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司姐念到她名字,底下有三個人同時抬起頭,包括一直打瞌睡的周津塬。 激越的音樂中,趙想容沒有上臺,她手下的小編輯代領的水晶獎杯。 司姐表面含笑,實則咬牙地按下話筒,無聲地問:“豆豆呢?” 孟黃黃隔著很多桌,拼命地想看涂霆的表情。涂霆一晚上都沒玩手機,但他現(xiàn)在撐不住了,給趙想容發(fā)短信:“你在哪兒?” 周津塬垂下目光。 他確定,趙想容肯定在某個地方看到自己。這也就意味著,他今晚絕對不可能見到趙想容。她在躲他。 但這種想法……只是讓他的心砰砰跳,他忘記自己多久沒有產(chǎn)生這種感覺,好像是第一次動手術時,他平靜地看到那些血,他知道自己就想要這個。 比什么都想。 周津塬推了下椅子,轉身走了。 >>> 趙想容就是擅離職守了。 她跑回父母家,探望趙奉陽。 以往這時候,趙奉陽也會出現(xiàn)在這種華麗風格的晚宴,他會穿著外骨骼機器人,帶著他的模特女友齊齊亮相,忽視旁人的震驚目光。 但是自從車禍,趙奉陽的身體更為脆弱,也無心進行社交。他的身體,限制了他的思考和行動。 趙奉陽現(xiàn)在不在他的獨樓,每天都要去醫(yī)院緩慢地進行康復訓練。 而也是在醫(yī)院里,蘇昕陪她母親。 她在這一周的時間里,總是會無緣無故,突然間就淚流滿面。 蘇秦在半夜被母親的電話吵醒,母親要他安慰jiejie。如果在以往,蘇秦會煩得要命,他根本不關心蘇昕的感情生活。 但是,蘇秦讓母親把電話給jiejie,他坐在淋浴間的外面,聽蘇昕的啜泣。 蘇秦想說,他也有一個喜歡的人,只不過,那個女孩不喜歡他,還把他送來當藝人,而該死的是,他確實也很喜歡當藝人這件事。 “姐,你別難過?!碧K秦安慰蘇昕,他說,“當我有錢了,媽我來養(yǎng),你我也一起養(yǎng)。到時候,你喜歡哪個男人都行,再也沒有人看不起我們。什么趙想容,什么周津塬,我們弄死他!” 蘇昕輕聲問:“你最近怎么樣,累不累,有沒有好好吃飯?” 蘇秦卻把頭縮在膝蓋里:“姐,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我真的知道,你至少還和周醫(yī)生分手了,但是我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她總是說我年紀小,她還總是在罵我,嗚嗚嗚嗚嗚……” 蘇昕被弟弟哭得毛骨悚然,她擦了把眼淚:“你說的是孟小姐嗎?” 也就在這時候,蘇秦的手機上冒出來孟黃黃的來電。 蘇秦立刻暫停了和jiejie的對話,大男孩竭力壓住自己沙啞的聲音。 孟黃黃卻怒氣沖沖地說:“蘇秦,你是故意不告訴我,涂霆和趙想容在交往嗎???” 蘇秦一愣,他說:“趙想容和涂霆?但我怎么能知道?我一直關在這里跳舞!對了,我今天的排名又上升了五位!” 孟黃黃哼了聲:“好吧。我告訴你,我打算這幾天跟涂霆的車,看他是不是開到趙想容家!哼,涂霆居然戀愛,他明明說自己不會戀愛,只發(fā)展事業(yè)的!真是打臉?!?/br> 蘇秦覺得,孟黃黃對涂霆的感情發(fā)展得有點病態(tài)。他吼道:“孟黃黃,你他媽別提涂霆了,你他媽喜歡我一下會死???” 孟黃黃愣住了:“你發(fā)什么瘋?” “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打算微博宣布,你是我女朋友?!碧K秦本質上是個不管不顧的小痞子,他發(fā)狠說,“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編輯微博?!?/br> 孟黃黃炸了:“你敢!” 