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 是因?yàn)轭佒S死掉, 封印一直無法解除。要?dú)⑺? 也要等到她年滿十八歲之后。

    二來, 殺人從來不是大少爺?shù)哪康?，他或許是想要打造一個“適合”轉(zhuǎn)世后的紙鳶成長的新環(huán)境。讓“新的”紙鳶能夠認(rèn)同他的觀念, 共謀長生？

    ……不過, 顏知鳶剛生下來, 就被長樂元君捷足先登。

    過去發(fā)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顏知鳶無從得知，只能靠猜。猜中幾分, 就不曉得了。

    顯影符中, 紙鳶還在做臨死之前的安排——交代后事。

    大少爺雖然沒有殺死她, 但也沒讓她好過。

    紙鳶發(fā)現(xiàn), 她被種下桃花惡詛……一直以來, 她都懷疑研究出桃花惡詛的巫派傳人和大少爺之間有隱秘的聯(lián)系。兩個人的理念太過相近, 都是一樣的做事不擇手段，又在奇怪的地方有著奇怪的堅(jiān)持。

    紙鳶剛做丫鬟的時候，覺得大少爺是個脾氣不壞卻很守規(guī)矩的人。

    怎么說呢？傭戶的兒子調(diào)皮，將污水潑到他的鞋上，他保準(zhǔn)不會生氣，更談不上懲罰小孩子。可若是丫鬟、小廝行事出差錯，他卻絕不會輕易的放過。

    紙鳶可以理解，世家的下人也是主人家的臉面嘛！

    后來，她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的。大少爺不罰孩子是因?yàn)閷Ψ礁盁o關(guān)”，身份、地位都不夠看。特地教訓(xùn)，顯得世家公子太過刻薄，不利于他的名聲。要懲罰下人是因?yàn)楣芙躺磉叺娜?，是他該做的事，而且一定要做好?/br>
    眾人都說大少爺身邊的下人是最規(guī)矩的。

    他是一個行事有一套準(zhǔn)則的人，總能精準(zhǔn)的把握住每一個身份的“責(zé)任”。

    一個好兒子是什么樣子，他在家主和親娘面前就是什么樣子。

    一個好哥哥是什么樣子，他在二少爺面前就是什么樣子。

    一個世家長子是什么樣子的，族中的眾人看到的他一定最符合預(yù)期。

    角色之外的情況出現(xiàn)時，他表露出來的情緒就是漠不關(guān)心。

    紙鳶以為，能無時無刻扮演好每一個“角色”的人是不存在。因?yàn)槿硕际怯星榫w的，所以總有控制不好自己的時候。

    哪怕是她，偶爾也會覺得沮喪，遇到傷心的事情也會難過，每回應(yīng)付完夫人都覺得疲憊，得知兩位少爺都對她有意的時候，會有一點(diǎn)小自得，然后就是鋪天蓋地的恐懼……情緒的變化，會讓她的外在行為出現(xiàn)變化。

    可大少爺不會，他只做最合適的事情。

    ……自制力強(qiáng)得嚇人。

    現(xiàn)在的紙鳶又改變了想法。

    大少爺絕不是在“扮演”角色，強(qiáng)迫自己去迎合旁人……更準(zhǔn)確的說，他的世界里只有兩種人，有用的人和沒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不能放著不管。

    不用計(jì)較的是沒有用的人。

    對上大少爺?shù)臅r候，成為無用的人會比較幸福。

    ……這個人大概天生就沒有同情心？一個目的性很強(qiáng)又沒有同情心的人，就會很可怕了。

    快要八十歲的紙鳶見過太多的人和事，清楚世界很大，真的是無奇不有。

    那個巫派傳人，肯定是被大少爺寄生了。為研究桃花惡詛他殺死了很多的修士，可隔壁的一戶普通人家就一點(diǎn)事都沒有。他的分、身被毀后，這戶人家都還不知道曾住在隔壁的鄰居是一個殺人無數(shù)的惡鬼，都覺得他待人和氣，是個品行端方的君子。

