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魔王的心也會痛
這一句輕輕的呼喚,拉回了殷童飄忽不定的思緒。 心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即將涌動而出。 那些記憶的碎片開始一點一點拼湊起來,逐漸變成一副副完整的畫面。 腦海深處,那個陌生的男子,那個一直愛著一身素衣的男子,那個會溫柔喚她姓名的男子……男子的臉由慕容黎的樣子逐漸被取代,眼前這個叫顧君酌的男人,他的五官他的相貌漸漸轉(zhuǎn)移至那陌生男子的臉上,竟是一點點貼合,最后那個陌生的男子便完美無瑕了。 殷童終于看清了那個男子的臉,卻再不是之前慕容黎的模樣,而是如今顧君酌的樣子! 顧君酌的臉與之相呼應(yīng)后,一切場景便好似活了一般,似一副副畫卷,在殷童的腦海中不斷閃爍著。 往昔的記憶開始重現(xiàn)。 是第一次在寒梅樹下遇到他時,對他的一見傾心。 是他為她擦拭身軀,賜她姓名時的溫柔。 是嗜酒后他對她的痛惜和惱怒。 是為她療傷時他的心疼和悔恨。 是護著她時的囂張和理直氣壯。 是教她彈琴時的耐心和溫和。 是他望著她,一遍遍呼喚她姓名時,自己心底那份永遠割舍不下的眷戀和愛慕…… 是……是…… 殷童的頭也不再疼痛了,靈魂深處那道本就裂開了口子的封印愈發(fā)按捺不住。 丹田處沉睡已久的天魂珠開始逐漸復蘇。 所有往昔被塵封的關(guān)于顧君酌的記憶被一點一點喚醒。 殷童再度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這男人眼底藏不盡的深情,一瞬間,她的淚便情不自禁落了下來。 淚水如何也不受控制,流得速度很快,且愈發(fā)兇猛。 她蠕動著嘴唇,好半晌,卻是什么話都說不出,只是眼角發(fā)癢,鼻間酸楚,只是想哭。 慕容黎見狀,走了過去,一把拽過發(fā)呆的殷童,將她的身子板正過來,迫使她面對著自己,注視著自己。 看著她為顧君酌流的淚水,慕容黎臉色陰沉。 “殷童,你給我醒醒,我才是在朔漠與你并肩作戰(zhàn)的人!你不是說好了,要跟我回魔界,你說過我才是你的師傅,你現(xiàn)在卻望著別的人流淚嗎?!” 顧君酌見狀,拳頭捏得作響,“慕容黎,趁本尊還存著理智,立刻放開童兒!” 這個瘋子,竟敢趁他不在,教唆殷童與之回魔界?!還敢大言不慚假冒自己,說是她的師傅?! 顧君酌一雙冷眸死死盯著慕容黎。 殷童的肩膀被慕容黎捏得發(fā)疼,望著他的眼睛,殷童終于明白了許多事情。 為什么他觸碰她時,她會渾身難受。 為什么他的手會如此的冰涼。 為什么他的懷抱讓她如此陌生。 為什么她喚他師傅時,他從未給過她應(yīng)有的溫柔。 而每次在望著他時,自己的內(nèi)心也毫無波瀾。 原來,那個名分并不屬于他,那聲師傅也不屬于他,那枝寒梅同樣不屬于他,而自己心底那個人,那個位置,從來就不是他,不是他慕容黎! 靈魂深處那道封印已然裂了三分之二。 記憶深處,穹山之上的一切,殷童總算想起來了。 還記得之前,他理直氣壯告訴她,于她而言,自己不是個壞人。 原來是假的,與她而言,他就是個壞人,且讓她恨到骨髓里去! “放開我。” 冷漠的聲音在慕容黎耳邊盤旋,他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的眼眸,卻見再無了往日的天真單純,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陌生和恨意。 “為什么……”慕容黎的手開始變得無力,漸漸從殷童的肩上滑落。 “還有,還給我?!币笸斐鍪秩ィ澳侵?,我不是要送給你的,你不是我的師傅,所以,還給我。” 慕容黎一聽,手慢慢伸進懷中,拿出了那枝一直放在胸口處的寒梅枝丫。 殷童的意思很強烈。 慕容黎握著那枝寒梅,眼睛死死盯著它,它此刻在他眼中,仍舊是常開不敗,顏色鮮艷欲滴。 好漂亮的寒梅,卻根本從來就不是他的。 慕容黎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卻又一瞬間硬生生將快要落下的一滴淚水逼了回去。 “送給我的東西,卻又要還回去,這算什么?”慕容黎說著,“若還給你,你還要送給誰?” “這與你無關(guān)?!币笸穆曇衾涞镁拖袂安痪貌磐O碌某跹?。 慕容黎的眼瞳逐漸化作紅色,他咬了咬牙,手中稍稍用力,那枝寒梅便在他手掌心中化作了灰燼。 隨后,慕容黎冷笑幾聲,拍了拍手,掃掉了手中的灰燼。 殷童見狀,怒喝道:“慕容黎,你?!” 卻見慕容黎再抬眼時,眼中同樣只是無盡的冷意。 他緩緩開口,對著殷童揚起一個囂張的微笑。 “殷童,本王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不但是這枝寒梅,也包括你。” “你什么意思,慕容黎?!币笸[隱有不好的預(yù)感。 