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頭頂的燈光太亮,他一時間竟然有些睜不開眼,他臉色漸漸暗下來,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久之前的事情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聽到“咔噠”一聲的開門聲,他抬起頭再看,三四個醫(yī)生魚貫而出,他走上前去,情緒已經冷靜了下來,他問:“家碧現在怎么樣了?” 這間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傅家碧的關系,醫(yī)生倒也沒有瞞他:“生理上不過是發(fā)燒而已,心理問題不好說。這些年來,家碧小姐表面上沒什么問題,但是一直在逃避當年她被綁架的事實。我們一直想通過各種手段為家碧小姐解開心結,但是很可惜,無論用什么方法她都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了,甚至,我們發(fā)現她開始漸漸對當年一整年的事情都忘記了,這就成了一個死結。今天看來,不知道是什么誘因,引發(fā)了這次的昏迷,我們還在找原因。” 霍瑜沉默了很久,他臉色漸漸暗下來,就在眾人都以為他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沒想到他竟然開口。 “是火?!彼f:“誘因是火?!?/br> 心理醫(yī)生眼睛一亮:“您是如何得出這個判斷的?” 霍瑜遠山一樣的眉眼柔和了下來,甚至如果仔細看的話竟然帶著一絲悲傷,他慢慢講到:“因為我在現場?!?/br> “???” “我說,”霍瑜頓了頓:“當年她被綁架,我也在現場?!?/br> 眾人聽到他這句話,頓時心驚不止,尤其是管家他看人的眼神都變了,而心理醫(yī)生頓時拉住了他的手:“希望您能留下來,當年的細節(jié)看來只有您知道了?!?/br> 霍瑜沉默了半晌,神色里有些暗淡:“先讓我上去看她一下。” 沒有人攔他?;翳さ钠ば仍跇翘萆希l(fā)出一聲一聲“咔噠咔噠”的輕響,眾人屏聲靜氣,都知道面前這個男人與傅家碧的瓜葛和淵源恐怕很深很深。 霍瑜終于見到了傅家碧,他打開門,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雪白的床單,她一頭烏黑色的短發(fā)之下是她蒼白的臉。 她沒有一點兒聲息,好像永遠也睡不醒。 霍瑜來到她的床頭,眼神盡數暗下來,他不由自主地上前去,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她的臉頰燙的驚人,還在發(fā)著高燒。仔細看,她的額前竟然都是汗,幾根碎發(fā)軟塌塌地貼在額頭之上。 這樣相似的寂靜的夜,霍瑜忽然間想起來,秋風的夜里,她緊緊拉著他的手,跪在霍氏的祠堂里,對著他爸爸mama的在天之靈虔誠地磕頭,作為霍家的兒媳。 那時候的她雪白的臉,一雙眼亮如繁星。 霍瑜突然感覺到一陣胸口襲來的陣痛,他又記起來,他在美國見過她的那一面,精靈一樣的人好奇地看著他,四目相對之間,她一閃而過的羞紅的臉。 那時候她多好,全然不記得所有不堪的過去,成為這樣子美好的人。 霍瑜低下了頭,頹然地坐在那里,嘴里不由得喃喃自語:“家碧,家碧。” 他眼眶終于紅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br> 可是傅家碧再也聽不到他的話了,她在睡夢里,忽然間開始有些不安穩(wěn),嘴里面忽然像是在叫什么一樣。 霍瑜湊上前去,就聽到她默默地在喊:“大魚哥哥,大魚哥哥……” 她突然開始流淚:“你騙我,我會死在這里的?!?/br> 她發(fā)著燒,開始說胡話,沒有人知道她在睡夢里看見了什么,只是看到她眉頭緊蹙,十分痛苦的模樣。 他早就找過心理醫(yī)生,醫(yī)生跟他講過,其實現在的傅家碧活得很好,這些掩藏著的記憶不記得反而少了很多痛苦。 可是,他受不了蠱惑,從美國重遇她的那一刻起,他腦海里便無數次閃現18歲時與她相遇的日子,晦暗的廠房里,她抓住他的手臂細聲細氣地說道:“大魚哥哥,說好了,如果以后活著見面,你不準忘記我?!?/br> 她不知道的是,記得的人反而更加痛苦。 “家碧?!彼鹚氖?,將自己的臉貼近她,他眼里帶了些憐愛:“我來了,家碧。我說過的,只要你叫我,我都會來。”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輕講道:“我當時說的話,都是一時之氣,我怎么可能恨你?!?