    這家的小姐甚至鐘情于鄰家的俊哥兒，為此還害了一場相思病。

    言歸正傳……“反正你要死了?！?/br>
    原來，大少爺是這個意思。

    即使如此，大少爺也對她手下留情了。不論是出于什么目的的手下留情，紙鳶都覺得心情十分復(fù)雜。

    在決戰(zhàn)中沒有死亡的她，有更多的時間來安排后事。

    用婚契讓二少爺恢復(fù)神志后，紙鳶一直在幫助他積攢功德。幾十年來，積攢的功德已經(jīng)足夠。

    功德可是好東西，讓無法投胎的厲鬼有了一線希望。

    厲鬼魂魄不全，紙鳶打算分一點(diǎn)給他，然后送他去投胎。

    羽衣得蟄伏起來，失去鳳凰身軀后，不擅長戰(zhàn)斗的他遇到長生就是個“死”字。

    小陌可以托付給蓁蓁那丫頭，也不能忘記修煉。無法自主修煉的宅靈……送些僵尸給他吃好了。在艷陽珠的照耀下，化成飛灰的都會成為宅靈的養(yǎng)分。

    這對鎮(zhèn)山河來說，也是件好事。

    那么，也將箱生托付給蓁蓁吧！一事不煩二主。

    大、延建國三十八年，大戰(zhàn)后留下來的僵尸、鬼怪還需清理。

    要給啟寫一封信……

    九尾狐……就讓他繼續(xù)帶著契約吧！這能讓他無法為禍人間。

    可惜，拼著最后的力氣封印住大少爺，卻還是讓他帶著封印跑了。他要藏起來，沒人能查到他的蹤跡。

    ……我身中桃花詛，卻活不到利用惡詛的感應(yīng)找到的他的時候。

    躺在床上，紙鳶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

    ……

    明黃色的顯影符燃燒殆盡，顏知鳶心里想著長生真是狡猾，嘴上問小陌：“你知道羊皮卷上被長生悄悄刪掉是哪些內(nèi)容嗎？”

    小陌抓了抓頭發(fā)說：“我覺得不可能太多，太多的話蓁蓁能卜算出不對勁的地方?？赡苁怯幸恍╆P(guān)鍵的地方被刪掉了。比如對‘無情箭’的解釋，比如‘功德身’的定義……蓁蓁覺得，‘功德身’一定得是人身，如果箭讓小佑來射就不行，他是厲鬼身。這也算是一個陷阱，不過我們沒踏進(jìn)去?！疅o情箭’肯定不是要射箭的人沒有任何的感情，連長生都不是絕對無情的人。最大的可能是射箭的人不能對被射中的目標(biāo)有情，連曾經(jīng)有情都不行?！?/br>
    紙鳶一開始理解的“無情箭”是必須要?dú)⑺篱L生的決心，能不能殺死他，就看射箭的人是否還有一絲的猶豫，對被射中的人是否又有不忍之心。

    紙鳶沒有。

    原來是這樣。

    “紙鳶死的時候，我?guī)煾付嗌贇q？”

    小陌回憶了好久，不是很肯定的說：“大概十三歲，還是十四歲？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我想想，你撿到蓁蓁小可憐的時候，她才六歲。對，六歲！那么，那時候她是十三歲了。蓁蓁一點(diǎn)也不像十三歲的小姑娘……剛撿到她的時候，她就穩(wěn)重得像個大人一樣了。你尋找馭派傳承的時候，也找到了很多別的傳承。蓁蓁和一份卜派傳承有緣，你就將她帶在身邊教她……她學(xué)東西很快，‘知識是水，她是海綿’?！?/br>
    這話一聽就像是長樂元君的說的。

    小陌和師父的關(guān)系很好。

    想不到，上輩子的紙鳶和今生的師父竟然有一段逆轉(zhuǎn)的師徒緣分。

    輪回真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顏知鳶將小陌的本體放進(jìn)神識中，放在漂浮的一朵如棉花糖般的白云之上。比起從前，小陌的本體變大了很多，不只是祠堂，整個村莊都是小陌。

