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難過，你爹是為了保護你們而死的，肯定也希望你們能過得好……”

    阿久哽咽。

    “道長說爹是被厲鬼吃掉了?！?/br>
    并沒有說爹是為了保護我們……

    “厲鬼很兇，是鬼怪里面最厲害的角色……阿久有害怕的人嗎？”

    阿久停止哭泣，想了想說：“我最怕老爺?！?/br>
    顏承業(yè)你做人可真失?。?/br>
    顏知鳶摸了摸他的頭，溫柔的說：“厲鬼比老爺可怕很多很多很多倍，你爹明明可以躲起來的。他是水鬼，已經(jīng)可以在府中有水的地方任意的移動，厲鬼再厲害也抓不住他。然而他在發(fā)現(xiàn)厲鬼的那一刻，沒有想著躲起來，而且決定消滅厲鬼。他甚至已經(jīng)將厲鬼趕到大門口了，或許差一點就能贏……不過輸?shù)粢膊粊G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爹是個英雄。”

    包文才死多年前？厲鬼自帶煞氣，一出世便可以害人，一殺人就有五百年的道行。

    敢對上厲鬼，不過是因為要保護深愛的人。

    這番話成功讓阿久不再哭泣，深深的感受到爹對他的愛，眼中有了不一樣的光彩……卻并沒有讓紅蕊生出一點求生欲。

    顏知鳶靈光一閃，問紅蕊：“你想去包文死去的地方看一看嗎？”

    紅蕊的眼睛這才有一點亮光。

    顏知鳶來到顏府大門外，中途有發(fā)現(xiàn)凌霄的疑惑——他肯定以為我是在騙母子倆，讓她們能好過一點。

    不是的，顏知鳶說的都是真的。

    他們的確沒有從厲鬼口中得知包文魂飛魄散的經(jīng)過，照理來說也不應(yīng)該知道包文是在哪里死去的。

    可這些不知道，都能以發(fā)現(xiàn)的痕跡進行推理，還原當(dāng)時的情況。

    四天前的傍晚，顏知鳶下山回家，看到草叢里的菌人，赤紅色墻上的水痕，立刻發(fā)覺府中有陰物作祟。彼時并不知道，有一個水鬼死在這里。

    現(xiàn)在看來，菌人的存在有可能是包文唯一能為母子倆做的事情，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事——一個放在顏府大門口的明晃晃的警示。

    既然如此，顏知鳶請凌霄為母子倆開眼，看一看墻角處。

    紅蕊一看到小小的菌人就放聲大哭，好半天才能顛三倒四的表達(dá)出菌人的五官和小時候的包文很相像的意思。

    菌人的五官清晰可見……認(rèn)真觀察的話，和阿久也有幾分神似。

    紅蕊：“我能養(yǎng)他們嗎？”

    菌人只能活七天，算算時間，今夜就會消散。

    充滿好奇心的顏知鳶還真養(yǎng)過短命的菌人，嘗試著讓小家伙們活得長一點。

    她成功了。

    顏知鳶笑著說：“當(dāng)然可以！”

    紅蕊破涕為笑，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我一定會好好養(yǎng)著他的……一定會……”

    作者有話要說：　　并沒有很寵小朋友的凌霄，只是想要跟未婚妻多說幾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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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狐

    三房小院，顏知鳶倚靠在堂屋前的柱子上，時不時看一眼正在敘話的母親和大伯母王氏。

    因為相隔一段距離，其實聽不到她們交談的具體內(nèi)容……不過，可以猜到。

    老太太已死，顏府自然要分家。

    以顏承業(yè)的性格，絕不會做什么為母報仇的事情，只會思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消弭厲鬼作祟帶來的影響。王氏故意謀害婆母，證據(jù)確鑿，他卻完全沒有追究的意思，表現(xiàn)得毫無芥蒂，絕口不提此事不說，還認(rèn)真地詢問王氏有關(guān)于分家的章程。

