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屬感覺世子爺臉色巨變，語氣頗為陰寒，嚇得趕緊揪住荀瀝抓住自己衣領(lǐng)的手，開口道，

    “世子爺息怒，你聽小人好好解釋，您讓小人送出盛京的那位路上竟然被不知哪來的高手給截走了，連伺候的哪幾個小廝都不見蹤影了，小人納悶，不是您說您的兄弟打獵摔傷了嗎，送出盛京找名醫(yī)診治嗎？這位一直都不在眾人眼皮底下，怎么就無緣由就遭了這等禍?zhǔn)拢俊?/br>
    荀瀝聽聞后，一把松開了下屬，力氣過大讓那下屬后退了兩步，荀瀝把門窗都關(guān)緊，探頭看著外面沒有什么可疑的身影，斂住面容上的驚色，小聲叮囑下屬，

    “記住，此消息不要告訴別人，也不要告訴父王，本世子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下屬點頭，定定看著腳下的靴子，道，

    “世子爺?shù)囊馑迹∪硕级悄抵性趺窗才?，畢竟那位爺雖然不如世子爺受王爺看重喜愛，但也是您的同胞兄弟，無緣無故受傷失蹤下落不明，有風(fēng)聲傳出去，河州珉王府那邊恐怕不太好交待。”

    荀瀝知道是誰的手筆，毫無疑問定然是荀澈截住的人。

    元景帝要把孿生哥哥怎樣，荀瀝根本就不用擔(dān)心，死就死了，借荀澈的手去掉一個眼中釘，rou中刺，正好父王就剩下自己一個嫡子，還回把自己往暗處藏不成。

    可是荀瀝聽到連跟隨的侍從都被截住了，他腦袋空空，想不出來荀澈的下這個棋干什么。

    荀澈大費周章把自己的孿生兄弟重傷，自己借勢而替之，算是給自己一個顯在人面前的大好機(jī)會。

    元景帝肯定知道自己替代的事，但把一個已經(jīng)成為廢人的哥哥截走，這位皇帝到底想玩什么招數(shù)，荀瀝一時半會還真猜不透。

    荀瀝想到不管上位那人怎么下棋，他都不可能做一枚棋子，他的資格，自然也是與荀澈對弈的棋手才是。

    荀瀝思索一番，吩咐下屬，找到了完美無缺的借口，

    “有人問起，就說本世子的弟弟暗中跟著舅舅在軍營中，暫且不能拋頭露面，畢竟上面那位盯得緊，弟弟想慢慢把暗樁布置到營中，切記不能聯(lián)系。河州也用這個借口搪塞過去，不必慌張?！?/br>
    這個借口珉王知道了，也會默認(rèn)下來，因為他心里清楚二兒子幼時就待在洪國公府，跟方晉之子嫡親舅舅關(guān)系一向密切，有暗中打探元景帝手中兵權(quán)的機(jī)會，肯定不會追究到底。

    珉王對心機(jī)深沉的小兒子不是不喜，而是他忌憚的很，比起長子至少表面愿意做出一派溫厚。

    珉王看到小兒子不見有這種姿態(tài)，神色時常露出陰鷙，加上這個孿生弟弟又不經(jīng)常在珉王身邊，受珉王的喜愛肯定不如孿生哥哥。

    現(xiàn)在的荀瀝費勁力氣的算計，何嘗不是想爭那一口氣，讓珉王好好睜眼瞧著一切，自己哪里不如那個被荀澈重傷的孿生哥哥。

    第25章

    昔昔感覺面上微熱的濕意，有人在幫自己用布巾溫柔擦拭。

    少女羽睫輕顫了兩下，緩緩睜開清眸。

    昔昔清醒過來，看到面前的人側(cè)臉輪廓清雋秀美，認(rèn)出是楚謹(jǐn)綸坐在床沿邊上，讓昔昔的心安寧下來。

    楚謹(jǐn)綸意義對昔昔來說不一樣，昔昔覺得除了長懿和父親可以讓她放心依靠，那第三個人必定是阿謹(jǐn)。

    女孩不由自主的去拽楚謹(jǐn)綸的袖口，眼神欲言又止，想說什么又不知道從哪說起，只無意識說了出一句讓楚謹(jǐn)綸摸不著頭腦的話，“阿謹(jǐn)……你怎么才回來……我好害怕?！?/br>
    女孩語氣滿滿的委屈，好像無處可訴，讓楚謹(jǐn)綸聽到不禁失笑，一貫安靜的昔昔難得的嬌態(tài)，她的未來夫婿沒見過，自己倒是有福氣見識到了。

