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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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荀澈聽完昔昔的話,神色驚詫更甚,想伸手去拉過女孩,女孩拎著裙幅就往后退幾步,小臉繃緊,明顯不愉,清眸微含慍怒。 荀澈做夢沒想到,昔昔還能把這種陳年舊帳翻出來。 荀澈為太子時性情桀驁不馴,少年心氣重之又重,做事全憑著性子來,當時也是讓先帝爺最頭疼的地方。 當時荀澈不喜歡安排的司寢,眼風(fēng)都懶得去掃一下,急于想讓他成親收斂性子的先帝也發(fā)愁,不知道從哪想的昏招讓長懿大長公主出言譏諷太子爺不行。 先帝當時想著自己meimei和三子互相看不慣,三子貴為太子又不讓女人近身,儼然誰都看不上。 先帝爺情急之下,直接使個小計,派人冒充東宮的人說了兩句駙馬是不是應(yīng)付不了長懿大長公主,才會如此病弱的笑話,長懿大長公主氣急之下直接跑到東宮,將當時荀澈暗諷了一頓。 這種話擱誰身上都受不了,更不要說心思桀驁的太子,荀澈當時直接讓人用墨玉雕刻兩只老鼠,趁昔昔生辰送到她那里。 本來暗諷長懿長公主,哪能知道長懿當時未看諸皇子的生辰禮,直接收攏起來交給蘭姑姑。蘭姑姑檢查看到有人送老鼠也夠嗆,誰生辰之禮會送這個。 十歲的昔昔沒什么感覺,她當時只是個孩子,可現(xiàn)在嫁為天子的昔昔,心里涌起怒氣夾雜著委屈,不知為何,心頭說不上的難受。 她同眠共枕的人做過這么可惡的事,女孩現(xiàn)在脾氣上來,儼然不想讓男人碰她一下。 昔昔一邊輕巧側(cè)身躲開男人的手,一邊拎著裙幅想從男人的懷中出去。 荀澈是有些心虛,可他知道即是生辰禮送出去,當時自己和長懿這位姑母互相看不順眼,這禮肯定會放庫房積灰。 如今是在寺院,荀澈更不敢有大動作制住昔昔,可女孩偏偏像個滑溜狡猾的魚兒,輕巧躲開,他又不好碰到。 荀澈悠悠嘆口氣,手直接往昔昔胳肢窩伸去,女孩突然笑聲清脆,動作一頓,男人趁機牢牢抓住女孩的玉臂,一把撈在懷里。 昔昔驀然被男人抓住,盈盈的眉目一沉,儼然薄怒更甚,又開始掙扎,就是不想讓男人碰她。 荀澈像是認命般把手伸到女孩櫻唇,語氣無可奈何,“罷了,罷了,當年是澈哥哥的錯,昔昔想出口惡氣無可厚非,咬傷別忘幫朕包扎?!?/br> 昔昔掙扎的動作慢慢停下,眼簾微垂看到骨節(jié)分明的指尖,唇瓣無聲下彎,顯然頗為不滿意,眸光移到男人的腕子。 荀澈見狀,貼心將手腕移到女孩唇瓣。暗嘆,昔昔這愛咬人的毛病到底是跟誰學(xué)的,一不小心惹到她,就喜歡咬他出氣。 荀澈實際上不用猜,女孩得了他那位姑母三分真?zhèn)?,他親眼見過長懿和先皇大吵起來,氣不過就狠狠來一口,不見血不松口。 昔昔清眸微垂眼簾,皓齒緊咬男人的腕子,一口接著一口。良久,才松開唇瓣,拿出帕子攢嘴。 荀澈垂眸,頓時哭笑不得,腕子一排排小巧整齊,齒痕頗深的牙印,這次倒沒見血,不過,腫上幾天大概免不了了。 荀澈將女孩摟在懷里,薄唇蜻蜓點水覆上女孩雪額,嘆口氣道,“如今既然出過氣了,隨朕去念堂點祈福燈?!?/br> 昔昔玉手利索將斗篷兜帽蓋上,徹底將小臉埋進去,軟融融的一圈狐毛趁得女孩晶瑩剔透,玲瓏小巧。 荀澈帶女孩過去念堂,宮人垂首彎腰慢慢打開門,淡淡的煙油夾雜檀香之味撲鼻而來。 