/br> “你忘了我也好?!?/br> 夜色里睡夢中的傅家碧,好似聽到了有人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話,她仔細仔細地去聽,可是卻什么也沒有聽清。她覺得有些渴,拼命地想睜開眼,她漸漸地好像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她在睡夢中,回到了16歲。 2007年的6月,初夏,她背著書包從學校出來,被人攔路劫持,迷暈之后再度醒來,她已經在一個陰暗的倉庫里了,這是一個破舊的廠房,她被塞住了口鼻,緊緊綁住了手腳,這里沒有一個人。 16歲的她,終于明白,什么叫做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在足足餓了兩天之后,她頭昏目眩,終于有人拿著一桶水將她潑醒。 一個中年男人,后面跟著一群小弟,他說:“你就是傅家碧?” 她不明所以,渾身發(fā)抖,絲毫沒有力氣回答他,他笑了笑說道:“這里已經不是布桑了,甚至不是中國。歡迎你,來到全球知名的金三角。” “你給警方提供了一種新的驗毒方法?就是你?一個毛丫頭?” 后面有人湊到中年男人的跟前,講到:“確實是她,新聞上都出來了。這丫頭還拿了化學競賽的國際金獎。” 男人笑了笑:“很好,我們郭博士指名要你,看來你這毛丫頭有點本事。”他轉頭:“小鵬,給這丫頭整點吃的,帶到郭博士那邊去。” 傅家碧整個人往后縮,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地搖頭。 她口中的布被人拿走,她聲音嘶?。骸澳闶钦l?” “我嗎?”男人笑了:“我是你以后的老大?!?/br> “你們想干嘛?” 周圍人笑了,有人搖搖頭:“郭博士想要的接班人怎么這么傻?” 她才16歲,被人單手就拎了起來,粗魯地拋到一邊:“快吃飯,別到時候沒力氣干活。” 傅家碧緩了好久,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咽著冰冷的吃食,心里的恐慌卻越來越大,她知道,在這里,沒有人再能夠救她出來了。 傅家即便在布桑數一數二,但是到了這個地帶,有誰還會認得一個傅字?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了,劇情要全力往前開了。 不過,明天讓我這個老人家休息一下,腰實在是太疼了…… 后天下午六點再見~ 第40章 東南亞夏季黏膩濕熱的風迎面撲來,她剛從廢舊倉庫里出來,一時間的艷陽和風她有些微的不適應,抬起手的瞬間就被人狠狠踢了一下小腿。 “快走!” 耳邊是兇神惡煞的聲音,傅家碧看了一眼他,因為年輕氣盛,這個時候還不識時務,看人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男人隨地吐了口痰,轉過頭看見這16歲的黃毛丫頭竟然這樣看著他,哈哈大笑,一個巴掌就打了過去:“給老子看路?!?/br> 這一個巴掌下去,傅家碧嘴角立刻流出鮮血,她腦子嗡嗡嗡的響,終于在這一刻反應了過來。她垂著頭,只看路,再也不東張西望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混著泥沙的路塵土飛揚,她不知道自己被綁來了多久,但是渾身散發(fā)出來的衣服的餿臭味讓她明白,時間很長了,國內應該是搜救無望了。 每一分都在煎熬,烈日當頭,她被綁住了雙手,嘴巴里塞著東西,直犯惡心。 終于,在走了不知道多少路之后,她被帶到了一間地下室。 男人叫了一聲:“郭博士,你徒弟來了。” 地下室的門被一把推開,一股冷風一面撲來,傅家碧停住了腳,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腳。 高度整潔高度井井有條的實驗室出現在她面前,無數的化學儀器和試劑瓶整整齊齊地歸攏在自己本該出現的位置。而傅家碧甚至在這些儀器中,看到了世界頂尖的設備以及數十臺的專用電腦。這是2007年,傅家碧莫名地生出一絲害怕。 沒有人回應,男人一腳踹了傅家碧的后背,她一個踉蹌就跌了進去,人還沒站起來,實驗室的門就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傅家碧站起來,試圖打開實驗室的門,在這安靜的只有機器運轉的空間里,她試圖解鎖的“咔噠咔噠”的碰撞聲終于引來了不滿。 “蠢死了。”一聲中氣十足的男聲響起來:“來了這還想出去?” 