié)你回來嗎？我和李畔吳打算去出去旅游，你跟我們一起唄?！?/br>
    這句話后面她補了一句，“我可以幫忙邀請到許航宇一起?！?/br>
    時柿眼皮倏地連跳了兩下，打字連續(xù)打錯了好幾個，刪掉重來，發(fā)過去了簡短幾個字，“我就留在學(xué)校。”

    薛漫令：“谷城好像也挺好玩，那我們過來找你玩行不行？”

    時柿覺得喘不上氣了一般，這下子怎么推脫，她尋不到任何理由。他們來也可以，可是許航宇……

    “可以?！?/br>
    發(fā)過去這兩個字，時柿心口干澀不已，就像剛吞了個干渣似的餅，堵在了那里。

    他應(yīng)該也不會想來。

    等菜都上齊時，時柿發(fā)現(xiàn)自己連筷子都不想拿了。

    程霽只以為她是因為生病了，心理壓力太大，給她夾了好幾次菜。

    時柿吃了些青菜，覺得特別苦，卻又不好吐出來，皺著眉嚼了好一會。

    程霽給時柿遞了一張衛(wèi)生紙，“挑食肯定也是不好，多多少少吃一點?！?/br>
    時柿拼了命給咽下去了，剛咽下去，想說話，一下子就嗆著氣管了，止不住的咳嗽，最后甚至還滑下來兩滴眼淚。

    程霽沒起身，把水杯遞到了她手邊。時柿嗆咳得閉了眼，一雙手胡亂往桌上摸索。程霽觀望了幾秒，終是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把水杯塞進了她手里。

    拉手的觸感讓時柿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瞪著通紅的眼像一只受驚的麋鹿。下意識的，她開始掙脫。

    程霽用大拇指刮了一下她手腕內(nèi)側(cè)的嫩rou，輕巧的放開她了，“喝口水緩緩?！?/br>
    時柿借著喝水，順勢移開視線，“好…好啊?！?/br>
    半杯水入肚，時柿想再添點，程霽卻伸手攔住了，“水喝多了怎么吃飯？”

    程霽的手剛伸過去，時柿握著茶壺的手就縮回去了。這反應(yīng)速度，程霽盡收眼底。

    他輕咳了一聲，“時柿，發(fā)現(xiàn)你也挺聰明。”

    “嗯？”時柿聽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忐忑不安。

    “醫(yī)院需要用到我時，就是主動拉小手。完了沒什么事了，遞個水杯都不樂意了。”程霽臉上沒什么表情，望著時柿，不像是開玩笑的態(tài)度。

    心里那點心思被他放到臺面上來說，時柿雙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話，“哪有?！?/br>
    程霽招來服務(wù)員買單，“行，那就沒有?！?/br>
    下午沒事，程霽本打算帶時柿出去逛一逛谷城。時柿自是不想去，以很累推脫掉了。反正明天還要見，程霽沒說什么，送她回學(xué)校，自己開著車走了。

    時柿回宿舍的路上，遇見了譚笛可的男朋友，又是拎著一帶水果。

    這次他做了自我介紹，叫高果為。

    不知道是不是兩次見面的時機不對，時柿感覺他是一個性子很急的人，這次又是沒說幾句話，他一袋水果就塞進她手里了。

    “高——”不是一個學(xué)校，卻又比自己高一個年級，時柿還真不知道怎么稱呼他。

    “高果為?！?/br>
    “高師哥，你其實再等一二十分鐘就可以見到譚笛可了。我們軍訓(xùn)下午一點四十五集合?！币淮氐睦帐郑瑫r柿很想放在地上，卻又怕高果為不開心。

    高果為囁嚅了一句，“她不是很想見我。”舔了舔嘴唇，丟下一句，“我還有課?！?/br>
    說完，他就跑了。

    時柿終究還是把水果放在地上了，甩了甩胳膊，重新拎起來走了。甫一進宿舍樓，就瞧見譚笛可和葛釀釀兩人正一邊戴帽子一邊往外面沖。

    譚笛可眼尖先看見時柿，叫了她一聲。時柿準(zhǔn)備把那一袋水果舉到她面前，交代一下，沒曾想太重，沒舉起來。倒是葛釀釀注意力都在水果身上，頗帶惋惜說道：“你怎么不早點回來，我還能洗個蘋果吃，午覺起來口好渴。”

