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惠蘭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看了眼女兒已經(jīng)進(jìn)了屋，看樣子婆婆也沒打算動手，便躡手躡腳地老老實(shí)實(shí)去廚房做晚餐了。

    夏氏罵了一會兒，房間里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關(guān)雪莉死在里面了，她也真怕自己將這脆皮的門給拍壞了，自己還得掏錢修。自己一個人唱獨(dú)角戲沒意思她也就罵罵咧咧地走了。

    步萌聽著夏氏出門的動靜，估計又是去村頭樹下和人嘮嗑去了，如今家里就只剩步萌和張蕙蘭。

    她拄著拐杖走進(jìn)廚房，正在切菜的張惠蘭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看清了是步萌，便松了一口氣，隨后又惱道：“你怎么又亂走動，腳不想要了。”

    “嗯，不想要了?！?/br>
    張蕙蘭只是微微埋怨的訓(xùn)話，實(shí)則是滿滿的關(guān)心，但沒想到步萌會這樣回答，她怔了下抬頭看向步萌，她站在廚房門口，背著光，神情模糊，但是那分外認(rèn)真而堅定的眼神卻好似蟄了張蕙蘭一下。

    “你這孩子說什么傻話呢，那跛了你后半生咋辦吶！”她說著還呸呸了兩口，還道了句‘童言無忌，說話放屁！’

    “那媽你覺得我要這腿干什么？將來被那老鰥夫打的時候方便逃跑嗎？”步萌語氣淡淡的，咬字清晰，清晰得讓張蕙蘭覺得刺痛。

    步萌不給她退縮的機(jī)會，“我沒了腿說不定那老鰥夫還能放過我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便對上張惠蘭閃躲無措的臉，“媽，我實(shí)話跟你說吧，與其被嫁給那樣的人，我寧愿去死……”

    張蕙蘭霍然抬頭，那一向溫和怯懦的臉上難得地布滿怒氣，她還在步萌手臂上拍了一巴掌，從來舍不得碰女兒一下的她，這已經(jīng)是她最大的懲戒了。

    “你說什么傻話，你這要死要活的，對得起我和你爸嗎？我和你爸可就你這么一個女兒！”她說著淚水就撲簌簌地流。

    “那樣怎樣？嫁給一個家暴，年紀(jì)還能當(dāng)我爸的男人，被他銼磨死嗎？還是換個地方繼續(xù)做牛做馬？”

    張蕙蘭怔了下，步萌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媽，你為什么沒有想過反抗，哪怕為了我反抗一次呢？現(xiàn)在是什么時代了，還興包辦婚姻嗎？你的寶貝女兒就值一輛自行車的錢嗎？一輛自行車就讓我痛苦一輩子？那輛自行車我連摸都沒有資格，大伯每天騎著我的賣身錢換來的自行車風(fēng)風(fēng)光光去上班，那自行車想來以后也是個關(guān)琳娜或者奶她哪個寶貝孫子的。”

    “你還知道我是你和爸唯一的寶貝女兒啊，我爸爸是國家編制的工人，為國家修鐵路犧牲了，連撫恤金都沒有一分是用在我身上的，我爸平時的工資也不低啊，為什么我活得連村里家最窮的大妞都不如呢？”

    “我以后要過你這樣的日子，以后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hù)不了，我寧愿現(xiàn)在去死！”

    步萌很冷靜地說出這翻話，很無情，很傷人，但這是原主的心聲，原主到死都沒能說出來，她愛父母，卻也難免有怨氣，父親疼她，卻很少陪伴，還愚孝，在夏氏面前總會妥協(xié)。張蕙蘭把她當(dāng)命根子，但是軟弱到任誰都能踩一腳，她一輩子忍氣吞聲習(xí)慣了，覺得女人一輩子都苦，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媽，我不想忍，反抗還有生機(jī)，我還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就算失敗了，大不了就死，你不放心就陪我一起死，我們還能一家人在地下團(tuán)圓，爸爸肯定在等著我們的?！?/br>
    張蕙蘭縮著的肩膀松了下來，抬起頭慘然一笑，淚水布滿她因?yàn)殚L期風(fēng)吹日曬而日漸粗糙的臉。

    “傻孩子，你這一句句去死的，是在挖媽的心啊，媽怎么可能讓你嫁給那姓趙的老匹夫，媽早就決定好了，他要是敢強(qiáng)娶你，媽就跟他同歸于盡，媽刀都藏好了，你還年輕，媽不會讓他毀了你的。”

    說完，她就抱著步萌痛哭，哭聲依舊是壓抑的，可是那種沉痛，聽得步萌心口窒悶。

    第49章 八零歲月2

    張惠蘭抱著步萌哭了好一會兒，又捧著她的臉，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滿面哀戚，卑微凄苦的臉難得露出決絕之色。

    “雪莉啊，你放心，別害怕，要是媽出事了，你就跑，你爸在銀行給你存了一筆錢，雖然不多，但你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這里就好了。”張蕙蘭的語氣就像是在誘哄被驚擾不安的嬰兒。

    步萌怔忪了一下，看著張蕙蘭像抓住希望稻草的樣子，又想起原劇情中，原主還是被弄暈送去了趙瘸子家，原主出嫁那天張蕙蘭并沒有在家，想來是她的打算落空了，被夏氏控制起來了。

    就這樣被毀了一生的原主對母親是怨懟的，在趙家被折磨的日子，也沒想過找她求救，每次回到關(guān)家，看著母親日漸憔悴的臉，又痛心又覺得隱隱解氣。

    后來張蕙蘭總是上趙家默默塞錢給她，想來那錢就是原主父親留下的了，但是原主根本就保不住那錢，甚至被當(dāng)成提錢的機(jī)器被榨個干凈。張蕙蘭也帶著原主逃跑過，但證辦處被趙瘸子打點(diǎn)過，兩人辦不了介紹信，直接走走不出鎮(zhèn)就會被抓回來。

    原主熬不過兩年就自殺了，張蕙蘭這個可悲又可嘆的女人，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下場都不用想。

    “媽，沒有趙瘸子，還有李瘸子張瘸子，你能為我拼命也只有一次。她們都能為了一部自行車將我推進(jìn)火坑，那我在他們眼里連畜生都不如，你讓我跑？我能去哪？外面有多險惡您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