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我跑哪去? 傅陵只好站住,頓一下,如實道:“昨晚我是和你家公子一起看書,太晚了,又刮風下雨,你家公子害怕,我就留下陪他了。我沒……” 傅陵不知道該如何與半大的小毛孩解釋“睡沒睡”這種事,措一會子詞,只得無奈道:“你別誤會?!?/br> 阿言默了默,只“哦”一聲,抬起眼皮:“我誤會什么?” 傅陵一噎,不由于心內感嘆:這小孩還真有點先帝的模子。 問話問得我都心虛了。 可我分明連美人都沒吃到一口,我為什么要心虛? 傅陵頓了頓,只好又哄他一句:“我什么都沒做,我也不打算跑,我真沒對不起你家公子?!?/br> 阿言目光肅然,把他從頭至腳打量個遍。 傅陵看懂了。 意思是,你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騙鬼呢? ……真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傅陵正望天長嘆,便瞧見蘇遙披件外衫,挑開簾子,微有躊躇:“……我聽見了。那個什么,你們…千萬別誤會。” 傅陵瞧上蘇遙一眼,立時便覺得—— 完了,這更說不清了。 昨夜想是睡得極踏實,蘇遙面上薄紅未褪,他眼角一滴淚痣本就甚為風流,此刻微微染上宿夜的紅暈,并晨起稍顯迷離的目光,只一幅勾魂奪魄的情態(tài)。 因晨起尚未梳洗過,蘇遙烏發(fā)垂下,衣衫也披得極為隨意。 許是阿言在場,他解釋這種事,還微含局促。 這副模樣,若是平常,傅鴿子非要湊上去調戲兩句; 但此時此刻,傅鴿子只覺得,渾身上下被鯊人的目光刮了個遍。 阿言手里若有把刀,立時便能當場宰了他。 好在還有三個活人,孟管事忙一把摟住阿言:“蘇小公子快回去歇歇,你家公子還沒醒,等他待會兒收拾好,你再來哈?!?/br> 阿言只不走:“你放開?!?/br> 這孩子大約是天生的君王苗子,認真沉下面孔,著實現(xiàn)出六七分威嚴模樣。 只是再怎么威嚴,也是個小孩。 孟管事怔了下,松開手,腦子轉上一轉,附在他耳邊輕聲說句話。 阿言依然不快,卻松動些許:“真的?” 孟管事又給他比劃兩句,也不知在說些什么,只露出“不舒坦”“乏累”些許的詞。 蘇遙自然聽不清,正打算與阿言解釋兩句,便瞧見阿言忿忿瞪了傅陵一眼。 傅鴿子:……我這一大早上當真承受了太多。 但孟管事還當真把阿言哄走了,抬腳前只留下一句:“公子先休息,我待會兒再來看你?!?/br> 又望向傅陵。 傅相鄭重保證:“我不跑?!?/br> 阿言才略微滿意。 孟管事又笑出一臉褶子:“蘇公子快回去歇著,我給您備水?!?/br> 又瞧著成安:“你不會伺候,跟著我就行?!?/br> 成安已漸漸從呆滯中恢復過來,隱隱帶著兩分欽佩望向自家大公子。 傅大鴿子:…… 傅陵站不下去,只能走了。 吳叔跟著走,便只余下孟管事:“蘇公子累了吧?別站著,快坐?!?/br> 蘇遙尷尬不已,只好與他再道一遍:“孟管事別誤會,我們……我和傅先生并沒有……什么都沒做,真的?!?/br> 孟管事卻只喜笑顏開:“公子不必害羞,這有什么!這是大喜事!” 蘇遙噎住,又連連解釋上四五遍,他才漸漸收住笑意,將信將疑:“真的……?” 蘇遙無奈,又微有局促:“傅先生開玩笑來著,只是陪我睡上一晚。我與傅先生……并非那種關系?!?/br> 孟管事一時又驚又疑,回過神,只得連聲賠罪。 雖然這誤會略微尷尬,但蘇遙卻并沒有多少不自在。 他又察覺到自己這個反常的反應,一時心下又撲通撲通。 一時無話,孟管事細心周到地服侍蘇遙洗漱完,又將早膳端來,伺候蘇遙吃完,方于廊下拉住成安。 成安端著餐盤,嘆口氣:“原來并沒有,白高興一場。還以為馬上就能吃喜糖了。” 孟管事神色復雜:“你跟著大公子時間長,大公子他……” 成安疑惑:“大公子怎么了?” 