慕容黎的笑容愈發(fā)濃郁,“關(guān)于你的一些事情,你的師傅應(yīng)當還有許多不知道的吧,既然事已至此,本王也不奢望你能一道回魔界了,不如大家都別演戲了,讓本王來助你一臂之力,用你本來的面目好好面對你至親至愛的師傅吧!” 說罷,慕容黎稍稍發(fā)力,一瞬間,黑風四起,將他緊緊包圍其中。 黑風呼嘯凜冽,刮得所有人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了。 顧君酌見狀,率先奔了過去,一把拉過殷童,將其牢牢圈在懷中。 “童兒,別怕,到為師懷里來!” 他的急切,讓殷童抬了抬眼,終是對他喚道:“師傅……” “嗯,我在。”顧君酌淡淡一笑,周身溫暖的白光將二人緊緊包裹其中。 顧君酌慶幸自己在她心中如此深刻,以至于無論慕容黎使勁渾身解數(shù),只要她一見到他,便可輕易認出他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在朔漠中,他的童兒會將慕容黎錯認為他,不過顧君酌只當這一切都是慕容黎搞得鬼罷了。 如今二人終于得以重聚,再沒有什么比這還要重要的了。 他的一句我在,讓殷童一直懸著的心終于塵埃落定,嗅著他身上那陣熟悉的清香,殷童的眼角滑落一滴淚水。 凌鷺沒有顧君酌那般神通,但他同樣用自己的身軀環(huán)住衛(wèi)清憂,將其保護在自己懷中。 衛(wèi)清憂見他被那陣黑風刮得脊背陣陣發(fā)疼,臉上更是瞬間多了幾道小口。 她著急地說道:“你別管我了!你先保護好你自己!” “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小傷,你先別說話了,乖乖待著!”凌鷺說道。 “凌鷺!我讓你放開我,保護你自己!”衛(wèi)清憂大喊著。 凌鷺手中的力道卻更加三分。 “我現(xiàn)在在保護的是你,不是殷童,所以你給我閉嘴,衛(wèi)清憂!” 衛(wèi)清憂一聽這話,便再不開口了,只是將腦袋埋在他胸口輕輕啜泣著。 連衛(wèi)清憂自己都分不清了,是因為心疼而落淚,還是因為喜悅而落淚。 殷童有顧君酌護著,而衛(wèi)清憂也有凌鷺保護著,卻是苦了那群懵懂無知的村民。 包括那名農(nóng)婦在內(nèi),所有的人都還不知曉發(fā)生了什么事,就已經(jīng)被慕容黎那股黑風刮得渾身上下包括骨頭都在作疼得厲害。 他們身上皆被凌厲的風刮出了好幾道深重的血口。 鮮血自他們身上毫無征兆地噴灑而出。 皮rou之疼讓這些普通的人族滿地打滾,滿口求饒。 殷童瞥見了凌鷺的狀況,又用余光瞧了瞧那些無辜的人。 于是立刻與顧君酌分開,“師傅,你快看!” 顧君酌暗罵自己糊涂,沉浸在與殷童相聚的喜悅之中,竟一時忘了還有別人無法抵擋住慕容黎的攻勢。 于是他隨即為其余人等附上一道道溫暖治愈的法術(shù)。 白色的光源落在大家身上,治愈之術(shù)隨即自主為其療傷。 眾人這才得以喘息。 殷童見狀,對著慕容黎大喊道:“你瘋了嗎?!住手!” 此時此刻,所有黑風得以平息,再見慕容黎,他已然變出了魔王本來的真面目。 其邪惡之相,那眉心處的大片黑紅魔之紋路,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顧君酌抿了抿唇,手掌心的白光已然蓄勢待發(fā)。 “慕容黎,你總算肯露出你本來的樣子了?!?/br> “這一切都是被你逼的,顧君酌?!蹦饺堇枵f話時,喉嚨似被風沙刮擦過一般,嗓音低沉沙啞。 顧君酌搖了搖頭,“你本就是魔王,又有誰逼你?” “本王一直以來也是這么認為的,可惜之前被一個小騙子騙得團團轉(zhuǎn),告訴本王,本王不是一個壞人。害得本*以為真,做事情也愈發(fā)心慈手軟了,只是現(xiàn)在謊言戳破了,本王也確實該清醒了,世上又有誰會對魔王友善?呵呵……” 慕容黎說得話,讓殷童覺得心里頭很不舒服,她說道:“我從未騙得你,你若真的是我?guī)煾担阕匀徊皇菈娜?,只可惜,你不是,一直以來都是你先騙的我,你現(xiàn)在反倒惡人先告狀?慕容黎,你臉皮可真厚?!?/br> 慕容黎一聽,瞪大雙眼怒道:“現(xiàn)在你找到靠山了,你想說什么便是什么了!好,那本王不與你多費唇舌了,既然在你眼中本王從來就是一個大魔頭,那就來做做壞人才該做的事情!” 慕容黎耳邊還回蕩著殷童先前一句句軟糯的師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心痛。 你喊我?guī)煾?,你說我是好人,你送給我寒梅,你答應(yīng)與我一起回魔族,你說我們本就是在一起生活的…… 殷童,原來得到過后再失去,希望被生生掏空是最難過的,你說我騙了你,我是錯了,可你又何嘗不是騙了我? 殷童,你卻是讓我明白了,原來魔王的心,也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