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萬一這位有強(qiáng)迫癥呢?哪怕剩下一個情敵的子嗣還活在人世間,就無法安息的那種! 精美絕倫的福壽堂被大火付之一炬,此刻到處都彌漫著刺鼻的氣味。顏承業(yè)數(shù)次想沖進(jìn)大火中都被攔住,已經(jīng)哭暈過去,高喊著節(jié)哀順變的忠仆們的將他抬走,場面非?;靵y。 若他知道親娘就是厲鬼,恐怕再沒心情哭喪了。 顏知鳶現(xiàn)在還有兩個疑惑:老太太是如何把毒下到糯米糕里的?她自燃的時間太過湊巧,又是怎么得知自己身份已經(jīng)暴露的? ……竟能做到提前焚燒自己的尸骨,免得落入他們手中,成為對付自己的武器。 作者有話要說: 顏承業(yè)很委屈: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這哪能叫花心?我這是為了事業(yè)! 第12章 漿糊 沒過多久,重新醒來的顏承業(yè)又一次回到福壽堂,披頭散發(fā),步履蹣跚,甚至都沒有顧得上穿鞋。他推開攙扶自己的仆從,撲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用手捶地。 任誰看到他悲痛到如此地步,都要感嘆他孝心可嘉。 然后,他就知道厲鬼乃老太太所化……哭聲戛然而止。 “不是這樣的,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顏承業(yè)第一反應(yīng)就是極力的否認(rèn)。 可他又是了解他娘的,心里并非真的認(rèn)為沒有這個可能性。 顏知鳶在旁邊點評他的表現(xiàn):“你這樣子,顯得底氣不足?!?/br> 顏承業(yè):“……” 等大火撲滅,勉強(qiáng)能夠進(jìn)入其中,三個人艱難的撿出一些碎骨。 對鬼來說尸骨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管是哪種鬼。 甚至有因為死的時候尸骨不全,而無法投胎的陰魂。 比如死因是火燒的鬼,一旦四肢、頭部被毀,就會淪落成鬼中最下等的燒死鬼。既沒什么本事,還不能隨著死亡時間的變長而變強(qiáng)。身體像個無法儲存陰氣的漏斗,魂魄會漸漸消散,沒有入陰曹地府的機(jī)會。 《問鬼神·第二卷 ·鬼》中有一則關(guān)于燒死鬼的故事,講述故事的就是燒死鬼本鬼——他是為向小小的顏知鳶炫耀就快能下地府投胎的樂事。 對于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來說,地府已經(jīng)成為最好的歸宿。 [燒死鬼說:家中失火,我在睡夢中被煙嗆暈無法逃走?;饟錅绲臅r候,我兩只手的骨頭已經(jīng)被燒成灰燼,變成鬼后靈魂殘缺不全,成為鬼中的廢鬼——燒死鬼。陰差不拘,無法投胎轉(zhuǎn)世。好在遇到的小鬼都很可憐我,也不吃我。 后來,我走了很多地方,魂魄已經(jīng)漸漸到了要潰散的邊緣。這時候,我遇到一個死去很多年的老鬼。他告訴我一個辦法,能讓幾個殘缺的鬼合并,補全身體去投胎。 必須是有月亮的夜晚,請一位未婚女子準(zhǔn)備熬煮漿糊的原料,先將幾個鬼的尸骨(量不用太多,一截指骨就可以)丟入涼水之中,嘴里要念‘水入鍋,面入鍋,加熱熬成漿,糊糊黏陰身’。 漿糊熬好,鬼的身上也跟著涂滿漿糊,這就可以進(jìn)行下一步‘合并’。 也不是所有殘缺不全的魂魄都可以隨便的合并,規(guī)則是——老不并少,男不并女。] 盡管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顏知鳶還能清晰的記起燒死鬼得意的樣子。 再后來,他賺到路費就去了鬼門關(guān),若是順利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投胎轉(zhuǎn)世重回人間。 漿糊的粘性足到能令幾個鬼合并在一起,肯定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每個鬼的行動的能力。換個思路想,不失為一個對付厲鬼的手段。 至于有沒有用,試一試就能知曉。 玄門自然也有以骨抓鬼的術(shù)法。 顏知鳶:“骨頭夠用,咱們可以分一分。” 靈清抓了抓頭發(fā),真去分骨頭了。哪怕老太太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足夠快,大火卻無法毀掉所有的尸骨。要知道,鬼對尸骨是有感應(yīng)的。 我燒我自己,老太太是個狠人。 撿來的骨頭正好分成兩大碗碎骨。 靈清要把骨頭放進(jìn)招魂的陣法中,再借厲鬼對顏三爺?shù)脑箽鉃橐?,就能做到要鬼幾更來,不可不聽召。還有,可以在尸骨上刻‘現(xiàn)身咒’,成功的話,鬼在普通人面前都無法隱身。 他很好奇顏知鳶會做些什么。 在玄門中,問人道法是極不禮貌的行為??芍S道友用的不是法術(shù),而是驅(qū)鬼小偏方?似乎也從不介意讓他們知曉,有問必答。 那應(yīng)該可以問吧? “道友準(zhǔn)備拿尸骨怎么辦?” 顏知鳶:“煮糊糊?!?/br> 靈清:你說笑的嗎???為什么看起來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 兩人分的是親娘的遺骨,孝子顏承業(yè)一句阻止的話都沒有說,避到旁邊罕見的沉默著。