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摸著顧南的頭又不說話了。

    顧南站起來直直的看著羅生，“你倒是告訴我啊，是什么恩情？什么樣的恩情能夠讓你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抵給聞家做侍，什么讓的恩情讓你到現(xiàn)在還在記掛著聞家的好，對聞家百般維護？！”

    羅生沉默。

    顧南被羅生的反應(yīng)徹底的惹怒了，她嗤笑道：“羅生，你有哪怕稍微疼惜過自己一點么？”

    這句話說完顧南不再理會羅生的反應(yīng)，自己將自己關(guān)進房間，一整晚都沒出來。

    羅生站在顧南的屋前，他第一次看到顧南生氣，有些手足無措。

    顧南行將就木般的抄完書的最后幾頁，早上起來火氣已經(jīng)消了，只是心里總還是難受的很。羅生不在意自己，她之前已經(jīng)察覺到這一點了，但是從未想過她不在意到這個樣子，他為了報恩都能抵上自己的一生給人做侍，他甚至都不在乎自己受到的這一切苦難反倒愿意為聞家說話，這讓她想要替羅生打抱不平的心成為了一個笑話，羅生自己都不在意自己，她再在意又有什么用？

    顧南跟羅生一同吃完飯之后平靜的告訴他她今日要下山，問他有沒有什么要賣的藥材或者要買的東西。

    羅生將藥材裝好遞給顧南，顧南沉默著接過，背上竹簍就準(zhǔn)備走。

    羅生跟在她身側(cè)，打算將她身上接過竹簍，卻被她躲過了。

    “我自己下山就行。”顧南道。

    羅生沒說話，還是跟著她一起往山下走。他知道自己惹怒顧南了，但是卻搞不清楚她到底因為何事而生氣，他有心將昨日顧南問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將給她聽，可是她此時只埋頭走路，完全沒有再提起昨日之事的意思。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的走到了山下，羅生站在原地，顧南一個人往鎮(zhèn)子上走。

    羅生看著顧南的背影，他從不知她生氣竟是會這般讓他難受。

    顧南到鎮(zhèn)子上將藥材賣了，然后到筆墨紙硯的鋪子將一幅畫、幾把扇子和抄寫的兩本醫(yī)書拿了出來。

    今日方渺和他妻主兩個人都在店里，女人看見顧南便有些不高興，拿過顧南抄的書之后雞蛋里挑骨頭似的指出了幾個不妥的地方，兩本書最后只給了她三百文。

    作者有話要說：　　當(dāng)初羅生嫁入聞家另有隱情，不是為了報恩，現(xiàn)在兩個人之間有一點兒的小誤會。不過聞家那時這事的確做得惡心。

    ☆、第二十二章

    方渺為顧南說話，他妻主卻罵罵咧咧險些動手，方渺顧及著肚子里的孩子，終究沒再多說，只略帶愧色的看著顧南。

    顧南雖然心中惱火但不忍讓方渺再受責(zé)難，沉默著從她手中接過了錢。她嘴上罵罵咧咧讓顧南以后都不許再來。

    方渺沒辦法，只能將之前的五百文押金還給顧南，又將她在店里寄賣的三幅畫都取下來還給了她。

    顧南什么也沒說，帶著東西離開筆墨紙硯的鋪子之后就前往木材鋪子。

    木材鋪老板見到顧南便熱絡(luò)的拉著她坐下，然后喜道：“你那妝奩果然被挑中了，銀錢一會就結(jié)給你，對了，上次說的那百鳥朝鳳的花樣……”

    顧南將畫拿出來交給木材鋪老板，她看了一會后滿意點頭，將妝奩未結(jié)的一千五百文和花樣的兩千文錢一同結(jié)給她，并問她有沒有興趣畫一扇屏風(fēng)。

    顧南仔細問了問，而后又去看了看屏風(fēng)，發(fā)現(xiàn)屏風(fēng)是實木做的，又大又重，不好挪動，若是畫她就只能在這里畫。

    店老板倒是機敏，主動道愿意提供食宿。

    顧南惦記著羅生，這屏風(fēng)畫起來少說也要半個月，她不想和羅生分開這么久，最后還是拒絕了。

    店老板雖然惋惜倒也沒再說什么，只囑咐她之后要是還有好的花樣可以拿來給她看看，有合適的他愿意花高價收購。

    顧南將畫和紙扇拿出來詢問是否可以代賣，老板雖是想幫忙但是她這里是賣木材和家具一類的，這些東西放在這也沒人買。

    顧南聽言便也沒再為難店鋪老板，將東西又裝回了竹簍。臨走之前她買了一個未做樣式的妝奩，準(zhǔn)備畫了之后送給羅生。

    張爹看到顧南就熱絡(luò)的拉著她說大婚的事，她坐在張爹的面前卻不復(fù)前幾次來時的喜悅，而是一直沉默著。

    張爹見顧南這神情也知怕是出了什么變故，于是細細詢問。

    許是張爹的語氣讓人放松，顧南倒真的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張爹先讓她將畫的畫和折扇都拿出來，他仔細的將畫一張一張的看過，待看到羅生的那幅畫的時候笑著看向顧南。