    “這個——”時柿話沒說完，兩人跑沒影了，“這個它不是我的?！睍r柿自顧自說完了這句話。

    回宿舍，洗了把臉，時柿躺在床上小憩。枕邊的手機震不停，這才發(fā)現(xiàn)薛漫令拉了個群，取名為“谷城國慶蹦迪團”。目前只有三個人，時柿特地看了一眼，是薛漫令和她男朋友，再加上她。長舒了一口氣的感覺。

    薛漫令已經(jīng)在為旅游作規(guī)劃了，時柿點進去回復(fù)了她幾個問題，兩個人聊得漸嗨。突然薛漫令發(fā)了一個截圖過來，看小圖時柿已經(jīng)隱約看見許航宇的名字了。圖片加載的那一會，時柿躺在床上，能聽見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聲，心臟的收縮一下比一下激烈快速。

    完全清晰地看到內(nèi)容，時柿反倒一點點靜下來了。

    許航宇說他再想想，再決定來不來。

    床旁的墻上是才貼的壁紙，時柿用腳在上面蹭了蹭，冰冰涼涼的感覺，她用右手摸了摸胸口。

    她希望他還是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笑時彎曲的眼角帶著夏日的涼風(fēng)。

    第22章 22

    這一天，盡管“谷城國慶蹦迪團”里聊得火熱，始終許航宇沒有聯(lián)系過時柿。

    時柿說不上開心或失落，只是松一口氣。但愿，他不要來。

    第二天一早，程霽又來接時柿了。來的很早，他打電話說已經(jīng)在校門口時，時柿才剛從床上爬起來，還沒洗漱。時柿忐忑不安的接起電話，怕程霽怪她。出乎意料，他很溫和。

    “剛起來？我在你們學(xué)校門口了。早上起來沒喝水沒吃東西吧？”

    時柿剛拿起水杯，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今天要去抽血，“沒有沒有?！?/br>
    “行，去洗臉吧?！?/br>
    時柿放下手機時，眼珠微動，猜可能今天心情好吧。

    時柿上了程霽的車叫了一聲“程霽哥”后，兩人一路都沒怎么說話，更像是兩人都有點緊張。時柿腦袋瓜里一轉(zhuǎn)，陡然想起來了一事，程霽這么帶著自己看病，來來回回折騰，自己可是還一分錢沒拿出來。

    “程霽哥——”

    “嗯?！?/br>
    “醫(yī)藥費和路費，我記了個賬，但我暫時沒那么多錢，我之后讓我爸還給你?！睍r柿想了想還是沒拐彎抹角，直接說了。

    程霽沒立刻就回復(fù)她，隔半晌，來了頓冷嘲熱諷，“你不是挺愛打工的嗎？沒攢到錢？”

    “那我先給你一部分吧?！睍r柿算了一下手里的余額，其實也不少。

    “不急，你先拿著用，既然手上還有錢，國慶別打工了。”程霽想起了這茬事。

    時柿點了一下頭，“薛漫令和她男朋友國慶節(jié)要過來找我玩?！?/br>
    “跑這么遠？”程霽問。話音落，他又不知道哪里覺出不對勁，“你去當(dāng)電燈泡？”

    車內(nèi)靜了幾秒，時柿把頭往車椅背上靠，“就一起玩啊?！?/br>
    程霽沒有再跟時柿搭話。

    程霽驀地覺得時柿或許也不是個簡單的柿子，但先起碼是個健康的柿子，才能慢慢長大成熟。

    檢查昨天就開好了，兩人拿著就診卡直奔了檢驗科。抽血時，程霽本想在旁邊安安時柿的心，想著有什么可以幫她。結(jié)果時柿像是老手，擼起袖子就把手臂遞給了護士，針頭扎進皮膚時，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抽完血，時柿一手按著棉簽，猛一抬頭沖著身旁的程霽笑了一下，“比昨天的喉鏡舒服多了?！?/br>
    程霽看著時柿的發(fā)梢在空氣中畫了條無形的弧線，最后目光定在她的臉上。白凈臉上的笑很自然，不是裝出來的，程霽卻看得有些心疼了。

    程霽本來一直不認同時柿的玩笑話，什么疑難雜癥，這是不可能的。但這幾天陪著她在醫(yī)院往往返返，他能猜到時柿前幾年的生活，也并不是過的安逸無憂。

    時柿的檢查結(jié)果是在上午下班之前才出來的，各項檢查項目的旁邊都有參考值，其中一兩頁紙上一溜的下降箭頭。程霽大致看懂了一些，卻也只是懵懵懂懂。

    耳鼻喉科主任看了時柿這檢查結(jié)果，一張紙指著給兩人答復(fù)，“肝腎功能沒問題。再看凝血功能，凝血時間略微延長，配合血常規(guī)看，血小板低可能是主要原因，平時除了鼻血還有沒其他出血狀況？”說著他看向時柿。