    楚謹(jǐn)綸笑著把女孩的手放到繡被里面，幫她蓋好被子，把布巾遞給旁邊的凡星，對昔昔道，

    “我聽凡星說，昔昔喂魚喂著就困意涌上來，想著不如讓你歇息好再來看你。昔昔怕什么，莫非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噩夢。”

    昔昔聽到這個說法，神情恍了一下，女孩垂下清眸，算是認(rèn)同了楚謹(jǐn)綸的話，遲疑了一下，“阿謹(jǐn)，我感覺掙都掙不動，實在慌張……難熬?！?/br>
    楚謹(jǐn)綸回道，“不好的事別去想，昔昔快起身?！背?jǐn)綸又皺了一下眉，“太皇太后有意賜宴，今晚在長明春熙衡香小亭舉席，說是要給我們接風(fēng)洗塵?！?/br>
    永玉郡主不過是一個番國的王后，小國地位并不算多高，能得太皇太后親自賜宴，表明對永玉的看重之意。

    可是楚謹(jǐn)綸拜見元景帝之時，看到荀澈幽深的鳳眸，怕是什么都瞞不了這位陛下，更另他驚詫的是，元景帝竟然親自開口說今日接風(fēng)宴上，自己也會到場。

    元景帝對皇親貴戚的態(tài)度，除了安王荀湛看進(jìn)去兩眼以外，其他人還真沒讓這位陛下能掀開眼皮給多少目光。

    不僅如此，元景帝最讓人楚謹(jǐn)綸看不明白的舉止，就是自己的弟弟楚諗砜安排到了安王荀湛身邊。

    他聽皇帝身邊那位大總管的意思，讓這位王爺親自款待二王子，好好領(lǐng)略盛京氣派，讓楚謹(jǐn)綸盡管寬心就是。

    昔昔聞言，她也沒有多想到什么地方，荀澈的任何舉動和他的一切，昔昔實在不想聽到一句。

    少女只考慮著楚謹(jǐn)綸今日宴席可以陪在自己身邊，她心里也高興非常。

    昔昔清眸看著楚謹(jǐn)綸，語調(diào)多然帶了懇求，“今日宴上，阿謹(jǐn)同我做在一張案幾上，好嗎？阿謹(jǐn)趁在京中這些日子，能多陪我一時，就不要推辭?！?/br>
    楚謹(jǐn)綸把女孩從雕花床扶坐起來，抬手讓凡星等人伺候，唇角一彎打趣，“昔昔放心，我盡然奉陪到底，不離你左右，你在哪我就跟在哪?！?/br>
    楚謹(jǐn)綸只以為昔昔好長時間沒跟自己呆在一起，加上女孩即將及笄，心思和以往也會不同，自己和她最親近，年齡相差不了多少，黏人一些也是能理解的。

    只有昔昔自己知道，她身邊陪著最為親密的楚謹(jǐn)綸，讓她能沒有心思回想，荀澈對自己做的過分之極的事情。

    ——

    重光殿書房內(nèi)。

    戚嵐看著座上的荀澈，鳳眸微闔，跟睡著了一樣，想到主子交待自己辦的事情，開口道，“陛下，臣已經(jīng)把事情辦妥了，不知，要趁什么機(jī)會，此事才捅到河州那邊？”

    荀澈緩緩睜開鳳眸，眼尾微挑兩下，語調(diào)森冷冰寒，“自然是他被朕玩的差不多的時候，你說朕登基以來，沒人輕易到面前送死，難得來一個有點腦子的，怎么能不奉陪。”

