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貞又把時柿的回答胡亂安上了問題。

    這瞬間時柿太理解時奉軍以前的心情了，那股憋悶勁，吵架的印貞就是聽不進(jìn)去任何話的，她以為最重要。

    “媽，有錢真的那么重要嗎？如果讓你回到年輕重來一遍，你會嫁給我爸嗎？”

    “你爸、你爸跟你說了什么嗎？”

    “我爸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我隨便一問。我知道您不想我過的辛苦，但我也不想自己將來被錢困的太深?！?/br>
    印貞坐在沙發(fā)上，側(cè)首看見落地窗外高樓林立，歲月在朝朝暮暮中轉(zhuǎn)瞬即逝。

    二十多年前的火車站，她送走他，他說深圳機(jī)會很多，他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讓她再堅(jiān)持一下，別嫁等他?？墒堑榷嗑茫c一群五湖四海的人擠在狹小的工廠宿舍，工廠食堂發(fā)一袋榨菜都要省著吃的生活，她再也不要了。嫁給工資穩(wěn)定，福利不缺的教師，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懷著時柿?xí)r，他找來，兩人站在院里的柿子樹下，她說出懷孕時，他那一霎那的表情永遠(yuǎn)不會忘。他未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開車就走了。后來的金項(xiàng)圈，她只當(dāng)是羞辱。

    對，她就是被錢困住的人，徹徹底底的。她是選擇錯誤了，自以為選中的時奉軍可以給自己提供好生活，但沒有，所以她要往上爬，證明給他看。

    “我應(yīng)該不會嫁給你爸。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鎮(zhèn)上的生活。”

    時柿用手抹了臉頰的淚珠，“我理解?！?/br>
    “算了吧，你隨便折騰，這么多年你從來沒聽過我的話，這次又怎么會聽?！庇∝懖莶輶炝穗娫?。

    時柿也并未急著離開亭子，坐在那剛開始是默默的哭，后來是哭出了聲。印貞這般說，其實(shí)就是松口了，明明是要開心的事，可她就是想哭。

    人生大抵如此，成一雙人，又能共一世情的太少了，總有圓缺。

    畢業(yè)典禮當(dāng)天，程霽來見證了時柿的撥穗儀式。

    他抱著花，站在人群里坦坦蕩蕩。

    散場后，時柿穿著學(xué)士服小跑到他身邊，學(xué)士帽在跑動中歪了，程霽伸手給她戴正。旁有同班同學(xué)經(jīng)過，都好奇忍不住看上一眼，時柿沒有躲閃，大方挽住程霽的手，請易沿幫忙拍了合照。

    易沿朝時柿比劃了一個大拇指，“超棒?！?/br>
    “你也不賴嘛，小易同學(xué)?！睍r柿在看易沿剛拍的照片，構(gòu)圖和光線都很好。

    后來，時柿選了其中一張，她抱著花，程霽攬著她的肩膀，站在畢業(yè)板前，兩人皆臉上有笑的照片，發(fā)了朋友圈。

    這一次，她沒有點(diǎn)那個小分組。

    所有人均可見。

    收拾完行李，要離開校園前，相較于其他人的哭成一團(tuán)，時柿卻是很平靜。

    “怎么畢業(yè)出息了，不好哭了？不愧是要當(dāng)時老師的人?！背天V打趣她。

    “四年前開學(xué)那天，是你帶我去買東西。四年后，你來接我，幫我收拾東西。與易沿畢業(yè)后也離的很近，很方便見面。而且我就要去做我喜愛的工作。一切都是我滿意的狀態(tài)，好像沒什么好哭的?！?/br>
    時柿的心態(tài)變了很多，不再過分在意過去的糾纏與過錯了。

    應(yīng)屆畢業(yè)生的迷茫與忙的一團(tuán)糟，她都沒有，就像是小小的一步跨過溝渠，就到了河對岸。

    有時，時柿想這就是找個大一些男朋友的好處。他經(jīng)歷過，他走在前面探路，給她勇往直前的底氣，沒有什么不好。

    第59章 59 ...