難得沒有湊到凌霄身邊獻(xiàn)殷勤,甚至一度忽略掉凌霄的存在,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思緒之中。 太陽一有落山的征兆,寒風(fēng)就開始肆虐,顏知鳶捧著裝骨頭的瓷碗回到三房小院,一邊讓楊氏幫忙準(zhǔn)備好晚上要用的東西,一邊說起白天發(fā)生的事情。 說到老太太是厲鬼,顏三爺居然只有一點點的驚訝。 “若是老太太的話就一點都不奇怪了?!?/br> 顏三爺感嘆:“她本就是像惡鬼一樣的人?!?/br> 楊氏竟然對她說:“你生下來身子不好,我和你爹都懷疑過老太太在其中動了手腳?!?/br> 這么多年以來,夫妻倆沒在顏知鳶面前說過老太太的不是,并不是說對顏府還有什么期待,而是根本不愿意提及顏家的任何一個人。 顏知鳶:“老太太為什么這么恨爹?” 楊氏厭惡地說:“她癡戀老太爺已經(jīng)入了魔!一個瘋子的想法,自然難以猜度。” 到底是長輩,溫柔的楊氏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顏知鳶:“……癡戀老太爺?” 以老太太要強(qiáng)的性格,肯定會怨恨花心的夫君。 顏知鳶都在懷疑老太爺不是簡單的英年早逝,而是被老太太一碗毒藥送上的西天。 “據(jù)說老太爺生得俊美無雙,是個風(fēng)采絕佳的人物,”楊氏看到女兒吃驚的模樣,竟然些許自豪,便繼續(xù)說:“關(guān)于她為什么恨你爹,我有個猜測,她大概是覺得只有自己才配生下老太爺?shù)暮⒆印蚁拐f的?!?/br> 顏知鳶實在無法將狠毒的老太太和顏狗劃上等號。 “唉!” 顏三爺非常懊惱:“是我不好,若我是個有本事的人。早就能帶著你們娘倆跑的遠(yuǎn)遠(yuǎn)的,哪會有今日的禍?zhǔn)隆!?/br> 顏知鳶安慰他,老太太一個厲鬼,鐵了心要殺他,跑多遠(yuǎn)也沒用,不必自責(zé)。 顏三爺并沒有被安慰到。 一個時辰后,凌霄兩人和顏承業(yè)一起從小門進(jìn)三房小院,后面跟著兩名健婦,壓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女人。 楊氏一見她就驚訝地喊出聲。 “大嫂,你這是怎么了?” 原來這個容顏憔悴的女人就是失蹤的王氏。 排除她的嫌疑之后,顏知鳶就猜測她沒出事,是自己從寺廟逃跑的。 王氏恍惚間答道:“是三弟妹啊……” 說完,想起自己如今的狀況,轉(zhuǎn)過臉看也不看楊氏。 然后,她就看到顏承業(yè)的臉,立刻怒目而視,一臉怨毒。 若目光能殺人,顏承業(yè)已經(jīng)死過千百遍。 “顏承業(yè),你個臭狗屎!你個沒心沒肺的王八蛋,兩面三刀的死龜孫,滿嘴噴糞的真小人。你娘是個毒蝎,生的兒子也是一頭禽獸。哈,要殺就殺,可恨我死前沒能弄死那老虔婆!” 靈清小聲告訴顏知鳶,王氏離開寺廟后,借住在城郊的一戶農(nóng)舍中。婦人很是警覺,發(fā)現(xiàn)有人在找她,立刻從后門逃走,去找她的人也是追逐一場才將她帶回來。 從被逮到的那一刻起,王氏就緊閉著嘴什么都不肯說。 一見到顏承業(yè),就發(fā)瘋似的罵他。至今為止沒有一句重樣的。 顏知鳶知道凌霄他們?yōu)槭裁窗淹跏蠋砣啃≡骸W鳛闅⑺览咸娜?,王氏很可能也被老太太怨恨著,擱這才安全。 眼見就要天黑,靈清神色凝重,抿唇在外面布陣。 屋內(nèi)王氏的唾罵一直沒有停歇,她的手現(xiàn)在是被捆著的。因為一放開她,她就能撲過去咬死顏承業(yè)。 等外面的靈清已經(jīng)開始招魂,誦念的咒語并沒有平心靜氣的功效,反而讓人非常的緊張。 王氏還在罵,不停的罵。 顏承業(yè)終于受不了,大喊一聲:“老太太已經(jīng)被你的一瓶頭油送上西天……她都死了,有什么仇怨都一筆勾銷?!?/br> 王氏愣?。骸澳愫逦?。我離府的時候,大夫明明說人救回來了。” 顏承業(yè)氣極。 “你消停點吧!她那是變成厲鬼了,現(xiàn)在還要殺老三?!?/br> 王氏:“……哈,顏家的人都該死。我的丈夫兒子都死了,老三憑什么還活著,你又憑什么還活著——你是她的兒子,你最該死。全都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聲音尖銳,又凄厲得能刺穿耳膜。 “水入鍋,面入鍋,加熱熬成漿,糊糊黏陰身。” 顏知鳶的一鍋漿糊已逐漸變得黏稠,她抽空回王氏一句:“伯娘,老太太活著的時候作惡多端,死掉還能橫行霸道。我們正想辦法讓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投胎呢!你能安靜一點嗎?” 王氏咬牙說:“……成!” 她就真的不說話了。 只聽屋外靈清大聲呵——“來了!” 颯颯颯! 狂風(fēng)大作,屋子四周的樹木都劇烈地晃動起來,天地似乎在旋轉(zhuǎn),耳邊充斥著可疑的響動。 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外面的靈清和凌霄都在做些什么。 除非打開門……不過,這時候關(guān)著的房門更能讓人覺得安心。 屋內(nèi)的燭火瞬間變成青綠色。 又是這樣,楊氏的恐懼積累到極致,發(fā)出短促的尖叫聲。 顏知鳶握住了她的手:“娘,沒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