    這些年，他被養(yǎng)得很好。

    不必再被束縛，終于可以離開原地的小陌狠狠的伸了一個懶腰，在日光照耀下，于空地中蹦蹦跳跳。

    “我比之前強(qiáng)大很多，這次一定能保護(hù)阿鳶。”

    小陌歡喜的挽著她的手說：“再有毒霧，也不用害怕。小陌化成的盔甲能武裝到臉部——叫做防毒面具。”

    這個詞肯定來源于長樂元君。

    顏知鳶感受到小陌藏在喜悅之下的自責(zé)，他肯定覺得是自己沒保護(hù)好紙鳶……其實(shí)敵人是長生，哪有完全的準(zhǔn)備呢？這種情況下，就沒有推開小陌。

    他的外形是少年沒錯，可顏知鳶對他實(shí)在是生不出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想法，畢竟他的本體是房子……紙鳶沒有少進(jìn)房中休息，等于是進(jìn)了小陌的身體內(nèi)部，而且小陌還能化成盔甲，包裹住主人的全身。

    對待宅靈，很難有什么性別意識。

    沒見到九尾狐，卻看到一個沒理由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道長？”

    凌霄頷首，目光落在小陌放在顏知鳶臂彎中的手上。

    顏知鳶：“……”

    她下意識的放下手。

    臂彎中小陌的手也就滑落了。

    ……咦，我為什么要感到心虛？？？

    嘴巴卻已經(jīng)有自我意識的一張一合，迅速吐出合適的話語。

    “道長，你怎么會在這里？”

    作為鎮(zhèn)山河的副司長，正是多事之秋。不在應(yīng)天府坐鎮(zhèn)，千里迢迢來陌村……這能行嗎？顏知鳶倒是很清楚，他肯定是沖自己來的。

    凌霄：“我不想放心你一個……”

    他看了眼小陌，一句話到底沒說完。

    顏知鳶并不是一個人！傾城絕色狐貍精，單純漂亮小可愛……這人誰啊？又是打哪冒出來的？

    顏知鳶：“那應(yīng)天府的事？”

    凌霄：“鎮(zhèn)山河還有正司長，并非沒有我就不能運(yùn)轉(zhuǎn)。你離我越遠(yuǎn)，我心就越是不安。整日魂不守舍的，繼續(xù)留在應(yīng)天府也做不了什么。確認(rèn)你安全，我就安心了……”

    其實(shí)也沒有很安心，還是有點(diǎn)心慌的。

    特別是看到漂亮少年又去挽未婚妻的胳膊……

    顏知鳶：“……”

    小陌……你是不是缺心眼?。康篱L一直沖你丟眼刀子，沒看見嗎？還往我身邊擠，寶珠劍要出鞘了。

    第66章 反派

    鎮(zhèn)山河, 馭派講學(xué)堂內(nèi)。

    顏知鳶坐在蒲團(tuán)上打哈欠。

    “這是給你準(zhǔn)備的生辰禮物?！?/br>
    王舒窈遞給顏知鳶一個灰色的盒子，里面是一支木頭釵子。她笑著說：“俺親手雕刻的，你不要嫌棄?！?/br>
    “怎么會！鎮(zhèn)山河最近忙成狗, 你還能記得我的生辰，我就很開心了。”

    顏知鳶的生辰是在回應(yīng)天府的路上度過的, 進(jìn)城的時候, 離她生日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了。她在家里歇了一晚，一大早便來到鎮(zhèn)山河。路上遇到的隊(duì)員，全都行色匆匆。

    應(yīng)天府的局勢很緊張??！

    “咦！你頭上戴的金釵好漂亮, 精致得能看清里面的花蕊。這可不是外面的手藝, 內(nèi)造的吧？是不是副司長送的？恐怕是費(fèi)了心思的……喲, 有寶光。這還是件法寶？嘖嘖嘖?！?/br>
    顏知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