    時柿猛地一被問發(fā)懵，“沒……沒其他出血吧?！蓖ｎD一下，她憶起了，“我刷牙老是出血，我以為是上火了?！?/br>
    “有這種說法，但也可能是血小板低。月經(jīng)呢？量多嗎？一般周期幾天？”

    時柿的臉?biāo)⒁幌录t了，用余光瞟了一下程霽，發(fā)現(xiàn)他一點聲響也沒發(fā)出，整個人姿勢都沒變。

    怎么看鼻子還要問月經(jīng)周期？

    時柿在肚子里尷尬地小聲咕噥。

    她撩了撩臉頰旁的碎發(fā)，盡量像回復(fù)其他病癥一樣回復(fù)了這個問題，“正常，按月來，來一個星期左右吧?！?/br>
    “一個星期是每天量都多嗎？”

    問題怎么越來越詳細了……

    時柿看著對面醫(yī)生的表情是很嚴肅的，自己對著他是能夠鎮(zhèn)定說出來的，可是程霽這個大活人在旁邊，總是別扭的。然又在看病，醫(yī)生這么問，是不是得什么全身淪陷的大病了？

    時柿這顆心就這么蕩來蕩去的，幾秒鐘的時間想了一圈，最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保命重要，程霽不重要。

    “前三天量很多，后來就很少了。”

    “行?！贬t(yī)生身子往診斷桌前傾，慢條細理地說了一長段話。“血常規(guī)看著是貧血，還是有點嚴重的貧血，但因為你經(jīng)常流鼻血，體質(zhì)又瘦，所以導(dǎo)致了貧血，這不是大事。你各項檢查都做過，沒其他原發(fā)疾病，所以你貧血緩解后，這個血小板也會上來。我這邊看著就是這樣，鼻子多注意，可能是個嬌鼻子，正趕上你這體質(zhì)，就容易出血了。我們科沒什么藥給你開，就萬一鼻子大出血控制不住了，一定第一時間來醫(yī)院。”

    時柿豎起耳朵聽了這解釋，不知該不該松一口氣，“那我就回去補血？”

    醫(yī)生被時柿逗笑了，“可以這么說。多吃點大補的，要是想的話，就去脾胃科找姜主任開中藥喝幾付，調(diào)理好脾胃，更好吸收營養(yǎng)?！?/br>
    事情回到了原點，來的時候找的熟人就是脾胃科的姜主任，現(xiàn)在還是得去找他開方子，不過什么都摸清了，安心了。

    程霽也跟著笑了，看來時柿這姑娘要養(yǎng)大是要費氣力的，“嬌嬌病”惹上身了。

    又去脾胃科開藥，藥房取藥，如此一折騰，兩人下午三四點才走出醫(yī)院。

    現(xiàn)在醫(yī)院也給病人省事，沒給開需要熬的中藥，直接是中藥濃縮顆粒，回家沖泡即飲。時柿本拎著兩小盒藥腳步輕快地走在程霽后面，卻又突然加快了步伐，湊到他旁邊，“今天的賬單我也都記著的，我會盡快還?！?/br>
    程霽扭頭瞥了她一眼，“我這兩天人工費怎么算？”

    時柿沒想到還有這一份錢，“那……”

    程霽像是踩住了時柿的痛腳，氣閑神定的不斷加價，“再加上誤工費。”

    “你…我……我先把算得清的醫(yī)藥費和檢查費給你，其他的我想辦法。”時柿覺得腳步又不輕快了。

    “你說得對，我這部分確實算不清?！背天V解鎖了車子，“上車?！?/br>
    時柿慢吞吞地坐上車，“那車費也算進去吧?！?/br>
    “當(dāng)然?！?/br>
    車子就停在醫(yī)院門診樓旁邊的空地上，程霽沒急著開走，偶爾從車窗邊能看見走過的病患。程霽想著生命無常，無論什么社會身份的人，都有同樣的緊張時刻，就是醫(yī)生坐在對面，拿著自己的檢查單，一一宣讀，最后得出診斷結(jié)果，而自己只能是個無聲的雕塑，全盤接受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