蘇昕等候良久,蘇秦還沒有轉線。 她心里隱約猜到,孟黃黃和蘇秦這對小冤家有什么狀況,苦笑關上手機,母親難得擔憂地看著她。她笑了笑,回到房間先睡下。 黑暗中,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樣流到枕頭里。 蘇昕還是不能夠相信,周津塬就這么說了分手。 他就像什么黑白電影里的屠戶,粗暴地當著她的面,把她的骨頭從血rou里挖出來,碾碎她,再聳聳肩說金錢可以補償。 還有……那個更傲慢的趙想容。 第56章 56 . 涂霆為慈善舞會捐了25萬, 他隨后有個變動的工作行程,要飛泰國, 拍個保護海洋的公益廣告。 他今年每次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不是慈善就是電影宣傳。刻意減少了很多商業(yè)站臺。 趙想容對兩人的分別依依不舍, 想問涂霆能否再給她補寫兩封信。但, 不太好意思跟涂霆說。 兩人是情侶,但,彼此防范。防范不是基于人品或金錢,他們刻意控制節(jié)奏, 不想讓這段戀情發(fā)展得更快, 不想觸到更深層的東西。 至少, 趙想容還不想。 臨行前,涂霆把趙想容拉到浴缸, 在燭光里,給她唱了一首艾米納姆的《lose yourself》。 “浴缸里是四面環(huán)音,收音效果好。”涂霆理所當然地說。 趙想容笑吟吟地把下巴擱到他膝蓋上,像只被馴服的貓。 她覺得, 戀愛真是人生的禮物。婚姻是什么, 婚姻是一張紙。 趙想容的前夫這幾天告訴她,周老太爺知道孫子孫媳婦離婚,痛罵孫子。還有,周津塬在“收拾”他房間時,“不小心”找到兩封信,“有可能”是涂霆的信。 趙想容任他自說自話, 直到周津塬真的發(fā)來照片,她在渣像素里辨認了幾次,好像確實是涂霆的信。 遲疑了會,她讓周津塬把信寄過來。到付。 把家里地址報給他后,趙想容立刻醒悟上當,二十秒內(nèi)就撤回消息。 周津塬的回復隨后而來:“已看到地址。” 趙想容握著手機,后悔自己的馬虎。 她不想讓周津塬知道現(xiàn)在的家庭地址,周津塬會不會給她家寄亂七八糟的東西?應該讓他把信寄到雜志社。 周津塬卻回復:“我不習慣給別人的工作單位寄私人物品?!庇掷淇岬匮a充,“還記得嗎,有人之前往醫(yī)院寄的我和蘇昕的照片?” 趙想容愣是半天沒接上話。 有一個男人,坐穩(wěn)全世界頭一號把冷酷無情的交椅。且,極端厚顏無恥。 離婚后,周津塬動不動地就提起蘇昕的名字。趙想容真是齒冷,什么他當初深愛許晗,什么日夜看許晗的信,難道都是一場假象? 男人都是會上樹的豬,涂霆和她爸爸除外。 周津塬又說:“你覺得我忘了許晗?那不如我們見一面。最后聊聊她的事情?!?/br> 兩人約在周津塬家附近的垂鳳樓見面,這是一家港式酒樓。 “先生,你要點什么?”服務員問。 周津塬翻了翻菜單,他對粵菜沒有偏好,趙想容喜歡吃而已。他讓對方先等等。 他的心情顯然很好。 晚上八點多,另一位客人姍姍來遲。對方敲了下包廂門,還沒等應聲就出現(xiàn)在門口。 趙想容輕描淡寫地打招呼:“嗨,土豪?!敝S刺的是他買車的事情。 趙想容依舊是老樣子,精心搭配的服裝,眉毛畫得非常漂亮,紅唇撐著明麗的五官。 周津塬一言不發(fā),先指了指門最近座位,擱著的一沓厚厚資料。那是外骨骼機器人的最新研究資料。周津塬在天津開會遇到一位教授,國內(nèi)骨骼機器人的領軍人物,和伯克利實驗室有合作,趙奉陽目前裝的是以色列的機器人,但是史教授對他的情況很感興趣,想讓他試試新產(chǎn)品。 趙想容一挑眉?!澳阌羞@么好心?”話雖然這么說,她把資料仔細收好,又沉著臉說:“信?!?