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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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江家前途未卜,她又同江司馬鬧成這個樣子,縱有心勸說什么,只怕江司馬也不會聽。 可倘若不聞不問,她同江家一體,那么今日周司馬不過是率人為難,江司馬尚有余力斡旋,可等到抄家的那一日,便是大廈將傾,兔死猢猻散,大難臨頭了。 她在窗前擎著燈盞,忽聞頭頂風聲陣陣,這溫柔繾綣的春日竟是刮起了烈風,直將外頭草木吹得東倒西歪,海棠殘紅凋零,糜爛凄涼地隨著流水在院中浮動。 江苒看著那海棠,仿佛看到了前世自己的命運。昔日定州城人人稱道的江家四娘,一朝落難,便如明珠蒙塵,見棄溝渠。 她心下惻然,不愿再想,便伸出手去,欲要關上窗子。 耳畔此事忽聞雷聲,她驚得手一抖,油燈怦然落地,燭火旋即叫窗外撲進來的豆大雨點打滅,房中陷入了一陣漆黑中。 此時此刻,她眼角余光卻瞥見一道黑影翻入了窗內(nèi)! 她想到周司馬在捉拿的那盜賊,驚得立即拔出了束發(fā)的銀簪握在手中,全身心都在戒備之中,她鎮(zhèn)定發(fā)問:“閣下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那黑影自打進了窗子便沒動彈,聽見了她的聲音之后,似乎微微動了動。 江苒漸漸適應了黑暗,便見到那黑影似乎是伏在窗邊,與此同時,鼻尖傳來一縷血腥味兒。 她將銀簪捏得更緊了些,再次揚聲,“說話!” 對方微微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無奈,“江四娘子,又見面了?!?/br> 江苒聽見這聲音,呆了一呆,又細細辨認了對方身形,這才確認了他就是下午那個白衣郎君。 她手中銀簪至始至終都未曾放松,即便是湊近了辨認,也死死地將簪子鋒利的一端對準著對方的心口。 “你怎會在此?”她狐疑地道,“你不是受人所托來辦事的嗎,怎么去偷周家的東西了?” “……”裴云起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用指尖捏住那根銀簪,幾乎是輕輕松松地,就將它從對方的手里奪了過來。 “簪子是給你們小娘子拿來綰發(fā)的,可不是拿來作利器的?!彼f著,手腕一翻,避開了江苒來搶奪這兇器的手。 江苒劈手便要繼續(xù)搶,卻不料方才那滾落在地的油燈便在腳旁,一腳踩上去,人滑了個轱轆,重心不穩(wěn)向前跌去。 裴云起總不能眼看著她跌到,可他自己本單手撐著窗臺,一時也沒來得及反應,單手去拉,卻未見到在一片黑暗之中,江苒忽然彎了彎嘴唇。 旋即裴云起便被她撲了個結(jié)實,傷處一陣悶痛,他不由自主地悶哼一聲,后退兩步,身子牢牢被她抵在了墻上。 與此同時,那銀簪被江四娘奪回,橫在了他頸間。 這一番cao作行云流水,她的示弱乃是事先算計好了的,為的就是叫他放下戒心,好方便后面行事。 江苒重活一遭,自覺最大的長進便是學會了示弱。如今四周一片漆黑,兩人的姿勢堪稱曖昧,在一片寂靜之中,愈發(fā)顯得二人的心跳聲猶如擂鼓。 這兩人都是第一回 同異性靠得這么近,裴云起尚在愕然之中,她卻踮起腳來,嘴唇幾乎貼著他的耳朵,語氣中甚至還有幾分歉然,“……如此算計你,倒真有些不好意思?!?/br> 裴云起垂眼,看了看那枚鋒利的銀簪,脖頸叫這銳器抵著,便微微陷進去,仿佛下一秒就會見血,“倒也不必如此虛偽。” 她便微微笑了笑,道:“那我便說實話了。周司馬的人馬上就要往后院來了,你若不同我說實話,就別怪我不留情?!?/br> 裴云起活在世上這么久,被人這樣貼著耳朵威脅還是頭一遭,身后的墻壁冰冷而堅硬,眼前緊貼上來的軀體卻是溫熱而柔軟的。他倒依舊十分鎮(zhèn)定,“四娘子不僅騎射了得,看來暗算人也是一把好手?!?/br> 說著頓了一頓,又在她鋒利的銀簪的逼迫下,慢吞吞地解釋說,“我的確從周家取了一樣東西,只是并不與娘子相干,娘子大可放心。” 江苒追問,“什么東西?” 