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啊，他現(xiàn)在這樣，很簡單，我暫時壓制了他的意識而已，”斯行風(fēng)有些興致缺缺，“第一個成功的傀儡，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居然敢背叛我，沒法辦，我在考慮……要不要抹消掉他的意識算了。”

    斯然一愣：“什么？”

    “我把他放在你身邊，本來也是想著等之后血祁咒完成了，順便讓他把你帶過來，”斯行風(fēng)對斯然此時的表情有些滿意，便宛如施舍般地多說了幾句，“說起來，有些事情的時間真不湊巧，血祁咒本在你十八歲那年已經(jīng)完成，結(jié)果我這身體，又有點撐不住，只好費了點時間閉關(guān)調(diào)理一下……”

    “可惜我這段時間在仙昀宗沒培養(yǎng)幾個心腹，只能讓劍宗去保著你，免得你死了——當(dāng)然，我知道你會帶著顧凌一起去的?！?/br>
    他瞥了一眼顧凌，搖了搖頭：“我出關(guān)后，好幾次讓顧凌引你出劍宗，他倒是奇怪，無論如何也不同意，還好我當(dāng)時在他身上下了一個傳送的陣法，臨時把他給送了過來……你說，這種不聽話的傀儡，是不是回爐重造一下比較好？”

    斯行風(fēng)帶著笑容，仿佛真的在詢問斯然的意見。

    斯然被斯行風(fēng)這一番話攪和得頭腦又亂了一瞬，顧凌……顧凌是因為拒絕了斯行風(fēng)的要求，才被斯行風(fēng)壓制了意識，甚至可能會將其意識抹消嗎？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顧凌，顧凌靜靜地站在那里，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貼在身體兩側(cè)，像是一個假人一樣，始終都紋絲不動，一雙眼眸都不曾眨過……

    不，顧凌的軀體確實不是真實的人類，但他擁有一個不受控制的、自由的靈魂。

    斯然問寶書：“有辦法讓顧凌恢復(fù)正常嗎？”

    寶書：【沒有電的搜索引擎是工作不了的！】

    斯然微微一頓，就看到寶書又顯示了一行字：【但是沒有電的寶書可以保證，什么事情都是有辦法解決的！】

    斯然放下了心，嘴角輕輕上揚了一下。

    就在這時，斯行風(fēng)語氣突然一變，像是壓制了許久的激動有點忍耐不住了一樣，低聲道道：“時間終于到了……”

    此時，正是太陽沉沒于地平線下，最后一抹日光消逝之時，血祁咒乃至邪至陰之物，其順利的發(fā)動，必須是在夜晚。

    斯行風(fēng)臉上的笑容越拉越大，他整個人都因為狂喜和激動而顫抖了起來，靈力宛如股市k線圖一樣上下起伏，大量靈力不要錢地往血石中涌去，好大一部分都四散在了空中，看得斯然這個靈力干涸戶一陣心疼。

    血石頓時散發(fā)出了刺眼的紅光，它飛入了半空之中，一根根虛影般的鎖鏈出現(xiàn)在血石的背后，隱隱可見其中捆綁著的龐然巨物，那東西像是來自于無盡的深淵，被一根根閃著寒光的鎖鏈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眼前這一幕逐漸和之前的夢境重合了。

    斯然捏了下手指，禁靈陣破陣點的位置十分尷尬，正好在顧凌頭頂上，斯行風(fēng)又站在顧凌旁邊。

    這人畢竟是分神期的修為，距離進階也只有一步之遙，哪怕云漠再怎么天才，這幾個大境界的差距之下，他很難在斯行風(fēng)眼皮子底下破開陣法。

    “書書書書書！”斯然內(nèi)心狂喊，“這時候我應(yīng)該有點什么反應(yīng)？”

    寶書：【誠懇地跟斯行風(fēng)說你這血祁咒是不是過期了？】

    “……”斯然頓時無語，“我這是嫌命太長嗎！？給點實際的建議！”

    寶書：【有了，血石激活后，被血祁咒控制的人會逐漸呆滯，失去自我意識，一步步地走到血石下方，同時背后的花紋會散發(fā)出紅光——嗯，你穿這衣服，衣服布料還挺厚，紅光應(yīng)該顯示不出來，就呆滯地走過去就行了！】

    “呆滯？”斯然忙不迭地放空了腦袋，露出一副四大皆空的表情，“是這種嗎？”

    寶書：【你那是智障！不是呆滯！】

    斯然磨了磨牙：“我這怎么就智障了？我覺得我模仿的挺好的?。克懔宋以贀Q一個，這種表情如何？”

    寶書：【哎呀不是！你這一臉安詳?shù)母闶裁窗?！算了算了還是我來幫個忙，準(zhǔn)備好了啊——】

    斯然心頭一跳：“準(zhǔn)備什么？”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寶書般屏蔽大法再一次上線。

    這次明顯聲勢要浩大許多，除了血石所在的那一小塊區(qū)域，整個視野里全是柴犬頭——全都是。

    一個疊著一個，密密麻麻，上下左右看過去，都是一直帶著迷之微笑的柴犬。

    斯然：“……”