    七月的潿洲島, 陽光正濃，海風(fēng)雖是熱的，卻也添了清涼, 整個海島郁郁蔥蔥，是屬于夏季的綠色與繁花。

    上島后, 時柿已經(jīng)被暈船折騰到折了半條命了, 軟趴趴地靠在程霽身上。

    “宅著總是想看大好河山, 出來玩可又真遭罪?！睍r柿小聲抱怨。

    程霽給她擰開瓶蓋，讓她抿了一口水，“等下去看看買點(diǎn)藥?！?/br>
    “我現(xiàn)在就想躺著，靜靜的躺在不會顛簸的大床上。”時柿眺望了一下遠(yuǎn)方，海島旅游出師不利。

    但這種想法，在時柿坐上前往民宿的敞篷車后就消失了。

    民宿訂的海景房，推開陽臺門就能看見海，如果是出門，走幾分就能到達(dá)海灘。民宿老板服務(wù)很周全, 一到就送來了兩杯冰飲, 又給他們介紹了可以去哪些地方玩，每天早上的日出與傍晚的日落千萬不要錯過。

    冰飲里泡著新鮮水果，正是時柿喜歡的味道。她坐在竹編椅上, 悄悄看了一眼程霽，他的坐姿也很悠閑，便脫了涼鞋, 把腳翹起來了。

    這才是度假該有的姿態(tài)。

    剛來沒急著出門，先在民宿里吃了一頓下午飯。海鮮是肯定會有的，還有最特色的螺螄粉。時柿看見直接哇出聲了，扯了扯程霽的衣袖, “我太喜歡這里了?！?/br>
    “都是你愛吃的。”程霽側(cè)首撇了她一眼，“正好可以長點(diǎn)rou。”

    時柿嗔他一眼，“我才不要長胖?！?/br>
    程霽捏了捏她的腰間，“一點(diǎn)rou都沒有，長胖點(diǎn)手感好。”

    時柿想拍他的手，沒拍到，他收回也很快。

    程霽雖愛吃米線、米粉，卻不愛吃螺螄粉，接受不了它那個氣味。時柿看他時不時皺一下眉，就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加速了扒拉碗里的粉，只想快點(diǎn)吃完。

    可一快，就嗆著了。喉嚨里辣，鼻子里沖，眼睛還酸。這是個什么酷刑。

    程霽忙著給時柿遞紙、順氣、倒水。

    時柿卻扭過頭去了，朝程霽擺手，又咳嗽了兩聲，啞著聲音說道：“別湊近我，我都是螺絲臭味，你聞了會難受?！?/br>
    程霽給她順氣的動作沒停，“對啊，可嫌棄你了，明天就把你一個人丟島上。就愛吃的東西不同這點(diǎn)事，我都尊重不了，我這么小氣的啊?！?/br>
    “也不是……就我覺得不好?！睍r柿弱弱說道。

    “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包容。你不喜歡我抽煙喝酒，不也是在包庇我?！背天V說到到后來捏了捏時柿的脖子，“包容關(guān)系才能長久?！?/br>
    最后，時柿順過氣來，慢條斯理地吃完了一整碗螺螄粉，還意猶未盡。

    民宿老板的院子里放著好幾輛電動車，程霽給老板一百塊錢押金，租了一輛。他載著時柿，圍著海島轉(zhuǎn)悠，遇見好看的好玩的，就停車下去。這幾天就像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海島外的一切，只有海風(fēng)與環(huán)抱著的后背是真實(shí)的。

    這晚，時柿終于早睡了一次，睡前與程霽各自在手機(jī)上定了從四點(diǎn)一刻開始每隔五分鐘響一次的鬧鐘，拖了好幾天的看日出總算是安排上了。

    說是早睡，哪能突然就能睡著的。時柿靜靜躺了近十分鐘，手不自覺的摸向床頭柜想去拿手機(jī)。手一伸過去，卻碰了個空。

    “我手機(jī)呢？我手機(jī)掉了?！睍r柿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程霽聞聲未動，“早點(diǎn)睡?！?/br>
    時柿這是明了了，他拿走了。她沒再去尋過來，動作遲緩地躺回去。睡前不玩手機(jī)可真是太無聊了。她躺下后，程霽卻又起身了。