    王氏不愿意回娘家，也不愿意繼續(xù)住在顏府——在本朝，弟弟奉養(yǎng)寡嫂是合乎禮制的。

    顏承業(yè)不想在此時把事情辦壞，便提出讓王氏回顏府老宅居住。

    遠(yuǎn)離應(yīng)天府城的老家是個養(yǎng)老的好地方，自愿守寡的王氏若去那里，能得到族人的照顧。

    已經(jīng)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顏承業(yè)自然不會吝惜錢財，分給兩房的家產(chǎn)有宅子有鋪子有現(xiàn)銀，十分厚道。也不因為大房只剩下一個寡嫂便不給或少給，甚至還添上兩分。言語里都是嫂子不容易，請族人多多照料的意思。

    說話做事，力求讓任何人都挑不出他的刺。

    王氏有錢獨居，安全無虞，未來的日子不會過得太差。

    此番話別，王氏就要啟程回老宅。

    等新宅打掃干凈，三房也要搬進遠(yuǎn)離百華巷的新居。

    雖然大家都還沒有真正的離開顏府，但是壓在頭頂上沉甸甸的黑云已經(jīng)徹底散去，兩個女人神態(tài)都很放松，臉上也有笑容。

    小廝小跑到院子里，對著顏知鳶行禮。

    “小姐，小芹村的莊子來送干菜，聽說小姐回家，想要拜見您。”

    小芹村在應(yīng)天府以北，同楊氏的娘家距離較近。

    當(dāng)初楊氏出嫁，這個莊子就給了她做嫁妝。同時，田莊的產(chǎn)出也是三房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

    顏知鳶的奶娘就是小芹村人，一直在涿光山待到顏知鳶年滿六歲，能夠照顧好自己才下山回家。

    因為有悉心照料小姐的功勞，楊氏早已把奶娘的男人升為田莊的管事，一家人的日子過得不錯。

    奶娘大字不識一個，卻是個睿智的人。在山上時，要貼身照顧小主子，很快就發(fā)現(xiàn)顏知鳶身上奇異的地方。沒有產(chǎn)生太大的恐懼也就罷了，還能守口如瓶。

    顏知鳶記事較早，對奶娘感情頗深。

    來的肯定是錢家人……她還以為會是奶娘，沒想到卻是一位歲數(shù)和她差不多的姑娘。穿著半新的鵝黃色襦裙，頭發(fā)挽成小髻，皮膚白皙，面頰上有幾顆調(diào)皮的雀斑。

    顏知鳶見姑娘面帶好奇地左看右看，還帶著幾分忐忑的樣子，便知道她很可能是第一次來府城。

    “您就是小姐嗎？”

    小姑娘嘟囔：“……和阿媽說的一模一樣?！?/br>
    顏知鳶已經(jīng)猜到小姑娘的身份——奶娘的女兒，名叫苗小青。

    “你阿媽都說我什么了？”

    苗小青：“阿媽說，小姐長得美人也和氣。我問她，萬一見著人不認(rèn)識怎么辦？阿媽說不會，見到小姐你就知道了，絕不會認(rèn)錯的?！?/br>
    這話像是奶娘說的，總覺得自家的孩子比別家的要好。

    顏知鳶見她嘴唇發(fā)干，領(lǐng)著她進屋，小廝倒來溫茶讓苗小青解渴。趕牛車的人死活不肯進正堂，拘謹(jǐn)?shù)母P一起去后面卸貨。

    顏知鳶：“家里怎么讓你一個人來？”

    苗小青：“大哥和阿媽都生病了，阿爹走不開。我想幫家里做點事，就請求阿媽讓我送干貨來府城……小姐，我喝完茶就得走，天黑之前必須趕回去。”

    顏知鳶：“奶娘生的什么??？”

    “郎中說是驚悸之癥，不能勞累要好好將養(yǎng)著。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阿媽躺在床上并未下地，卻也不見一點好轉(zhuǎn)。”

