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敗如山倒(2)
如果嬤嬤這世上再無親人,倒也可以豁出去附和楊貴妃的話,可惜,世上沒有如果,而她在這個世上還有非常重要的親人需要守護(hù)。 所以,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昧著良心道:“……皇上不僅僅只是您的丈夫,是公主的父親,還是這片天下千千萬萬百姓的王,他肩負(fù)著無數(shù)小家的生死存亡,他任性不了,何況,他后來不也為公主報仇了嗎?” “好一個肩負(fù)無數(shù)小家生死存亡,好一個任性不了,好一個為公主報仇了……”楊貴妃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轉(zhuǎn)眸問惠妃:“惠妃meimei,這個說法你覺得如何?” 惠妃抿了抿唇,終還是張開了嘴,但她話還未出口便又被楊貴妃打斷:“算了,你也跟我一樣,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我又何必臨到這個時候還為難你呢?呵呵,為了身下寶座,先帝毫不猶豫負(fù)了莊太后,而皇上更狠,為他所謂的江山社稷負(fù)了這整個后宮!蕭家的男人啊,活得下來的恐怕也就是這樣的貨色了,meimei你還是不要報太大的希望好?!?/br> 惠妃面色難看:“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楊貴妃勾唇一笑:“懂不懂,meimei心里明白就好,左右成王敗寇,古往今來是是非非都是贏家說了算,而今天,我輸了,我認(rèn)?!?/br> “娘娘!” 忽然意識到不對,那嬤嬤面色驟變沖向楊貴妃,卻還是遲了,楊貴妃的嘴角已有黑血流出來。 在謹(jǐn)王親信負(fù)傷沖進(jìn)來報信的瞬間,她便知道,她敗了,她的兒子蕭謹(jǐn)謙已經(jīng)死在了御書房外,所以趁著兩方人馬碰撞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瞬間,她吃下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毒藥。 毒藥只是以防萬一的,卻沒想到居然真用上了,但她并不后悔。 她雖年后就沒再見過宣武帝,可宮中詭異頻發(fā)卻又被刻意的壓下去,連她后來代掌鳳印管理后宮都未能知道什么,她就知道,肯定是宣武帝的身體出問題了,很嚴(yán)重的問題! 也是,都能讓結(jié)發(fā)之妻江皇后都那般死去,將太子蕭之宥如喪家之犬般追殺,那個男人,又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而她和兒子蕭謹(jǐn)謙意圖推翻這樣的男人,若失敗被抓到,又豈會輕松死去…… 所以,與其受盡折磨屈辱而死,還不如自己了斷求個體面,至于死后會不會被挫骨揚灰,又有什么所謂? 死人又沒有感覺…… 毒藥是烈性毒藥,這會兒已經(jīng)徹底發(fā)作,便是神仙下凡,楊貴妃也沒有救了,嬤嬤撲過來也不過是扶住她將要傾倒在地的身體而已。 “娘娘!娘娘……” 二十幾年的相處,不可能沒有感情,看著黑血不斷從她嘴里流出,越發(fā)洶涌,嬤嬤忍不住哭了起來:“您怎么這么傻?一日夫妻百日恩,逼宮的是蕭謹(jǐn)謙,皇上并沒有說要連您一塊處置啊……” 劇毒如火一般焚燒著楊貴妃的身體,由內(nèi)而外,痛得她意識逐漸渙散,但她還是聽到了嬤嬤自欺欺人的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結(jié)果一笑,就嗆出了好大一口黑血,意識眼神瞬間更加渙散。 “他……他也……不……不會……不會放過……你……你和……你的親……親人……逃……不……逃……逃不了的……去……去白……白家……錦……錦心……” 聲音越到后邊越低,甚至,沒來得及說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氣,但嬤嬤貼身服侍了她二十幾年,哪能這點默契都沒有。 看著楊貴妃嘴角淡淡的笑容,嬤嬤抑制不住情緒,哇一聲便大哭起來:“娘娘!娘娘!是奴婢對不住您,是奴婢對不住您哇……” 她萬萬沒想到,楊貴妃臨死之前竟還提醒她,還為她指出一條明路——白家! 放眼整個大夏,唯一有能力與皇權(quán)抗衡的便只有一個白家,但白家是不管皇權(quán)更替這些事情的,不然,當(dāng)年莊太后又何至于被孤立入絕境! 莊太后都未能得到白家伸手,她一個貴妃身邊的嬤嬤又何德何能求得白家庇護(hù)? 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現(xiàn)在,蕭錦心嫁給了白羽,白家終究是跟皇室扯上了關(guān)系,有無意都終將會被卷進(jìn)皇權(quán)爭奪之中。 蕭錦心是惠妃同族meimei的女兒,確實是惠妃船上的人沒錯,但,楊貴妃這些年從未為難過她母女兩,甚至有過幾次,連惠妃都未必知道的庇護(hù)…… 身為公主,金枝玉葉,驕縱任性一些是再說難免的,蕭錦心也不例外,至少宮人們眼中,她跟其他公主沒有區(qū)別,一樣具備著公主該有的所有缺點和優(yōu)點,甚至,因為惠妃和凌王殿下的關(guān)系而更有地位一些,也就更加嬌貴蠻橫一點! 可楊貴妃卻某一年忽然說,那孩子不太一樣,很有意思,可惜她跟惠妃是對立的,就算她對那孩子有好感也依然頻繁的被誤會成別有所圖…… 不過,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旁觀者清的,至少楊貴妃和嬤嬤都知道,蕭錦心這個當(dāng)事人自己心里其實很清楚的,只是她沒有立場也沒有地位發(fā)言,她任何有一絲偏向楊貴妃的發(fā)言都會讓惠妃不滿,給自己招來滅頂之災(zāi)! 然而老天就是這么喜歡開玩笑。 曾經(jīng)那個在深宮大院中,看似風(fēng)光無限實際最是小心翼翼掙扎求生的人兒,竟被宣武帝欽點嫁進(jìn)了白家,嫁給了白家未來家主白羽!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說多,蕭錦心起碼會看在楊貴妃的面上,庇護(hù)嬤嬤…… 作為白家最尊貴的少夫人,她這點權(quán)利應(yīng)該還是有的。 楊貴妃臨時之前那番話,聲音太小又?jǐn)鄶嗬m(xù)續(xù),惠妃離著有幾步距離卻也沒有聽到,只看到她對嬤嬤說了什么。 說了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人都死了。 跟自己斗了那么多年的人,剛才在自己面前還囂張得不行的人,現(xiàn)在,卻這么干脆利落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惠妃覺得恍惚,感覺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實。 唇亡齒寒。 一股沒來由的悲傷襲上她心頭,讓她忍不住悄悄的,悄悄的,落下兩滴淚來。 你我斗了一輩子,仇怨不知結(jié)下了多少,可今天,我卻竟然忍不住想對你說一句…… jiejie,你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