    他傾身過來親了她一會，“睡吧，日出很美的?！?/br>
    凌晨鬧鐘響時，床上相擁而眠的兩個人皆是一震。時柿翻了個身，繼續(xù)睡過去了。程霽卻沒賴床，又摸黑收拾了一會東西，這才把時柿叫起來。

    時柿原本還想再賴一會，但一看程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她瞇著眼爬起來了。洗漱完回來，發(fā)現(xiàn)程霽還把她要換的衣服都找出來了。他挑了一件白色的裙子，這還是一件新裙子，是來之前兩人一起去逛街買下的。白色的連衣裙，很素，并無花紋，但裁剪很大方。

    既然要穿新衣服，時柿還畫了個淡妝。她現(xiàn)在除了畫眼線這種高難度的，一般般的也都還應(yīng)付的來。畫完，人也提彩幾分。

    出門時，外面天色仍是灰蒙。沒騎電動車，兩人是散步走過去的。路上經(jīng)過一個郵筒，時柿提議：“我們等下來寄明信片吧。除了想寄給湖湖姐她們，我還想寄給自己?！?/br>
    程霽笑了，“還要給自己寫悄悄話？”

    “回去后，我肯定會想念小島的，就當(dāng)是小島寫給我的信?！?/br>
    程霽又回頭望了一眼郵筒，“小島記得你來過?！?/br>
    雖早，但海灘邊也有很多人。時柿與程霽未擠在人群中央，尋了個角落，時柿正拿著相機(jī)尋找角度，先試拍了幾張。

    橙光一點(diǎn)點(diǎn)冒出來，太陽躍出地平線的一霎那，海灘上響起陣陣驚呼，還有爽朗的叫喊聲。

    可站在時柿旁邊的程霽卻是整個人有些怔愣，時柿停下手上的功夫，用肩膀碰了一下他的手臂，“怎么了？不如想象中啊?！?/br>
    程霽在時柿的注視下，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來了一個方盒。打開，里面是一枚鉆戒。日出的光落在那一枚鉆上，折射出更加炫目的光線。

    “柿子，嫁給我吧?！彼终f道。

    “??？”這下輪到時柿不知所以了。

    他倆一直呆在一起，完全沒想到他會設(shè)計(jì)這個環(huán)節(jié)。

    “嫁給我，好嗎？”程霽又問了一遍。他有些緊張，時柿能感覺出來，這樣的程霽很少見。

    “求婚不是要下跪嗎？”時柿還要仰著頭看他，有意問他。

    程霽依言就要屈膝，然時柿又急忙拉住他了，環(huán)顧四周，“太多人了，不用了不用了?！?/br>
    “那你答應(yīng)嗎？”

    時柿抿住嘴角點(diǎn)頭。

    程霽給時柿戴上戒指，時柿舉起左手，透過手縫看太陽越升越高，海面波光粼粼。

    這一刻的溫柔，也許是日出給的，也許是大海，更可能是身旁的他。

    往后的生活平淡是常態(tài)，偶爾起風(fēng)，卷起一陣?yán)嘶ǎL(fēng)停浪退，平淡依舊，但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是值得期待的好日子。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三年來的等待，鞠躬。

    終于完結(jié)了。

    還會更一章番外。

    第60章 番外

    *

    程霽三十五歲時, 人生責(zé)任中出現(xiàn)了父親這個角色。

    他中年得娃，時柿卻是個年輕mama。

    所以程霽是欣喜，時柿的心情是焦慮。

    懷孕五六個月時, 時柿的肚子猶如吹氣球一般，突然就大起來了。她還在學(xué)校帶課, 帶的小學(xué)二年級。逢課間, 小朋友們總是把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卻也沒有湊特別近，還有給時柿帶零食的，都獻(xiàn)法寶似的討時柿開心。

    “時老師，你生寶寶之后還來學(xué)校嗎？”

    “來呀。但是可能會有點(diǎn)久才回來?！?/br>
    又有學(xué)生踴躍提出問題，“那老師你會生男寶寶還是女寶寶？”

    “這老師還不知道呢，要等寶寶出來了才知道?！?/br>
    “那老師你喜歡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