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不知，他都同他喝了兩回酒了，談過的話題也不少，自然清楚。

    “青青……”柳忠說到這里面露難色，忽然嘆了口氣。

    “去年，楊氏給她說了門親事，卻是給鎮(zhèn)上一個少爺作妾。青青要死要活不愿意，我不明白為何有好日子她不過，再加上家里當時確實苦?！?/br>
    “我一氣之下就把他們幾個分出去，以為她會妥協(xié)，誰知她當天出去，就嫁給了西邊的喬獵戶，我們還是第二天他們拜堂，才知這事兒?！?/br>
    “那時，她很恨我們，對兩個嫂子尤其恨之入骨，論打論罵更是不留情面，我也懊悔當初那么對她，好在她消了氣，總算沒有與我們斷絕往來。”

    柳忠把當初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嘆了口氣，想到當初仍是感慨不已。

    柳祥卻聽得一臉吃驚，半天沒說出話來。

    難怪青青昨天對他納妾一事冷嘲熱諷，態(tài)度那么惡劣，原來如此！

    “這事兒確實是你們做得不地道，再怎樣也應該先征詢她的意見，她若不愿，豈可強求?！?/br>
    柳祥回過神來，指責柳忠不是。

    “這事我難辭其咎，好在她如今夫婿待她好，也對我們家都不錯，算是因禍得福，讓她和兩個小的也有安身之所?！?/br>
    “只是當時我有心想要他們回來，已經來不及了，當初她在氣頭上，也不會聽我的。不久后他們就給小弟起了座新院子，卻沒開院門，意思很清楚。”

    柳忠說到這里又嘆了口氣。

    柳祥想了想，也有些明白。

    “青青說，柳家三房的當家是她，一切都是她說了算，我想，她也是怕把產業(yè)直接交給柳誠，而柳誠年幼……”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言下之意也很明顯。

    柳忠苦笑，又道：“他們至今還欠著村子里五兩銀，以誠兒的名義借的，就是不還。”

    “當初我很生氣，以為她忽悠誠兒借錢，后來才明白，她這是防著我和柳義呢。”

    “柳誠就那座小院子，沒有田地收入，還欠著錢，若我們插手，就要替誠兒還錢，不開院門，誠兒就仍是跟著她過日子，我們想插手也沒機會?！?/br>
    “這到是個有遠見的?！绷槁犃瞬唤α似饋?。

    想到柳青青從昨天到今天的處處算計和撕罵的態(tài)度，也不禁嘆了口氣。

    “罷了，她這般防著我們老二房，我若再關心太多，只怕也會落得個居心叵測之名?！?/br>
    “你別怪她，她有今天的日子，都是她自己賺來的，她不信任我們，確實是我們以前做得不好?！?/br>
    “至于你們老二房，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明白，你勸著奶奶一些，當年她拋棄了我們，就不要怪我們如今冷待了她?！?/br>
    柳忠看著從廚房里走出來的老太太，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

    這就是奶奶，小時候他是在奶奶膝前最多的孩子，也因他是長房長子，曾也是奶奶的心肝寶貝。

    只是后來家境每況愈下，二叔卻在尚陽鎮(zhèn)的日子好過起來，奶奶就去了尚陽鎮(zhèn)，再也不回來了。

    他這個心肝寶貝，也終于長成了陌生親戚。

    如今，他的兒女都那么大了，奶奶可有抱過一下？可有摸摸他們的頭說聲“好孩子，我是你們的太奶奶？”

    “言盡于此，你們好走，我就不送了。”柳忠說完，便去了雜房門口。

    將事先準備的一擔高榭箢箕挑了起來，準備去育秧田里挑秧苗。

    “奶奶！二嬸娘！這兩天怠慢了，只是我們農家窮苦，也沒什么好招待的，眼下又插秧正忙呢，也沒法上山尋些好吃的野菜?！?/br>
    柳忠心里怨恨，說出來的話難免有些嘲諷。

    “大堂哥，你這是何必呢?！?/br>
    柳祥哪里聽不出來？更何況是剛才與柳忠已有一席相談，此時無奈極了。

    “你身在富貴中，又哪里知道我們的心情呢?！绷覅s是一笑，只是也不再說什么了。

    柳老太太一臉怒容，走到柳忠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

    “我打你個不孝的，竟然這么對奶奶說話，小時候的乖巧都長哪兒去了！”

    只不過，這一巴掌被柳忠躲過了。

    柳老太太見狀氣得咬牙，抬起手掌又要扇。

    “奶奶若是回老家來耍威風的，我只能說，窮孫子不孝便不孝，還能怎么了？孝順了就能讓奶奶惦記了不成？”

    “我忙得很，先去田里了?！绷乙渤亮四樕f話更不客氣，又看了柳楊氏一眼。

    “趕緊把門鎖了，天黑前要插完一塊田?！?/br>
    柳楊氏見柳忠與奶奶把關系鬧得這般僵，心里雖然著急，但也不敢說勸，只得連忙去把屋門都關了起來。

    柳祥知道這事兒勸不了，干脆去拿了小干魚，一手再抱著酒壇子，悶聲就往外走。

    “娘，我們走吧，祥兒都走了?！绷愂弦娏?，連忙過來拉著還打算哭鬧的老太太。

    “這一個個都不孝啊！要氣死老婆子是不是！”

    柳老太太氣得跳腳，神情是真的有些激動起來了。

    沒想到，柳忠、柳義和柳青青都那么不孝、不敬她這個奶奶，如今連柳祥竟然也學了樣兒，叫她老臉往哪兒擱啊。

    “娘啊，有啥事兒咱們回家去說行不行？這都下午了啊?！?/br>
    柳陳氏急得不行，若老太太真要鬧起來，擰上了可怎么辦啊。

    柳陳氏朝柳映雪使了個眼色，又朝外喊著：“祥兒??！你奶奶不走??！”

    “奶奶，他們老大房里的不好，咱們不理他們便是，何必氣著自己呢?！?/br>
    柳映雪雖然想說堂兄他們不好，但在娘的瞪視下最后還是過來勸和。

    “這天不早了，再耽擱下去，天黑回不了家呀，路上可不好走呢，趕不上晚飯還得餓肚子呀?！?/br>
    “你就知道吃！吃！沒腦子的死丫頭！”

    柳老太太見孫女提到吃，想到先前在酒樓里鬧的糗事，忍不住朝她罵了起來。

    柳映雪表情一僵，頓時委屈地看向柳陳氏。

    “娘啊，奶奶現(xiàn)在逮誰就罵啊，我不說了，我也走！”

    柳映雪也氣著了，扭頭就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