念堂是連為一貫的堂閣之所,近深有十丈,全部打通,雕漆門窗連貫整條通道,隔墻放置的有一排排紅色長案,案上各式油燈燭火輝輝輕燃,燦若繁星點點,專為祈?;蛘邽橥稣唛L明之用。 昔昔眉目沉靜,輕抿櫻唇,玉手輕輕攥緊男人的掌心,微抬起頭,看著一室的搖曳晃動的明火,靜謐幽幽無聲,都寄托生者對亡者存于世間的依托。 人常道死如燈滅,親者親燃起長明燈,是為亡者祈福之用,也有一種說法,怕亡人迷路,燃起燈火之時,可以引渡迷路的亡人循著親者的哀思,到奈何橋彼岸,投胎轉(zhuǎn)世。 昔昔黛眉淺蹙,眸光移至墻上晃動的燭影,男人一手挽起寬袖,一手執(zhí)起蓮花琉璃雙層燈盞,盞盞布于長案上,執(zhí)起銅壺,慢慢淺淺倒進燈油。 荀澈鳳眸微挑,眼見一盞盞油燈綻開,余光暼向女孩清眸認真定定盯著自己的動作,薄唇輕啟,語氣不容決疑, “朕給昔昔補的十五盞祈福燈,會讓宮人日日看好,不會讓它有一日斷掉。以后昔昔每年一次生辰,澈哥哥親自給你燃一盞。然后待我們百年之后,隨我們?nèi)朐岬哿??!?/br> 女孩聽完男人的話,纖細的玉指輕輕攥緊男人的衣袖,后背不由緊緊貼進男人胸膛,無聲無息展現(xiàn)nongnong的依戀。 男人感覺到女孩的依戀之態(tài),下巴輕輕摩挲女孩的發(fā)頂,低沉一嘆, “母后在世時,也是喜歡在佛堂一年一次,為父皇點一盞燈,她進宮十二載,死前共燃十二盞琉璃燈。父皇一直留著這十二盞燈,死前都不舍得陪葬帝陵。” 隨著男人暗藏少許惆悵的聲音,女孩眸光不由向盞盞明燈循顧而去,時人大多喜歡用青銅燈供奉于佛堂,琉璃燈是難得的珍寶。 昔昔極為輕易看到南墻臺階最高處,紅色案臺上正幽幽搖曳,十二盞綠盈盈荷葉琉璃燈盞,火焰數(shù)十年如一日,從未熄過,清眸顯露出惋惜之色。 寧德皇后去世,女孩剛剛才通事,年齡太小,現(xiàn)在想來,只覺得可惜不已,生人想起來舊人難免神傷,思念如潮。 她如今聽到男人又提起舊人,話意深藏思意,抬頭寬慰道, “澈哥哥,舅母去了,下面不論多少年是昔昔陪著你?!背了剂季茫拼_定,似承諾,“百年之后依舊如此?!?/br> 昔昔說出這種話的時候,毫無停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荀澈聽到女孩安慰的話,定好神色,鳳眸含笑,長臂緊緊摟住女孩的纖腰,喟嘆道,“昔昔現(xiàn)如今也會用情話來哄澈哥哥了。想不想陪澈哥哥出京?” 昔昔毫不猶豫輕點下頜,轉(zhuǎn)過身子,櫻唇無聲摩挲男人的下巴,清眸顯露出認真之色,語氣篤定,單吐一個字,“去?!?/br> 昔昔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男人提過,說自己已經(jīng)是他的軟肋,她自然毫無疑慮跟在男人身邊。 女孩想到太皇太后和長懿,眉目一瞬含著輕愁,柔聲問男人,“澈哥哥怎么安排外祖母和娘親?” 荀澈心知昔昔擔(dān)心什么,女孩怕盛京形勢會影響到太皇太后二人安危。薄唇輕輕湊近女孩耳畔,低語道,“盛京的兵力朕私底下都交給封子庸之子,昔昔不用擔(dān)心。” 男人語氣停頓了一下,微挑長眉,“還有楚謹綸帶來的南涼王三萬兵力?!毖韵轮?,兵力私底下至少十萬,護全盛京綽綽有余。 第97章 上幽城西寧大營,入夜,駐扎的營帳喧囂聲一片,數(shù)百將士站在營門口,手中舉著通明烈燃的火把,周圍照得如同白晝。 