    下山后，奶娘也回山上看望過顏知鳶幾次。

    上次見面是兩年前，奶娘的身體還很健康，可以徒步登山而不覺得勞累。怎么現(xiàn)在聽起來病得還有些嚴(yán)重，再一問苗大的病情，乃是受了風(fēng)寒久咳不愈。

    那可能村里的大夫醫(yī)術(shù)差勁，沒辦法做到藥到病除。

    顏知鳶也有些想念奶娘，比起被拘在家中她更愿意待在鄉(xiāng)間，聽罷便說：“我跟你去田莊上瞧一瞧?！?/br>
    閨女難得陪在自己身邊，楊氏正是愛不夠的時候，不過念及奶娘往日對閨女的照顧，再加上搬家忙亂也顧不上她，便準(zhǔn)許了。

    顏三爺請來一位有交情的大夫隨顏知鳶出診，不到一個時辰，一行人就已來到府城城門口。凡過往的馬車都是要經(jīng)過守城士兵檢查的，顏知鳶下車的時候，在人群里看到熟悉的灰色道袍——和靈清穿的樣式一模一樣，連腰間的結(jié)扣都一般無二。

    定睛一看，卻是一張從未見過的生面孔，大約也是披霞觀的道士。

    既不是熟人，顏知鳶便移開視線。

    ……

    城門酒家，靈清伸長脖子往前方眺望。

    靠著紅漆欄桿設(shè)下的桌椅上鋪設(shè)一層層白布，凌霄坐在上面，擦拭著寶珠劍。

    劍是武器，要用上劍的必是臟東西——每回動手他必要徹底的沖洗寶劍，可還是時不時的覺得寶珠劍很臟。

    他顯然對嘈雜的街道毫無興趣。

    直到靈清嘀咕：“那好像是知鳶道友……”

    凌霄耳朵微動，身體先做出反應(yīng)——他刷地站起來，看向城門口。

    靈清一轉(zhuǎn)身，看到不知何時站到旁邊的人，拍了拍胸膛：“師兄，你嚇?biāo)牢伊恕！?/br>
    凌霄：“人在哪？”

    問完，他已經(jīng)在人群里看到那抹不一樣的亮色。

    “第二輛馬車旁邊，著淡綠色披風(fēng)……沒錯，就是知鳶道友。”

    靈清又蹦又跳的揮手。

    顏知鳶并未看到兩人，守城官兵放行，她已經(jīng)重新登上馬車。離開城門，從大路轉(zhuǎn)向鄉(xiāng)間小道。

    活潑的苗小青像是歡快的小鳥一般，嘴巴幾乎沒有片刻停歇，還沒有到小芹村，顏知鳶就已經(jīng)知道莊上有多少畝地，圈中喂養(yǎng)著幾頭豬，耕地的牛叫什么名……還知道看院子的是一只很兇的鵝，苗大青很會做菜，烹飪雞rou的手藝遠(yuǎn)近聞名。

    苗大青是小青的哥哥，奶娘的長子。前幾年喪妻，去年新娶了一名叫做阿紫的姑娘做妻子。

    再有就是苗家的頂梁柱，奶娘的丈夫——苗大頭。

    一個沉默寡言卻勤勞樸實如黃牛一般的人。

    一家的人口結(jié)構(gòu)非常的簡單。

    苗小青：“小姐，您可千萬別跟阿媽說，是我告訴你她生病的事，不然她肯定會怪我的?！?/br>
    顏知鳶知道照顧自己多年的奶娘是什么人，心說我?guī)е蠓騺淼?，你也瞞不住。不過，何必讓小青害怕。等奶娘想起來罵人，也是自己離開之后的事情，氣早就消了。

    天都已經(jīng)黑透，村里家家戶戶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點燈，一行人才來到田莊之外。小廝扶著老大夫下車，這位年邁體弱的先生被顛得臉色煞白，比聽到聲音出門查看情況的苗大青更像個病人。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