    戚嵐聽完荀澈的話，明白陛下是把荀瀝當(dāng)做對手來看，當(dāng)初奪帝位之時，和其他三位皇子相斗手段百出，爭的如火如荼。

    現(xiàn)在荀瀝送到元景帝跟前，陛下覺得不好好陪著玩幾把，都感到可惜至極。

    荀澈淡淡撇了一眼戚嵐，薄唇輕啟，點明道，“清算珉王父子無法讓朕下手的，就是祖皇帝的那道護(hù)身符，怎么借用現(xiàn)在荀瀝的手推珉王父子一把，有個讓他們百口莫辯的罪名，光明正大的處決給天下人看，才是朕要慢慢布局下手的目的?！?/br>
    實際上按照荀澈做太子葷素不忌的手段，他肯定會直接派人想法設(shè)法把刺殺兩人，把黑鍋甩給別人算了。

    可是先帝爺不想這么做，臨死前告訴兒子，他一定要荀澈把荀瀝父子的野心給公告天下，最好受到天下人的唾罵，臭名昭著，要不然先帝爺覺得自己死不瞑目，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荀澈這么憋屈的來耍手段，都是為了能在證據(jù)確鑿的情況下，依本朝律法處置珉王父子，讓天下人啞口無言的看著，也是先帝爺?shù)倪z愿，到時候真成了在告慰在天之靈。

    戚嵐拱手道，“陛下放心，臣會派人看好那位世子爺?shù)膭屿o?！?/br>
    荀澈揮手讓戚嵐告退出去。

    男人坐在椅子上良久，靜靜等候天色暗下來，轉(zhuǎn)了兩圈玉扳指，吩咐道，“來人，備攆，去長明春熙?！?/br>
    ———

    荀瀝看著手中的畫像，點頭明了，陰冷到人骨髓的語調(diào)，“哦，原來上面喜歡的人是她，本世子倒沒想過，聽說這個美人早已及笄，整整等四年之久，還真是個癡情女子?！?/br>
    荀瀝也摸不透元景帝對云端芷的態(tài)度，不過聽聞兩人算是青梅竹馬，這是盛京權(quán)貴世家心知的，想必還是有幾分可靠。

    荀瀝把畫像慢慢卷起來，眸色陰寒瘆人，如果荀澈當(dāng)真喜歡此人，這個女子倒真的是一枚大有用處的棋子，哪怕威脅不了荀澈，也可以做做他用。

    但如果云太傅知道自己的愛女因為元景帝之故受了算計，那君臣相宜之樂還能持續(xù)多久，他不信，云太傅讓女兒遲遲未嫁，從來沒有想家族出一個皇后的野心。

    荀瀝再想到即將說不定進(jìn)京的武家，云太傅看到會怎么做，他也想知道，長懿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元景帝會怎么對待武氏一族，按照規(guī)矩，冊封了后妃，其族人也要領(lǐng)個閑爵，這不就違背了先帝旨意。

    荀瀝自是清楚荀澈不會那么容易下圈套，反正先把盛京的水?dāng)嚮炀褪橇恕?/br>
    ———

    天色暗下來，衡香小亭那所精致小樓，燭火透過輕紗屏帷，小樓里面漸漸熱鬧起來。

    太皇太后想著皇家的接風(fēng)宴，不如自家人多些，把荀湛的母妃德太妃也喊了過來。

    這般上首坐了太皇太后和德太妃，長懿大長公主和永玉郡主。

    安王荀湛和二王子楚諗砜一個案幾，兩人年紀(jì)相仿的少年郎，意氣風(fēng)發(fā)，談笑之間自然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昔昔頗有興致挽著楚謹(jǐn)綸的一只臂彎，為他介紹宴上幾道菜式的做法，還親自去夾菜給楚謹(jǐn)綸，舉止親密，讓人遐想。

    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看到昔昔的舉動，轉(zhuǎn)頭去問長懿，一副預(yù)料不及的樣子，附耳道，

    “阿鸞，這個小子算是得了昔昔的青眼，長的還不錯，說起來，昔昔看著性情恬淡，倒是有幾分你的風(fēng)范，知道先下手為強(qiáng)。讓哀家心里也覺得欣慰?！?/br>
    長懿大長公主聞言停下了筷子，看著下首女兒讓她有些意外的動作，去給楚謹(jǐn)綸夾菜，她半響愣不過神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小聲回太皇太后，

