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梅香是福壽堂的丫鬟,老太太身邊的伺候的。此處偏僻,她會經(jīng)過是因為想走近路去大廚房取燉品,哪知道會在長滿雜草的路上看到一具死狀恐怖尸體。 至于死的是誰?肯定也是一名丫鬟。 可顏府伺候的丫鬟、仆從并不少,無法從尸體判斷是誰的情況下,只能一一排查。 顏知鳶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尸體有問題!便捂著鼻子,謹慎地蹲到尸體面前。 圓臉小道蹲在旁邊,一張嘴就被無孔不入的臭味熏得干嘔起來。 “姑娘,你膽子好大,一點也不害怕尸體。” 顏知鳶詫異的瞥他一眼:“沒你的膽量大……”敢毫無防備的就靠近明顯不對勁的尸體。 要知道,被妖邪鬼怪吸干精氣的尸體才會如風干過度的咸魚一般。 眾所周知,咸魚能長久的保存,不會輕易腐壞,干尸也是如此。 這具干尸的氣味像是一大桶未經(jīng)處理而自然腐爛多時的魚,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只有一種可能——尸體肚中有東西,導(dǎo)致了干尸的加速腐爛。 干癟的尸體忽然顫動了一下,從嘴里里飄出兩團黑霧,一團襲向身旁的小道士,另一團飛向凌霄真人。 顏知鳶早有防備,才能及時拉開小道士并示警:“小心!” 一團黑氣撲個空,撞在旁邊的一棵歪脖子樹上,只見茂密的樹葉紛紛揚揚的往下落,剛剛還生機勃勃的樹瞬間就枯死了。 另一團黑氣剛靠近凌霄真人,就如水珠遇到燒熱的鐵鍋,瞬間蒸發(fā)。 顏知鳶:這就是傳說中的正氣凌然,諸邪不侵嗎? 小道看不到黑色的氣團,卻能看到后面枯萎的歪脖子樹,雙腿直打顫。裝出來的沉穩(wěn)被丟掉一邊,感激地說:“多謝相救,多謝相救!姑娘早發(fā)現(xiàn)有不對勁之處?” 顏知鳶:哇哦! 小道完全暴露本性,瞪圓眼睛又問:“姑娘,你能看見從尸體里飛出來的東西嗎?” 顏知鳶:唉,陰陽眼也一起暴露了。 凌霄真人:“靈清!” 圓臉小道被呵斥,沒繼續(xù)問下去,他先將被嚇到的顏承業(yè)和梅香趕走,大約是覺得他們待在這里純粹是添亂。 也的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顏承業(yè)去做,比如確認死者的身份,還得讓他去查一查大廚房旁的井中從前是不是死過人。 顏承業(yè)嚇得六神無主,卻還能抓住重點。 “下官讓小九代為招待兩位……” 顏知鳶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小九”是在稱呼她。 顏府并未分家,家里的孩子按歲數(shù)大小在一起排序也是應(yīng)當?shù)?。只是父母很少說起顏家的事情,顏知鳶并不知道自己排行第九。 “小九,凌霄真人乃是披霞觀純陽仙師的首徒。旁邊這位乃是靈清道長,亦是師從純陽仙師,是真人的同門師弟。兩位到此是為祛除邪祟,還我們顏府以太平?!?/br> 顏知鳶曾聽師父說起過披霞觀,對純陽仙師也有些印象。知道應(yīng)天府中無人敢冒著披霞觀的名號招搖撞騙,兩個人應(yīng)當是有真本事的。 穩(wěn)了,看來不用抓緊時間送父母上山避難。 顏承業(yè)見侄女對‘披霞觀’三個字毫無反應(yīng),心說果然是在山上養(yǎng)傻了,連如此出名的道觀都不曉得。只得又說:“披霞觀乃是圣祖親封的‘護國隆盛宮’,天子也常聽純陽仙師講道。你常年住在山上,于禮儀方面多有疏忽。正是因為如此,更需要小心招待兩位貴客。記住了嗎?” 顏知鳶:“沒記住?!?/br> 顏承業(yè):“……” 靈清強忍著笑意,咳嗽一聲道:“顏大人,你府中可有我等不能涉足之地?” 顏承業(yè):“絕對沒有這樣的地方。真人、道長,兩位不需要有任何顧忌,一切以消滅邪祟為重?!?/br> 說完,麻溜退下。 顏知鳶茫然的看著逐漸消失的背影,轉(zhuǎn)過頭看著兩人:“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這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踏足顏府。東南西北都摸不清楚,沒辦法招待你們。” “沒事,我們也不需要引路的人。只是有著玉佩的緣故,還望道友能暫時與我二人待在一處,”靈清作揖:“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師從何派。” “涿光山,顏知鳶?!?/br> “道友竟然就是常年霸榜應(yīng)天府玄門傳說第一位的‘有緣人’!” 顏知鳶:??? 靈清:“久仰久仰!” 顏知鳶:先不說“有緣人”是什么???你還記得自己沉著穩(wěn)重的道士包袱嗎? 小孩愛裝大人,是因為大人說的話更受重視。