沒有看見人,傅家碧的手還沒有放棄,嘴里面喘著粗氣:“你是誰?” 終于,一個中年大叔,穿著一身板正的西裝,外面套著一件白大褂,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鼻梁上掛著一幅黑框眼鏡。如果不是這樣的處境,傅家碧甚至有錯覺這是哪個大學的化學系教授。 來人不答反問:“你是傅家碧?” 她沒有言語,只是身子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有點意思。”中年男人笑了一下,等他走得近一些,他忽然間聞到了傅家碧身上的味道,立刻嫌棄地皺起了眉頭,捏著鼻子,從旁邊拎起了一件實驗服:“洗完澡再出來見我。” 白色的實驗服兜頭而來,傅家碧有點不切實際的幻想:“放我走?!?/br> 16歲的她還是太年輕,后來她才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從千里之外的布桑點名要她,怎么可能放她走? 見面的第一天,中年男人要求她:“叫我?guī)煾怠!?/br> 傅家碧不肯叫,他把她關進了實驗室的儲藏柜里,一關就是足足三天,等到傅家碧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接了一試管的水在她眼前晃悠:“叫不叫。” “師傅?!鼻笊谋灸苓@一刻終于擊破了意志。她拼命地接過那一根小小的試管,每一滴水都不肯放過。 中年男人笑得極為滿意和囂張,他問她:“前一陣子在國際化學論壇上那篇文章是你寫的?” 他拿著電腦,打開了那篇“新型驗毒技術的開發(fā)和應用”,落款赫然是傅家碧。見她沉默,男人卻出乎意料的滿意:“沒抓錯,行了,可以給我打下手?!?/br> 傅家碧開始被整日整夜的關在實驗室里,這一個地下室出奇的大,除了實驗室還有房間,在傅家碧認了師傅之后,中年男人大發(fā)慈悲扔給了她一間房間。 但是,這對于傅家碧來講更加壓抑,地下室常年都是燈火通明,毫無白天黑夜的概念。而她,再也沒有出過這里一步。 一開始,她只配洗試管,打掃衛(wèi)生,唯一見到外人的機會就是每天三頓從門口接過別人送來的飯。 中年男人懶得跟她講話,實驗室總是安靜地像一座墳墓。傅家碧只知道這個人別人叫他郭博士,其他一無所知。 終于有一天,她找到了機會。在她安安靜靜不作妖不知道多少時日之后,郭博士終于對她放松了警惕,并且在連續(xù)熬了幾個夜之后睡在了實驗室之后,傅家碧小心翼翼地翻開了他的電腦,不知道是自信還是疏忽,電腦居然沒有密碼。 傅家碧順利進去,在這死寂的空間里,她一目十行,匆匆瀏覽了電腦上的東西。 而這一次瀏覽也成為她后續(xù)直接反抗的重要原因,因為她發(fā)現,這電腦里面所有的資料都在指向一個事實。 這個實驗室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研制新型毒品。 而她被綁架過來,不過是因為她被選中了。他們想讓她也成為這種丑惡事業(yè)的一份子,甚至有一天接過這個郭博士的衣缽。 傅家碧全身惡寒,汗毛倒豎。差一點就要將隔夜的飯吐出來。 她屏息凝神,將一切恢復成原狀。 然后的日子里,她心中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安全地逃走是不可能了,于是在她接觸到硫酸的第一個瞬間,她就一把潑向了姓郭的這個中年男人。 16歲的從來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丫頭,中年男人早以為他已經將人收拾地妥妥帖帖的,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 隨著他的一聲尖叫,實驗室的門從外面被打開,突然沖進來一大批手里拿著槍的人。他們見狀,一槍就打中了傅家碧的右手。郭博士被送到急救,但是傅家碧這個人就被帶到了她之前關著的那個倉庫。 沒有人給她處理傷口,也沒有人給她送飯,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她就像是一塊破布,再也沒人關注了。 傅家碧以為自己即將死在這里,恍恍惚惚之間,卻看到一個清瘦的少年拿著一把槍單槍匹馬殺進來。 他真是傻……傅家碧虛弱的笑,實力懸殊還做這樣無用的功夫。 傅家碧在目睹了一場注定失敗的槍戰(zhàn)之后,看到少年的臉被那個老大一腳踩在了地上,男人笑嘻嘻地說:“很好,少爺身體好,正好用來試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