/br> 周津塬利索地把兩封信推到桌面,趙想容想當場拆開驗貨,但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又忍住了。 她迅速地收了起來。 這一次見面,堪稱史上最順利。 兩人沒有扯皮和互相爭吵,半分鐘內(nèi),她就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全部拿到手, 趙想容心情放松,終于多看了他一眼。 周津塬居然還留著胡子,也說不上適合不適合他,但總覺得,平白無故老了幾歲,就像面對他二叔之類的人物。 她再仔細地打量著周津塬,他的從頭發(fā)到外套到鞋,非常隨意。她也知道醫(yī)生的工作辛苦,尤其是手術日,但問題是,周津塬并不是一個對儀表邋遢的人??傆X得這幅樣子有點像心灰意懶。 趙想容越發(fā)討厭蘇昕,搶了自己男人,還不珍惜。只不過,蘇昕如果珍惜了,趙想容覺得她只會更生氣。唉…… 她發(fā)愣的功夫,周津塬示意服務員上菜。 他很謹慎地控制節(jié)奏,如果此刻太熱情,就會把貓科動物激得提高警惕,如果太冷淡,他們的關系就到此為止了。 這頓飯吃得安靜且不自在。 趙想容邊吃邊平靜地跟周津塬說了一些舊事。 “我當初在病房,醫(yī)生說我以后會變成聾子,我的脾氣就變得……有點古怪。后來有一天,許晗突然給我拿來一封情書,她說,她們學校有個特別優(yōu)秀的男孩子喜歡我,要和我當筆友……” 周津塬揚起眉毛:“這故事似曾相識?!?/br> 趙想容看著眼前不知實情的男人,她淡淡說:“我一開始就知道,這信是許晗自己寫的。許晗假裝自己是另外一個人,她想讓我知道,世界上還有人喜歡我,她想讓我振作。而我假裝相信了。因為,我當時確實需要有人開解我 ,我以為這是游戲,我也想逗她玩……” 趙想容沒有想到,許晗真的把她的信遞給了現(xiàn)實中的一個人物。而許晗恐怕也沒有想到,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周津塬,真的回應了她的信。 他們?nèi)?,就以這樣古怪的方式當了筆友。 許晗的身份是信使。她會把趙想容的信,原封不動地交給周津塬。許晗的身份也是筆友。當周津塬回信,她會在原信基礎上再添加新內(nèi)容,寫成一篇長長的,新的信件,寄給自己的好友。 許晗成功了,她讓周津塬以為自己是安靜清冷的女孩,她也讓趙想容對男孩的審美變成清冷安靜的類型。 她從中收獲到了什么?也許是虛榮,也許是無聊,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又溫暖又黑暗花園,想幫助別人,想扮演上帝,想找一個人來戲弄,想喪失一點自我,很病態(tài)可是又很享受。也許,這只是青春少女間互相傾軋但又密切相關的友誼。 繁復的游戲,越往后越和許晗預期的完全不同。 她為了維持筆友這個謊言,答應和周津塬交往。但在趙奉陽介入后,許晗有了兩個“男朋友”。一個對她表示,他最愛的只有趙想容。而另一個也是把她當作趙想容。 許晗大概崩潰了,跑去對趙想容說絕交。每一件事都錯位得離譜。兩個女孩的絕交,斬斷了這一場畸形關系。直到許晗出國前,拿著生日禮物去找趙想容,她出了車禍,又打下來一個荒唐的逗號。 “我很長時間內(nèi),都不知道你是真正存在的人。”趙想容告訴他,“因為我從來沒有收到過你的回信。我所有收到的信,都是許晗親筆寫給我的。我很肯定。但是,許晗這個小婊.子太懶了,她把我的信直接拿給你。” 周津塬沉默地聽,他緩慢玩著自己的茶杯,看不出喜怒。他無法說話,一說話,就有什么東西碎掉。 趙想容把這一切平淡地說出來,越說越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