戚嵐正正立在營門口,手緊緊持著佩刀,凝望著遠處疾馬奔來的數(shù)百號人。 少頃,那群人齊齊下馬,領(lǐng)頭的是一名老者,身披玄甲,眉須皆白,氣質(zhì)威冽,雙目炯炯,步伐穩(wěn)如泰山,身上有一種磨礪沙場的血氣,正是洪國公方晉。 如今洪國公府世子方顯云已經(jīng)是罪人,關(guān)押在司獄,可是方顯云只一力承擔(dān)私吞軍需,死口咬定三萬譴鄉(xiāng)士卒已經(jīng)回鄉(xiāng),半口不提和荀歷茍結(jié)一事。 方晉交出手中方顯云虛報士卒返鄉(xiāng)的罪證,又向元景帝交出西寧大營的掌控權(quán),就是為了換洪國公府一府的安危。 至于未交出調(diào)軍令牌,方晉一直遲遲未有動靜表態(tài),不過他心中另有算計。 戚嵐看到是方晉,似乎頗為意外,他是受元景帝的旨意,一直守在西寧大營至今,防止有宵小之徒在營中有異動出現(xiàn)。 方晉長長嘆口氣,信步上前,似乎也不想過多廢話,“老夫有要事和戚統(tǒng)領(lǐng)交待,你幫老夫作個見證,洪國公府絕無不臣之心?!?/br> 他們心知肚明是什么事,河州兵力調(diào)令現(xiàn)在已經(jīng)掌握在荀歷手中,珉王已徹底被荀歷囚禁起來,暗地想做何事不言而喻,可暫時沒動靜,只不過是在等機會而已。 因為祖皇帝的護身符,沒有光明正大表示珉王世子謀反的罪證,就無法去清算河州的兵力。 戚嵐神色微動,拱手道,“老洪國公請?!狈綍x跟在戚嵐后面,去了主帳。 兩人入座以后,方晉直接揮手,一陣促亂的腳步聲響起。洪國公府中的家將捆押幾個面套黑巾的人上前。 方晉面帶冷笑,一腳接著一腳將捆著的人踹跪在地,“戚統(tǒng)領(lǐng)看到了,老夫府里的賊人,想盜取西寧大營令牌的賊子?!毕蚶χ娜死溲蹝哌^,道,“說吧,你們是受了誰的指使,在洪國公府跟老夫說過的話如數(shù)重復(fù)一遍。” 洪國公府的家將拿開賊人套頭的黑巾,他們剛受完重刑,因為傷痛抖擻不成樣子。 其中一人咬牙道,“小人是受了珉王幼子荀歷的指使盜取西寧軍營的令牌,我們這群人一直是埋伏在洪國公府中的暗線。” 戚嵐聞言神色微詫,謹慎問道,“如何證明你們是受了荀歷指使?如若沒有證據(jù),”眸色沉凜,“不用廢話,死路一條。” 那人急得“嚯嚯”喘口氣,回道,“自然有證據(jù),有珉王幼子荀歷親自的手書一封,暗中交給小人,就在國公爺手中?!?/br> 方晉眸中閃過涼色,拿出袖中的小匣子,對戚嵐挑明道, “戚統(tǒng)領(lǐng),如今是不是聽到清楚,你也是證人之一,荀歷手書就在這,真筆實跡,盜取令牌,顯然有不臣之心,人證物證俱全,洪國公府絕無參與其中?!?/br> 話落,方晉也不耽擱,直接把手中的匣子扔給戚嵐懷里,闔上眼睛,掩住眸中的復(fù)雜之色, “陛下念念不忘的調(diào)軍令牌在里面,河州珉王父子要謀反的證據(jù)也在里頭,老夫?qū)⑦@份功勞全送給戚統(tǒng)領(lǐng),到時候洪國公府受不受牽連,就看戚統(tǒng)領(lǐng)你了。” 戚嵐神色了然,手接過小匣子,摩挲不停,“國公爺遲遲不交令牌,莫非是等在這,讓我將證據(jù)稟告陛下,說是把功勞給我,實際上也是一把撇干凈洪國公府,不過洪國公府有沒有事,我不敢揣測圣意?!?/br> 言下之意,誠意還不夠讓他能出頭說話。 方晉睜開眼睛,細細打量戚嵐,“戚統(tǒng)領(lǐng)還有什么要求,老夫能辦到的都可以答應(yīng)?!?