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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有時候嘴上不饒人,愛炫耀一些,但說到底同安家并無恩怨,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她也不是見不得人好。她看著泠然衣裳干凈,說話伶俐,尋思著家境應(yīng)該不錯,也就順勢幫上一把。 只可惜泠然并沒有這樣一個大哥。 她謝過了這婆子,拍了拍安家的門,過了許久,里面才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是誰?” “鄰村的,來找安家大jiejie。” 里面的人咳嗽了一下:“丫頭,我起不來身,大丫在田里,勞你等一等吧?!?/br> 等一等就等一等。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外面太陽不小,曬得她頭疼。本以為要等到太陽下山,門卻突然開了,一個小腦袋探出來,怯怯的看了她一眼。 泠然沖她彎彎嘴角。 小丫頭哆哆嗦嗦瞧了好幾眼,才把門開開:“jiejie,你先進來吧。” 她又瘦又小,手上卻都是繭子,是雙干過活的手。打開門,帶著她進來后,把門插好,又搬起石頭,牢牢地把門抵上。 屋里那個蒼老的聲音又響起來:“丫頭,對不住,如今只有我和三丫在家,就小心了些。三丫,快去給端杯涼茶?!?/br> 三丫跑去端茶,泠然接過碗,抿了一口,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有些坐立不安。 這個家里充滿了垂垂老矣的暮氣和病氣,連這個六歲的孩子身上都布滿了絕望和不安。這種氛圍,她從前在末世見到過,在戰(zhàn)場上見到過,現(xiàn)在,在這樣一個太平盛世的鄉(xiāng)下小屋里,又一次被悶得喘不過氣來。 等到外面響起女子清脆的聲音,安家的大丫和母親一起回來,才終于帶來了一些生機。 “大丫,這是來找你的?!卑怖项^子在屋子里咳嗽著對著女兒說。 安大丫有些警覺地護著母親和meimei往后退了幾步:“你是誰?我不認識你?!?/br> 泠然猛地被人當(dāng)做洪水猛獸,摩挲著臉想,自己難不成長得這么兇?她努力溫軟一點,純良的笑笑:“我叫方泠然,我爹是方昱,是個大夫。聽聞你們家二姑娘去知縣府了,我就來看看?!?/br> 安家父母只是聽說過方大夫,聽了之后就放下心,可是安大丫常常進縣城,她是聽說過方大夫被抓進牢里的這一場官司的。 安大丫一開始腦袋沒轉(zhuǎn)過來彎,突然想明白了,諷刺的說:“你爹被抓走了,你不會是想讓我meimei幫你救你爹吧。” 泠然怔了一下,微微一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安大丫拿起掃把要趕她走:“你走吧,我meimei若是自愿去了方府,我沒這樣不知感恩的軟骨頭的meimei,若她不是自愿的,我也見不到她,你就別把如意算盤打在我們身上了?!?/br> 泠然終于確定,安家雖然是鄉(xiāng)下的小門小戶,家風(fēng)卻很正,安家父母溫和,安大丫潑辣能干,主意又正,就連最小的孩子也乖巧。 她站起身,從身上掏出那張賣身契,終于鄭重的說明來意:“我父親是被冤枉的,但是醫(yī)藥官司本來就難自證,若是知縣大人不給機會,我爹恐怕難以清白?!?/br> 最重要的是,女主摻和到了這件事,她認識的能人異士不少,且有氣運加身,她想做的事少有做不成的,把難度愣是上升了一個等級。 泠然雖然小小挑撥了一下女主同申毅的關(guān)系,但她肯定會繼續(xù)插手,所以還不夠。 她還需要另外的籌碼。 泠然把賣身契遞給安大丫:“我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不如來看看,若是你們有意,我想請你們跟我合作?!?/br> 安大丫已經(jīng)放下了手中的掃把,顫抖著手拿過那張薄薄的紙,她跟著安老頭子學(xué)過寫字,看著這張賣身契,眼淚險些要掉下來。 她meimei從一個良民,變成了于府的奴婢。什么是奴婢?主子要你死就得死,一輩子沒有自由。 她抹了把眼淚,抬頭不客氣的說:“你爹既然被關(guān),就一定有被關(guān)的原因,跟你合作就是反著知縣大人,我不用和你合作,等我賺些銀子,就是拼死也會把我meimei贖回來?!?/br> 安母默默抹著眼淚,把瘦小的安三丫抱進懷里。 泠然不再說什么了,收起那張賣身契,微微點頭示意離開。 第二天,安大丫提著鋤頭,剛準(zhǔn)備去田里干農(nóng)活,推開門,昨天那個姑娘又來了。、“你又來做什么?” 泠然雖然依舊神采奕奕,眼底卻又兩片青黑,昨晚并沒有怎么休息:“想去見見你meimei嗎?” 她很年輕,說話卻令人信服,安大丫卻不敢小看她,思索了一下,咬牙答應(yīng)下來。 不管怎么樣,總要先知道m(xù)eimei過得好不好。 泠然帶著安大丫進了縣城,卻沒往知縣府走,七拐八拐進了條小巷。 安大丫心里七上八下,一遍后悔,一遍強撐著給自己壯膽。 等到了最里面一棟宅子前面,泠然停住了,把她塞進了一邊。 “你先躲一躲,我把門口的人引開?!?/br> 安大丫不知所以然,呆呆地看著泠然從旁邊叫了兩個孩子,塞給了他們幾個銅板,讓他們拍門,喊著去吃酒。 門開了,兩個穿著打雜衣裳的小廝笑嘻嘻出來,勾肩搭背往賭樓走。 還有個長臉的丫環(huán),也被泠然找的婆子拉走了,說去研究花樣子。 泠然撈起她,快步進了宅子,推開堂側(cè)邊的門,床上躺了個人,靜悄悄的一言不發(fā),像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