    “母后，女兒也看不懂怎么回事，我問昔昔是不是心怡于楚謹(jǐn)綸，倘若是真，本宮想辦法把這孩子留在盛京，可是昔昔搖頭，不可如此行事，成親會違背當(dāng)下世情，”

    長懿不由揉住眉心，又道，”可是今日昔昔看對大王子又是喜歡的不行。本宮去問永玉，她只向本宮打科插諢，話不肯多說一句?！?/br>
    昔昔的舉動看在眾人眼中，德太妃以為靜南郡主喜歡的清雋俊麗的楚謹(jǐn)綸，心底不由為自己的兒子慶幸不已。

    雖然靜南郡主容色冠世，出身高貴，性情也好，但人人都知這位小郡主身子實在薄弱，恐怕子嗣艱難，德太妃也不愿意讓荀湛去接近靜南郡主。

    荀湛倒是覺得有些神傷，拉著楚諗砜不停給自己灌酒，有些一醉解千愁的味道。

    正是和樂的時候，外面過來的一道高大淺紫的身影，慌的宮娥內(nèi)侍連忙行禮跪拜，一時氣氛有些靜滯。

    太皇太后率先打破靜謐，等不及眾人反應(yīng)，“澈兒也過來了，來人，再備膳。今日算是家宴，陛下禮就免一回可否？澈兒，過來坐下吧?！?/br>
    荀澈冷冷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同意的太皇太后的話，隨即邁步向上座走過去。

    一時間席上也沒人說話了。

    男人鳳眸幽晦暗意掃過昔昔挽著楚謹(jǐn)綸的手，少女似乎被這荀澈目光被驚到了一般，身子稍側(cè)過去，轉(zhuǎn)過臉來，讓楚謹(jǐn)綸也對著自己。

    女孩微斂清眸，垂下螓首，專心致志看著楚謹(jǐn)綸腰帶上的玉扣。

    楚謹(jǐn)綸感覺到昔昔挽著自己的玉臂輕顫了幾下，神色不明所以，不明白昔昔為何如此，他似乎覺得少女好像被……元景帝不經(jīng)意嚇到了一樣。

    太皇太后看到荀澈入座，讓人上膳，便道，“澈兒能親自過來，皇祖母高興，正好想有些事情問問陛下?！?/br>
    正在喝甜湯的長懿聽到老太后的話，眼皮狠狠一跳，感覺不妙，突然神思一閃，明白過來，就要開口岔過太皇太后的話頭。

    太皇太后看著荀澈接過小內(nèi)侍漱口的清茶，笑道，

    “澈兒是一國之君，慧眼如炬，想必對盛京的勛貴子弟哪個才貌俱佳，英勇不凡，陛下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br>
    荀澈聞言眉稍微皺，不明白太皇太后無意打聽這個干什么，點頭讓太皇太后繼續(xù)說，

    “朕心里有幾個人，皇祖母問此有什么用意？”

    太皇太后眸光慈善看著下面正低著頭的昔昔，回道，

    “哀家想著昔昔也快及笄了，想給昔昔選婿，哀家和你姑母暫時也打聽不到合適的人出來，澈兒平時經(jīng)常都招勛貴子弟打獵練武，應(yīng)該知道哪家子弟能配得上，陛下能不能說幾個人出來？”

    “咔嚓”細(xì)不可聞的一聲響，荀澈薄唇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眸子看著手中已然有道道細(xì)小裂紋即將碎開的青瓷茶盞，語氣頗為嘲諷，

    “皇祖母有心為靜南郡主打算選婿，不惜放下面子問孫兒，不知道姑母是如何想的，領(lǐng)不領(lǐng)朕的這份情誼？”

    長懿大長公主聽到，就明白自己眼皮狠狠的跳，肯定大事不妙，她就算怎么心切，也不會把口開到元景帝面前，她拉不下臉來。

    第26章

    長懿也不會當(dāng)場甩臉色給元景帝,畢竟女兒新?lián)Q的藥方她還承了荀澈一份情,她也不是對錯不分的女流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