    顧南將畫收了起來，“這幅沒打算賣，是打算給羅生添做聘禮的。”

    張爹笑道：“畫的都挺好的，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個才能。我之前也時常幫人代賣些針織繡品什么的，你這些東西不如就放在我這，我?guī)湍憧纯从袥]有合適的買家，你看如何？”

    顧南自然只有感謝。

    說完了這事張爹才道：“當(dāng)年聞繼這事的確做的不地道，不說也罷。只是聞韻卻是可惜了，當(dāng)年聞韻活著的時候沒人不道她一聲好，她本身性格溫和，從不苛責(zé)旁人，還有著一顆善心，當(dāng)年無數(shù)人受她恩澤。羅生護著聞家估計是惦記著聞韻的恩情，你也不要因為這件事苛責(zé)他與他生氣了?！?/br>
    顧南點頭，這些事兒她都明白，只是心里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張爹拍了拍她的頭道：“都是些舊事了，不提這些了?，F(xiàn)在聞繼春風(fēng)得意，的確不好惹，這事怎么辦還是要看你?！?/br>
    顧南不愿妥協(xié)，當(dāng)年的事情她要想辦法還羅生一個公道，他們的婚禮也犯不上因為這么一個人而變得將就。顧南將這次自己賺的錢都交給張爹，讓他按照之前說的幫她準(zhǔn)備大婚用的東西。

    張爹笑著應(yīng)了。

    顧南走到山下，將賣藥材的錢遞給羅生。

    羅生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接過。

    兩個人并肩往回走，顧南開始盤算著有張爹幫著置辦東西，一般當(dāng)用的應(yīng)該就不需要她費心了，不過她還是想再多給羅生買幾套衣服，給他繪幾張畫，再給他親手畫個妝奩，然后買幾個上好的簪子、胭脂和飾品放進去……

    顧南畫妝奩的時候是背著的羅生的，她有心想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除了這個事情眼下也沒別的活計了，倒是有了大把閑暇的時間可以好好琢磨著畫。

    羅生敏感的發(fā)現(xiàn)顧南與他相處之時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跟往日一般無二，但情緒卻總有些低落，他心中不安卻不知該如何化解。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幾天，這天張大風(fēng)竟然帶著木材鋪老板一起來上山找顧南。

    羅生將二人請了進來，木材鋪老板見到顧南竟然和羅生住在一起，不免有些詫異，然而她本也不是個多事之人，而且現(xiàn)在又有求于人，于是沒有多話只是跟著羅生到了顧南房間。

    張大風(fēng)上去一把摟住顧南，笑道：“你現(xiàn)在可是紅人了！那員外家的老太爺看到你畫的妝奩之后便愛不釋手，滿屋子的賀禮他就只喜歡那妝奩，后來知道是你畫的，又派人去買你的畫，你寄賣在我家的那幾幅畫全都賣出去了，一貫一幅的高價呢！”

    顧南聽言點頭，卻并未有多少歡喜的神色。

    張大風(fēng)這才發(fā)現(xiàn)顧南的反應(yīng)有些過于平淡了，她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顧南搖頭，表示沒事。

    張大風(fēng)將賺到的錢遞給顧南。

    顧南從中拿出一貫錢給張大風(fēng)，“勞煩你和張叔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不要推辭?！?/br>
    張大風(fēng)聽顧南這么說也就沒再推脫將錢收下了，而后將帶來的十張紙和一小瓶金泥拿過來道：“這些紙都是員外家讓我給拿過來給你畫畫用的，說是想讓你在紙上將那百鳥朝鳳圖再畫一遍，說是畫好了愿意給你十兩銀子的酬勞，這些燙金紙和金泥最后剩下多少也都送你?！?/br>
    顧南點頭，“行。”

    木材鋪老板擠過來笑道：“我也有件事想拜托姑娘，你那百鳥朝鳳妝奩火了，有人知道這是我那出的，都到我鋪子里說想求個一樣的。姑娘你看你能不能再畫幾個？價格上我給不到之前的兩貫，但是一貫一個還是可以的，我這次帶上來十個……你看……”