    斯然的表情逐漸呆滯。

    寶書：【哎不錯，就是這個表情，行了！走走走快走吧，我特意把血石那塊給你留出來了！再不走斯行風(fēng)該懷疑了?。　?/br>
    斯然：“……”

    斯然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頂著數(shù)千只柴犬疊加的精神污染，邁著沉重而艱難的步伐走了過去，如同真正被下了血祁咒的人一樣。

    他的目光呆滯中又有一部分集中在血石之中——因為除了這一小塊，沒有其他地方是干凈的了。

    寶書美滋滋：【我真是機智。】

    且不說斯行風(fēng)并沒有真正見過被下了血祁咒人的反應(yīng)，就算他見過，估計也從斯然的表情上挑不出什么錯來，真要說哪里有點瑕疵，大概就是偶爾抽搐一下的眼角和嘴角吧。

    斯行風(fēng)十分滿意地看著斯然逐漸走向血石的身影。

    按照古籍中的記載，之后會需要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血石會以紅光鏈接上咒術(shù)的花紋，慢慢地用其規(guī)則之力將斯然每一寸軀體都緩慢化作齏粉。

    這是一個漫長、卻又讓人保持著清醒意識的殘忍過程。

    在斯然拖著步子走去的那一瞬間，云漠一顆心重重地跳了起來，但他很快瞥見了斯然眼角一絲細(xì)微的抽搐，這一個抽搐里仿佛承載了無數(shù)無奈和心酸——

    于是他明白了，斯然是裝的。

    云漠放下了心，他默默握緊了墨劍的劍柄，雙眼微凝，剛準(zhǔn)備趁斯行風(fēng)注意力在血石上時破開禁靈陣。

    然而斯行風(fēng)卻在這一瞬間，突然轉(zhuǎn)過了頭，直直地盯向了他。

    分神期龐大的威壓如同一座大山般壓在身上，云漠面色不變，天靈根瘋狂地運轉(zhuǎn)起來。

    他冷冷地和斯行風(fēng)對視著，如同無數(shù)劍修一般，無論面前是怎樣天塹般的困難，都未曾有一絲退縮。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勁，”斯行風(fēng)緩慢轉(zhuǎn)過了身，往云漠的方向走去，被柴犬弄得頭暈眼花的斯然僵著脖子，拼命用余光看那邊的情況，“這禁靈陣內(nèi)能夠不受影響的，應(yīng)該只有兩個人才對。”

    “我是此陣的布陣者，自然不會受其控制，而斯然，他身上有仙梯碎片，我在布陣的時候就設(shè)定了，有仙梯碎片者不會被影響，”斯行風(fēng)瞇了瞇眼，“那你……為什么沒被禁錮靈力呢？”

    云漠回應(yīng)他的，是腰間墨劍一陣清脆而暴怒的長鳴，絢麗的金色靈力從他身上四散而開，帶著極致的冰冷與銳利。

    斯行風(fēng)輕輕笑了下：“讓我來看看，你身上有什么秘密?！?/br>
    他輕緩地從儲物袋中拿了一個玉白色的圓盤狀東西，卻又搖了搖頭：“不對，不是這個——”

    話還未說完，圓盤也還未收回去，其上卻突然間爆發(fā)出了刺眼的白光，一道燦金色的指針顯露了出來，直直地指向了云漠的方向。

    斯行風(fēng)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他臉上不知是憤怒抑或是狂喜，但更多的是極度震驚下的難以置信，玉白色的圓盤被他死死地捏在手中，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竟是厲聲吼了出來：“怎么可能——你身上……你身上怎么也會有仙梯碎片？”

    斯然也是一驚，不過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被那玉白色的圓盤所吸引，一股奇異的古怪感從內(nèi)心升起：“書兒，這是什么東西？斯行風(fēng)就用這個來確定仙梯碎片的存在??？”

    寶書：【什么鬼！這根本不是用來找仙梯碎片的，這東西叫尋仙盤，是一種靈魂層面判斷物，用來指示不屬于此世間的靈魂，當(dāng)然它具體的功能還是挺復(fù)雜的——】

    斯然只來得及匆匆掃一眼寶書給出的文字，因為下一瞬間，斯行風(fēng)就猛然間飛升上前，一雙大手直直地朝著云漠抓了過來！

    云漠絲毫不避，墨劍出鞘，攜帶著濃烈的金色光芒，與斯行風(fēng)的攻擊撞在一起！

    斯行風(fēng)不愧是分神期修士，哪怕他比不了劍修同等級下的碾壓，但對付元嬰期的云漠，卻并不困難，墨劍上的金色光芒被他掌心灰蒙蒙的霧氣直接吞噬，斯行風(fēng)一聲冷哼，化掌為爪，對準(zhǔn)云漠的面門襲下——

    “住手！”斯然當(dāng)即便轉(zhuǎn)身，一聲厲喝，直接將斯行風(fēng)直接給定在了原地。

    斯行風(fēng)勾起的五指還沒收回去，就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猛然間轉(zhuǎn)過身來，本就蒼白的臉色在這一瞬間更是半點血色都無，他瞪大了雙眼，竟有些怔愣：“你——”