/br> 戚嵐眉頭一皺,掃向帳外,“西寧軍營大半都是您的嫡系部下,縱然交了令牌,可是他們心中看重恐怕還是您,我的條件也難不倒您?!?/br> 戚嵐眸光移至方晉,冷聲道,“營中難免有幾個硬茬子不服從軍令,勞煩您在旁邊看著,如何處置他們,總要殺雞儆猴穩(wěn)穩(wěn)軍心?!?/br> 方晉深深嘆口氣,戚嵐一提,他能想到無非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幾個老將,大概不岔西寧軍營由天子的認掌管,道, “是老夫考慮不周全,戚統(tǒng)領(lǐng)如何處置,只要不傷他們性命,老夫都不會過問?!?/br> 戚嵐聞言,眸光微閃,掌心攥緊佩刀,暗道,那幾個老兵油子看到方晉都不為他們求情,看著他們受刑,軍令如山這條規(guī)矩總要牢牢記在心里,震懾剩下的那些蝦米也夠了。 —————— 崇陽門外,城墻高聳延綿至護城河盡頭,幾乎和灰沉的天色融為一體,被風(fēng)出起的河浪翻打在城墻上,隱隱有轟鳴聲響起,似有風(fēng)雨欲來之感。 五千玄甲騎兵凜冽成陣,高揚的旗幟烈烈作響,被風(fēng)吹起鼓動的龍紋騰起飛舞。 荀澈接過荀湛遞過的送別酒,薄唇輕抿一下,隨即倒在地上,漠然道,“你想讓朕允你什么?” 荀湛因為荀澈的動作一愣,拱手道,“皇兄可知十月大雨不斷,雖然下旨疏通河道,可還是有不少百姓遭殃,流離失所,成了流民。現(xiàn)今冬日,如若那些百姓熬不過,會白白丟失性命,臣弟想不如讓一些百姓進入盛京安撫,以表皇兄體察百姓,愛民如子。” 荀澈聞言,手繞幾圈馬鞭,言簡意賅,“可行,朕允了。不過只能搭棚在郊外居住,按照舊例,讓這些白日在坊中做工飽飯。晚上在盛京郊外睡覺即可。不必多費心思?!?/br> 荀澈幽幽望著不知名的方向,道,“朕回來之時,勿忘在泰清門等朕。” 荀湛聽后,垂眸掩住眼底的深意,稱道,“臣弟遵旨?!睙o聲念叨幾遍泰清門。 泰清門城墻下,掩埋的是前朝數(shù)萬將士的骸骨,荀湛心里不止一次想過。 倘若他是先帝親子,前朝余孽盡數(shù)皆除,他可以做一個富貴王爺??上皇?,從三年前循照那人的意思暗中在新帝登基之時做手腳,他就不是先帝爺最寵愛的幼子了。 荀澈一揮馬鞭,頭都未回,率先沖出城門,五千騎兵緊跟其后,一時間,馬蹄聲如奔雷,有地動山搖的架勢。 —————— 封子庸和圖敕國一戰(zhàn),他根本就不需要花費什么力氣,可謂是不戰(zhàn)而勝。 圖敕國因為突然出現(xiàn)的二王子,新王的王位又發(fā)生動蕩,二王子召集擁戴他的王公勢力,和新王一場血戰(zhàn),圖敕國軍力頓時四分五裂,內(nèi)亂還未平息,哪有閑功夫出兵打仗。 封子庸明面往圖敕國去,實際上偷偷是埋伏在河州邊府的滎州地界,駐扎在此處,等著荀歷的動靜。 封子庸等了數(shù)日,聽到荀澈攜人來到大營,不敢耽擱,隨即出去迎接。 荀澈長眉微挑,“朕也不想耽誤,速戰(zhàn)速決。以奇制勝。” 封子庸聞言抬頭,不解問道,“陛下何以出奇制勝?” 荀澈讓人拿過他準備的東西,“將荀歷親手書寫的手書眷抄數(shù)遍,偷偷派人到河州內(nèi),貼到大街小巷,告訴河州百姓,珉王父子不恥為人,有和異族和污之嫌。放出流言,十萬大軍說成二十萬兵壓河州,先潰散河州人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