    “行?！?/br>
    木材鋪老板頓時喜笑顏開，“不知道姑娘什么時候能畫完？”

    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顧南現(xiàn)在差不多七八天就能畫一個妝奩，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她說：“三個月。”

    木材鋪老板聞言道：“時間有些久，我怕顧客著急等不得，姑娘你看麻煩你每個月跑一次行么？”

    “行?！?/br>
    顧南對張大風(fēng)道：“那畫我過幾天畫好了給送下去?！?/br>
    兩個人離開之后顧南便將紙張在桌子上鋪開，開始準(zhǔn)備作畫，羅生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問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顧南也說不清自己這是怎么了，有些心疼，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力。

    顧南不想說，羅生也沒辦法，好在她有事情做之后精神明顯好了些，短短幾天時間她除了百鳥朝鳳圖之外，用剩下的金箔紙另畫了了一副，兩幅畫她一并裹了帶下山。

    這幾日顧南情緒異常，羅生也無心它事，這次便也沒有藥材需要帶了，顧南簡裝上陣，背著竹簍便往外走。

    羅生跟在她身邊走著，一路上仍舊很沉默。

    顧南一路走到了張家，張大風(fēng)和張爹都在，兩個人看了畫都嘖嘖稱奇。

    顧南臨走時張爹拉住她說道：“一個人的人生很長，曾經(jīng)怎么樣并不重要，余生如何是要自己把握的。”

    顧南點了點頭，她和張大風(fēng)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秦唯堵在門口。

    秦唯聽人說顧南過來找張大風(fēng)了，特意一路上跟著追了過來，生怕趕不上。她不知道顧南現(xiàn)在住在哪里，除了這種蠢辦法之外竟然想不出其他主意了。

    張大風(fēng)看到秦唯便有些不高興，冷聲問道：“你到我家門口來干嘛？”

    秦唯也不是好相與的，回道：“我樂意站在哪兒要你管，莫不成這條路是你家的？再說我又不是來找你的?！?/br>
    張大風(fēng)氣的瞪眼。

    秦唯看向顧南，態(tài)度卻忽然軟了下來，他聲音低了下來，帶著幾分心酸與難過，“我想跟你說說話，行么？”

    秦唯若是往日一般纏著她，顧南定然不會理會他，但是見他這般低伏做小，卻有幾分不忍，于是道：“邊走邊說吧?！?/br>
    張大風(fēng)略有些不認同，但到底也不好多說什么。

    兩個人一路走著，顧南去了趟酒家，拿了兩壇酒。她有些想喝酒，羅生也愛喝，他們倒是可以一醉方休。

    秦唯一路上都沒說話，顧南買了東西已經(jīng)準(zhǔn)備往回走了，于是道：“你想說什么？”

    “你以前，說過好幾次想要娶我，還作數(shù)么？”

    顧南沉默，這要是她說的自然作數(shù)，可是這話原本就不是她說的，又拿什么作數(shù)？

    秦唯見顧南沒否決心中升起了幾分信心，“你娶我吧，我嫁你。”

    “我有夫郎了?！鳖櫮险f道。

    秦唯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什么時候的事？”

    “最近。”顧南看向秦唯，沒了之前虛與委蛇的性質(zhì)，真心實意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從山上摔下來后忘了很多事，我也不太記得我們之間的事了，你也忘了吧?！?/br>
    “你騙我！你怎么可能說忘就忘了？從山上摔下來就忘了，那你還記得你為什么上山么？！”秦唯說道最后已經(jīng)是用喊的了。

    “不記得了?！毕氲搅_生當(dāng)初給她看過的那些東西，“是為了采藥吧?！?/br>
    “是為了娶我！”

    ☆、第二十三章

    秦唯那日回去后再三詢問他母親，終于將人問的不耐煩了，得到了他想聽的答案：當(dāng)日顧南真的賣房賣地買了顆千年人參送來給他治病，可惜他娘舍不得用，最后只割了幾根須給他熬粥喝了，可即使是這樣那人參也救了他一命。

    只是顧南原本有房有地的時候秦唯他娘都看不上她，她什么都沒了，他娘自然更看不上了，于是跟她講除非她再能拿來個人參靈芝什么的才會把兒子嫁給她。

    顧南把這話當(dāng)真了，她一無所有自然不可能再有錢去買人參和靈芝，所以她帶著鋤頭就上山了，上山的那天早晨她還去看過秦唯，說等她采藥回來就娶他，然后就走了，之后一連幾個月再沒消息。

    這些事秦唯當(dāng)時都不知道，直到他問了，他娘才一股腦兒的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