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他說：“山有木兮，木有枝……”

    在五蘊陣中，他曾做過一個夢，一個白衣人在昏黃的燈光下爛醉地倒在雕花小幾旁，窗外明月皎潔，卻灑不到他的身上。

    他口中亦是低吟：“山有木兮，木有枝?！?/br>
    顧擁雪把他身邊的酒壇子清了，又要給他蓋上被子。

    那熟悉的眼中波光流轉(zhuǎn)，望著他道，“心悅君兮，君不知……”

    “阿彌陀佛。”

    忽有一聲佛號從門口傳來，一名布衣僧人領(lǐng)了兩個弟子踏入大佛殿。

    “師兄，此事是我無妄宗有錯在先，顧仙長將空度斃命時，我便在附近……”

    來人向無妄宗、各大門派的人

    見禮，道：“老衲法名不想，先前曾助顧仙長脫身。本以為能平復一場波折，沒想到顧仙長光風霽月，竟將一切都公之于眾。”他嘆了口氣，道，“空度求功心切，意圖殺人滅口，顧仙長不過是殺了一個殺人兇手，至于那殺人兇手是什么身份、是不是無妄宗之人，該死之人已死，實在不必追究其他?！?/br>
    不覺面色微沉：“師弟，你怎么會來？”

    不想再行一禮，道：“我是無妄宗之人，自然也要聽令集合?！?/br>
    此時各大門派已有了sao動，飛仙派的人私語竊竊，旁人依稀都能聽見“東無妄”、“西無妄”兩個詞匯。

    西無妄以不想禪師為首，久居于蓮佛山上，上一回的道魔大會，不想便是和不嗔一同上的昆侖。

    “師兄不在蓮佛山上清修，竟也踏足塵世了?！辈灰撞淮蟾吲d地道，“今日是琰浮州三年一度的道魔大會，師兄不知前事，還是不要隨意插手的好?！?/br>
    “如今各大門派皆在，師弟，咱們無妄宗也是琰浮州大派，何必抓著些小事糾纏不放？”

    不易等人神情皆變，便連開始鎮(zhèn)定的不嗔神情都變了。不想挑這個時候為顧擁雪說話，他們?nèi)舳嘤嬢^，在旁人眼里倒真成了不能容人了。偏偏亓衡之鬧了一場，將事情鬧得這么僵，如今他們是進一步也不行，退一步也不行……

    “未曾通知無妄宗便先下手，是我沒有考慮周到?！鳖檽硌┖鱿虿秽恋热速r禮，道，“如此引發(fā)了諸多誤會，還請幾位大師見諒?！?/br>
    不嗔等人的神色登時好看許多，接了這個臺階，道：“顧仙長客氣，是老衲門下弟子見到同門尸首，過于著急了?！?/br>
    馬舟遠神情淡淡，亦附和道：“無妄宗上下團結(jié)，不過是同門情深罷了?！?/br>
    幾番客氣話說下來，劍拔弩張的氣氛便已緩和了大半。

    不嗔遺憾道：“可惜佛骨已與那孩子的命數(shù)相連，顧仙長慈悲心腸。不欲將佛骨取出，我無妄宗卻已沒有第二塊佛骨能幫仙長治傷了?！?/br>
    顧擁雪心中一動，道，“勞大師掛心，我以為，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

    幾人在殿上寒暄了幾句，不嗔便向眾門派致歉，并下令打開山門，讓諸多門派可以離去。

    這一場集合，叫眾人瞧了一場八卦，雖然最后雷聲大雨點小，可是無妄宗與長華的齟齬、東無妄與西無妄間的波濤洶涌，卻成了他們?nèi)蘸蟮恼勝Y。

    戚決義向長華打了一聲招呼，率先帶眾弟子告辭離開。

    顧擁雪取出了那卷《華嚴經(jīng)》，恭敬地遞上道：“多謝不想大師出言相助，此書物歸原主。”

    “阿彌陀佛?！辈幌牒Φ溃跋惹袄像脑鴮︻櫹砷L說，此經(jīng)該在蓮佛山上還我，顧仙長貴人多忘事，難道這么快就忘記了嗎？”

    顧擁雪一怔，道：“若大師不嫌俗人擾您清修，來日我自當上蓮佛山上拜會！”從前聽聞西無妄帶著所有弟子閉門清修，他還以為不想先前所言只是托詞。

    “阿彌陀佛，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

    爭，顧仙長天性如水，但有時爭，卻比不爭好。”他話中若有所指，向顧擁雪合十一禮，帶著兩個和尚就離開了。

    不嗔亦道：“宗內(nèi)尚有俗務(wù)，幾位，不送?！?/br>
    寧如期便道：“我們也該走了?！彼蜷_了折扇，向顧擁雪一頷首，便帶著弟子離開了。

    許久不言的傅千離忽然冷哼一聲，鳳眸極冷：“方才不嗔所言，可是故意斷你后路！”

    說顧擁雪慈悲心腸，又著重提到顧擁雪不愿取出佛骨之事，若往后長華有人反悔要取佛骨，今日種種，都會變成顧擁雪道貌岸然的證據(jù)。

    “我卻不只這一條路能走。”

    傅千離眉梢微動，卻見顧擁雪越過他，看向長華眾人。

    馬舟遠正與江岸柳湊在一起說著什么，亓衡之垂頭喪氣，顯然是在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