    斯然這才意識到他的偽裝失效了，索性禮貌地回了一句：“是我?！?/br>
    斯行風(fēng)滿臉難以置信：“你為什么還有自己的意識？”

    斯然眨巴眨巴眼睛：“可能因為我意志力堅定？”

    寶書幽幽吐槽：【這話你也能說得出口？】

    “……你不是應(yīng)該被血石控制住了嗎？你剛剛明明、明明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不對，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還能說話！？”

    斯行風(fēng)先是喃喃自語，隨即聲音越來越大，語氣也越來越激烈，他幾乎是嘶吼著：“血石應(yīng)該會控制住你的！哪里出了岔子？不可能，我的計劃是完美無缺的！不可能出錯！不可能！”

    他上前兩步想要拽起斯然的衣領(lǐng)，卻被云漠一柄長劍攔了下來。

    但此時的斯行風(fēng)明顯沒有心思打架，他就這樣站著不動，眼白不知道何時爬上來一根根可怖的紅血絲：“說?。∧阏f！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俊?/br>
    斯行風(fēng)突然這么瘋，斯然反倒是沒太多害怕的感覺了。

    “那個……你呢，別激動啊，對身體不好，你也一大把年紀(jì)的了，”斯然摸了摸鼻子，“這事情呢，其實很簡單，我正巧前幾天啊，一不小心就把這血祁咒給解除了?！?/br>
    一不小心就把這血祁咒給解除了。

    一不小心。

    解除了。

    斯行風(fēng)整張臉一瞬間表情極為空白。

    “當(dāng)然了，這一切其實都是一個意外?！币皇窍伤?，他還沒辦法提前知道這件事情。

    斯然揚起一個虛情假意的笑容：“你的計劃是挺不錯的，但計劃比不上變化呀，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哦不是，應(yīng)該叫生命中總得有挫折，相信自己，你一定會被這個挫折給打倒的，加油！”

    說著，他還微笑著比了個握拳加油的姿勢。

    斯行風(fēng)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沒有動作。

    他一張臉抽搐般抖動著，本就渾濁的雙目此時更加灰暗了幾分，卻又因為內(nèi)心極致的怨懟和不愿相信的自欺欺人而迸發(fā)出了駭人的精光！

    斯然眨著眼睛瞅了這人一眼，剛想多說幾句，就聽見“噗”的一聲，一口鮮血直接從斯行風(fēng)口中噴了出來，又被云漠?dāng)Q著眉用靈力給擋了回去，這口血最終還是回歸了主人的懷抱，灑了斯行風(fēng)一臉。

    斯行風(fēng)宛如一只從地獄里面爬出來的惡鬼，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他嘴角詭異地勾起，神情卻又陷入了迷茫與癲狂交織的狀態(tài)，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血祁咒怎么可能會被破！血石還在，血石的眼色還那么鮮紅，血祁咒明明成功！成功了！”

    就像是為了給他最后一擊一樣，半空中散發(fā)著鮮紅光芒的血石卻逐漸暗淡了起來。

    沒有了咒術(shù)花紋的配合，血石中鮮紅的色澤一縷一縷散去，斯行風(fēng)瞪大了雙眼，揮手將血石握在掌心，看血石一點點化作透明的色澤，心口一悶，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又噴血了？

    好機會呀！

    斯然給云漠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去破禁靈陣。

    只是，云漠卻沒動。

    他擰了下眉，斯行風(fēng)現(xiàn)在和斯然的距離太近了，這人目前狀態(tài)又極為詭異，萬一他對斯然下手，自己絕對趕不及。

    就在這時，禁靈陣卻微微一震，像是被刺穿了什么關(guān)鍵點一樣，整個陣法都劇烈顫抖了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崩潰。

    斯然和云漠同時朝著破陣點看去。

    只見顧凌不知何時恢復(fù)了意識，他對破陣點的具體位置并不十分清楚，只是根據(jù)之前云漠的動作有所猜測，便放開了全身的力量，長劍刺入自己的心口，挖出了其中用以維持軀體運轉(zhuǎn)的特殊靈石，借助這靈石的作用，化出數(shù)道利刃，對準(zhǔn)頭頂處便直刺而下！

    斯行風(fēng)一張臉陰沉的可怕，他完全陷入了癲狂的狀態(tài)，轉(zhuǎn)身一掌便轟了出去，瞬間將顧凌的軀體擊成無數(shù)碎片，包裹著靈魂的淡藍色魂籠咕嚕咕嚕滾在了地上，撞在了大殿的一角。

    斯然眼一瞪，連忙想過去撿顧凌的魂籠，斯行風(fēng)卻猛然間按下了腰間的一個按鈕，整座大殿一聲轟鳴，以斯然所站位置為中心，竟是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

    斯然喊都沒喊出一聲來就掉進了洞內(nèi)，云漠正欲沖入洞內(nèi)，卻被斯行風(fēng)一掌揮出給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