孟管事謹慎地措個辭:“就……你知道的吧,先前在京中,總有些風言風語,說那個,說咱們家大公子……” 他壓低聲音:“說咱們大公子,不行。” 成安頓時蹙眉:“那都是想使美人計沒成的一起子小人造謠!” “你小點聲!” 孟管事愁眉苦臉,“我先前吧,也覺得是小人嘴碎。但你看今兒這個事……” 成安愣一下,義正言辭:“咱們大公子這分明是坐懷不亂,是柳下惠,是正人君子。” 孟管事使個眼色:“就里頭那樣的大美人,擱你旁邊、放你懷里睡一夜,你能君子一晚上?你還喜歡人家,瞧著人家也不厭惡你。人還大半夜留你,然后呢?就這?” 孟管事這番“你呀你呀”,說得成安面上微微一紅:“……我又不喜歡蘇公子?!?/br> “所以說吶!大公子是喜歡人家吧?就這?” 孟管事心內那個著急,“若大公子當真正人君子,也就罷了。怕就怕,大公子是有心無力吶!” 成安成功被他有理有據(jù)地帶跑偏,也跟著一并發(fā)愁起來。 檐下復開始滴滴答答地落雨,某鴿還不知道,他睡沒睡,都已經(jīng)里外不是人。 睡過是禽獸,要被阿言打爆頭; 沒睡是不行,孟管事總想找機會與裴儀提一嘴。 傅陵因這一句sao話,不好再去見蘇遙,只愁云慘淡地抱住桂皮擼一個上午。 蘇遙也無所事事。 因外頭下雨,只好翻出另一冊話本來看。 風雨淅瀝,蘇遙翻上兩頁,便不由自主地念起昨夜的情形。 他心下的情愫以他覺察不到的速度,肆意蔓延,爬上心尖,悄悄結出一朵小小的花苞。 蘇遙心旌搖動,并心不在焉,翻上兩頁書,卻見阿言敲門。 阿言依舊一副生悶氣的模樣,瞧著他,眼神還很是心疼。 又給他倒盞熱茶:“公子,你是不是特別累,特別難受?” 雖然說,阿言這個年歲,借機講兩句性教育常識也行,但事涉自身,蘇遙著實有些張不開嘴。 再說了,本來就啥也沒有。 蘇遙默一下,只好干解釋:“沒有。你信我,什么都沒有?!?/br> 阿言頓一下,沉聲道:“公子不能被他欺負了,還不敢說。我從前見過許多好人家的姑娘公子,都是這樣被紈绔玩膩后,丟開手的。他就是仗著你性子好,不會哭,也不會鬧。” 蘇遙哭笑不得。 這都哪跟哪? 蘇遙笑他一句:“你小小年紀,整日都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 阿言小小年紀,但已經(jīng)過旁人半輩子都遇不著的大風大浪。 他生性敏感,又早慧多思,再加上一心一意地擔憂蘇遙,任蘇遙如何解釋,都一口咬定:姓傅的是個大豬蹄子。 蘇遙無可奈何,只好順著他點頭:“就算傅先……姓傅的,姓傅的是個紈绔,我也不是個傻子。他改日要想跑,我一定找到他家去鬧,我拉上陸山長,我到府衙告他,我去京中找他二弟鬧,成嗎?” 阿言勉強點個頭,卻道:“你要讓他娶你?!?/br> 這話聽得蘇遙一愣,只笑道:“哪里就說到婚……” “你沒有名分,你日后怎么鬧?” 阿言有理有據(jù),“你鬧了也分不到錢?!?/br> 這孩子,是不是狗血話本看多了? 蘇遙第一次體會到讓小孩子家看閑書的壞處,只推說:“婚事可不是胡鬧,不能這樣……” “公子?!?/br> 阿言緊緊握住他的手,“有實無名,以后吃虧的一定是你。若他欺負罷你,都不敢負責,算什么男人?” 阿言神情端肅:“他若是推三阻四,公子也正好看清這狗男人的真面目,早點離開他,另覓良緣。” ……不是,這怎么狗男人都罵出來了? 有實無名的前提不得有個“實”嗎? 我們真沒有。 但阿言不信。 蘇遙好說歹說,阿言都不肯松口,蘇遙只得順毛應下:“……我記下了,我先記下,好嗎?我改日就找他提,一定說到他答應,對個八字,挑個良辰吉日,我們就成婚?!?/br> 阿言補充一句:“他不答應,你就再也不要見他?!?/br> “好。他是個狗男人,我就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