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珍沉吟了一下，點頭道“也好，我跟你爸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說?！?/br>
    “哎?！背啬皆菩σ饕鞯貞馈?/br>
    “去鄉(xiāng)下就可以放炮了吧？”小柱子興奮道。他離開鄉(xiāng)下的時候還小，每年也就回去幾天，所以對于鄉(xiāng)下，他還是感到新鮮的。

    凌素珍點點頭“當然可以了。正好，”她對池慕云說道，“看你表哥愿不愿意把你大姑他們接到城里來住吧?！?/br>
    路文松和桂琴自然是不愿意把兩個老人接過來的。桂琴住了這么多年城里，也成了大半個城里人，覺得農村人“不干凈”，兩個農村老人就更“不干凈”了。

    想起桂琴的種種刺耳言論，小柱子感覺臉上仿佛挨了一巴掌。

    越是長大，他越是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是誰給的。要是沒有池天祥，路家?guī)卓谌硕嫉玫戎任鞅憋L去。

    他媽快忘了本，他可不想。

    所以他媽現(xiàn)在老罵他是個“白眼狼”、“胳膊肘子拐到八道灣”……

    小柱子搔搔頭發(fā)，嘟嘟囔囔說道“我爸跟我媽說過了，他們說再商量商量……”

    凌素珍說道“這事兒倒也不該我來管，你回家也不用跟你爸媽說，?。窟€是看他們自己拿主意吧?！?/br>
    晚上，路清明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再次翻了個身，枕著胳膊，目不轉睛地盯著桌子上那副相框。

    看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坐起來把它扣在桌子上。

    大概是她太用力了，抑或是這個相框太不結實，總之只聽見嘩啦一聲脆響，相框就這么碎在了桌面上。

    路清明披散著一頭亂發(fā)，呆呆地看著相框的背面，發(fā)了好一會兒的呆，這才慢慢地上前把相框掀起來。

    果然玻璃已經(jīng)是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玻璃一碎，里面的照片便露出了原貌因年頭已久而泛黃的邊緣，因當時硬件設備的局限呈現(xiàn)出的朦朧感……

    原來這張照片，已經(jīng)是那么那么久以前的了。

    路清明突然感到了釋懷誰不曾是個孩子呢？她也看過池慕云小時候的照片，白皙的皮膚，黑絨絨的大眼睛，笑起來頰邊粉嫩的小梨渦……誰都會長大的，如今她也長大了。

    就算她們的相差那么遠，可時光還是善良的，給了她們一個交匯點，讓她們得以相聚。

    路清明用腕間的頭繩草草地綁了一下頭發(fā)，便小心地把相框放平，將桌子上的碎片一一拿起，堆放在相框上。

    她想著，她要去一樓弄一些膠水和膠帶，把相框粘好才是。這畢竟是舅姥給弄的相框，這么一聲不響地丟掉換掉不太好。

    她用一只手端著相框，輕輕地拉開門。月光如水，順著門縫傾瀉在走廊上。

    順著月光的方向看過去，是二樓的書房。

    里面隱隱傳來說話聲，是池慕秋和凌素珍。

    想起上次不小心聽到了吳阿姨和凌素珍說話，路清明感覺有些羞恥，便想快點下樓去?？蓸翘菘诰驮跁颗赃叄非迕髀犃τ指裢饷翡J，兩個人的說話聲還是不可避免地傳進了她的耳朵。

    “……小云不愿意，誰都不能勉強她吧。再說了，這么多年了，怎么才過來找……”池慕秋憤憤道。

    “唉……”凌素珍嘆口氣，“還是看小云的意思吧。你小點聲，別把小云吵醒了?！?/br>
    “我是一想這個就來氣！”池慕秋還是憤憤。

    凌素珍哽咽道“你這話說得，我和你爸不也是找了你好多年嗎？說不定他們也是找了很久。我也不能就這么自私地不告訴小云吧？小云她有知情的權利。那天我跟她說的時候，她說不見，可我后來一想吧，誰能不想知道是誰生了自己呢……”

    聽到這里，路清明的心跟著身體都一震，手里的相框都險些不穩(wěn)舅姥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誰生了云？

    也就是說——

    她搖搖頭?？呻S即，池慕秋的話，又讓她心里五味陳雜——

    “媽，那……如果小云真的認了親生父母，以后，你咋跟親戚說??？”

    許久之后，凌素珍才疲憊地說道“該咋說就咋說吧。先看小云的想法吧，我還是希望她能跟他們見一面，見一面，有些事也就釋懷了，不然憋在心里一輩子，啥時候是個頭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