這道理在行當間同樣適用,年歲大的大夫比年輕的醫(yī)者更受人信任,老道士自然比小道士看著更靠譜。 不用問顏知鳶都知道靈清的圓臉盤子給他招過多少懷疑的目光,很能理解他想要看起來成熟穩(wěn)重一點的心情。 可這種氣質(zhì)吧!裝是裝不出的,起碼靈清的道行就不夠。 凌霄開口打斷兩人:“靈清,先追蹤羊膻氣?!?/br> 靈清:“好咧!” 他抱歉地對顏知鳶笑了笑,拿出兩片柳葉在眼睛和鼻尖上抹了抹,嘴里念念有詞。不一會就睜開閉著的眼睛,并用鼻子猛的吸氣。 這就是道門的術(shù)法,名曰“開陰陽眼”、“開通靈鼻”,簡稱“開眼”、“開鼻”。其內(nèi)核都是開發(fā)五官的潛能。 顏知鳶聽說這種法術(shù)。按借助的工具不同,開發(fā)五官潛能有兩種方式。一種就是小道展示的,柳葉抹五官,另一種是牛眼淚擦五官。 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念咒。 至于要念什么咒,顏知鳶就不清楚了,她的朋友沒一個會人類術(shù)法的。 因此饒有興趣,認真去聽??上?,靈清喃喃念出的是一堆鳥語。分開聽則每個字都能明白,連在一起就不知道說的是什么。 ……她聽得一頭霧水,自然也沒記住。 施法后的眼睛是有微弱金光的,鼻尖也有一點白色的亮光,大白天的不仔細看會忽略掉。 靈清:“我沒看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br> 沒看到就對了,就算有殘留的陰氣,一旦暴露在日光中也會很快消散。 靈清又嗅了嗅:“至于氣味,羊膻氣最濃是剛剛那口井,說明水鬼常待在里面。除此之外,西邊也有相似的味道?!?/br> 凌霄:“過去看看?!?/br> 顏知鳶看來,要解決這件事,追蹤水鬼的意義不大。不過,她從沒見過水鬼也是很好奇的,便沒開口說話。 三人在奴仆們好奇的目光中,嗅著味來到一處竹林環(huán)繞的殘破的院子,名曰——翠竹軒。 估摸著是顏承業(yè)有吩咐,一路上無人攔他們。 靈清:“里面味道之濃幾乎可以與水井比擬。” 院子緊閉,敲門許久也無人應(yīng)答。 靈清把拂塵插在腰間,腳在墻面上一點便縱身跳進院中。 凌霄姿勢更為好看,輕輕一躍便跳上墻頭,低頭看向還站在墻外的顏知鳶,平靜的眼眸中慢慢蕩起一圈圈漣漪。 “你可以拉著我的手……” “道友,這邊、這邊!” 靈清“嘭”一聲推開門,招手呼喚。 顏知鳶再抬頭的時候,凌霄已經(jīng)不在墻頭之上了。 院內(nèi)荒草叢生,堂中端坐著一名披頭散發(fā)的婦人。她目光呆滯,當視線掃過兩位道士時,忽然“活”過來了。 她急切地迎到門口,眼中殷切的光芒有些嚇人。 “道士!!有道士!他終于肯相信我了,老爺請道士來抓鬼了?!?/br> 凌霄側(cè)身躲開,靈清被婦人抱個滿懷,頓時雙頰通紅,奮力的掙脫。 “女施主不要亂摸,女施主請退后一些!” 靈清嚴厲地呵斥。 婦人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一樣,神經(jīng)質(zhì)的絮叨著:“我被鬼纏著許久,終日不得安生。如今就要被鬼害死,請道長救我一救!” 好不容易掙脫又被抱住的靈清:我死了! “有話好好說,女施主……你別往我身上撲。你坐下,你冷靜點?!?/br> 戰(zhàn)局以外的兩個人很是悠閑。 凌霄:“顏小姐,知道她是誰嗎?” 顏知鳶發(fā)現(xiàn),這位凌霄真人雖然看著是個冷淡的、不好相處的人,其實性格還蠻好的……這不,還主動跟她搭話。 “性格”也是跟師父學的詞。 “不認識,我從小就住在山上,從未下過山?!?/br> 凌霄:“……家?guī)熀烷L樂元君是多年的好友。” 顏知鳶:“這樣?。∧悄悴蝗绶Q我為‘知鳶’吧?!?/br> 凌霄微微一愣,正色道:“于理不合,這是小姐的閨名,只有家里人才能稱呼。” “這是我的道號,”顏知鳶奇怪地問:“是我誤會了?你剛剛忽然提及上一輩的事情,難道不是想要拉近你我之間的距離嗎?” 凌霄:“……” 凌霄:“‘知鳶’真的是道號嗎?” 顏知鳶反問:“沒人規(guī)定不能用名字做道號吧?” 凌霄:“……” 靈清終于將婦人安撫住,往這邊一看,驚訝的道:“師兄,發(fā)生了什么?你臉怎么紅了?” 凌霄:“好好問話?!?/br> 靈清最怕師兄冷臉,連忙問婦人:“你是何人?” 婦人顛三倒四的說了一通,三個人艱難的整理出較為清晰的脈絡(luò)。 原來,這位四十來歲的婦人是顏承業(yè)的妻子,娘家姓錢。論理,顏知鳶該叫她一聲二伯母。 錢氏第一次見鬼,還要從七年前說起。 那是一個夏日的晚上,天氣炎熱,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忽然,聞到一股怪味,忙高聲呼喚守夜的丫鬟,卻始終不見丫鬟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