這自然是無可奉告的,裴云起便以沉默回應,她皺了皺眉,便換了個問題,“你說不會牽連到我,我憑什么信你?如若我將你交出去,便什么事兒也沒有了。” 裴云起道:“你若打算交出我,方才就喊人了,為何還與我白費口舌?!?/br> 這人瞧著清冷,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江苒挑了挑眉,眼見詐他失敗,正要再換個話題,卻覺得舉著銀簪的胳膊一陣酸軟,她情急之下連忙后退,然而對方動作更快,輕巧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便將二人位置調(diào)轉(zhuǎn)過來。 他個子極為高挑,從側(cè)面看,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摟在了懷中,極強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可他低頭,卻只見她滿臉冷漠倔強。 裴云起動作倒是微微一頓。 白日見她,只覺得是個賞心悅目風流無匹的人物,如今才知道那幅皮囊下頭包著一顆又倔又硬的心,遠與旁的娘子不同。 江苒正惱如今自個兒落于下風,忽地聽見窗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便作勢要喊,卻一把叫人捂住了嘴。 她甚至還沖他微微笑了笑,杏眼眼尾上挑,充滿了諷刺意味。 裴云起便低聲道:“你若為我遮掩,我保證不傷害你,再答應你一個條件。” 她猶不滿意,“我憑什么信你?” 裴云起只覺得頭疼。 裴二郎不需要取信于人,從小到大,只要他站在哪邊,道理就是哪邊的。他學過怎么交游眾人,學過文功武治,但是還真不知道要怎么說服一個看起來怕得要命的小娘子。 窗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還聽見眾人的呼喊。 于是他冷著臉,說:“我身上有一玉佩,乃是我自幼所帶,我珍愛非常,你可取走,待到來日你想好了有什么要求,你再將它還我?!?/br> 江苒手往他面前一伸,倒是十分落落大方。裴云起今夜出行本是意外,如今穿了常服,便伸手去將玉佩解下放道她掌心。 江苒接了玉佩,幾乎二話不說,便扯起對方往角落之中的床榻走去,粗暴地拿錦被將他整個人罩住,又七手八腳地放下了窗幔,最后才在雜亂無章的敲門聲中不耐煩地揚聲說,“誰???” 她趿拉著睡鞋,一面走著,一面撥亂了自己的頭發(fā),旋即走到門前,一把拉開了門。 外頭卻是舉著火把,面色森嚴的衛(wèi)隊們,江威同另一個穿著青衫的官員站在一側(cè)。 江苒一眼就看出來了,那青衣官員,便是江威的死對頭周司馬。周司馬大腹便便,硬生生地把清雅的青衫穿得像是一層癩□□的皮,見到江苒衣著單薄,眼睛恨不得裝個鉤子扒開她的衣領往里瞧一瞧。 江苒心頭惡寒,然而面上只裝做懵懂,“父親,周大人,大晚上的,這是怎么了?” 江司馬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周司馬,冷然道:“周大人,四娘的閨房總不用搜查了罷?她女孩兒家家,經(jīng)不得嚇。” 江苒配合地裝出被嚇到的樣子,面色蒼白,連聲問,“爹爹,是有壞人進來了嗎?” 說罷,又慌張地看向周司馬,“周叔叔是來抓壞人的嗎?那可要趕緊,我們后院都是女眷,只恐要慌張害怕呢。” 周司馬色瞇瞇地看著她,笑道:“自然的,我們會快些將人抓到,嚇到了你們這些小娘子便不好了……苒苒倒是越長越好看了,周叔叔都有些認不出來了?!闭f著,便吩咐眾人退下,還不忘多言語輕薄她一句,“苒苒也是大姑娘了,平日也多來我府上玩玩,周叔叔瞧見你來,也開心呀。” 江苒連忙點頭應了,又柔柔弱弱地沖著周司馬笑了笑,旋即等眾人身影一淡出視線,便猛地合上了門。 她一回身,就完成了瞬間變臉,從小白花式的溫柔小依轉(zhuǎn)成滿臉殺氣。她回到床邊,猛地掀開了被子,卻發(fā)現(xiàn)里頭的人早已無影無蹤。 她略一怔,旋即聽見清冷的男聲,“我在這兒?!?/br> 她一轉(zhuǎn)頭,便看見方才那人坐在了桌邊,正執(zhí)盞喝水。她依稀能看見他清透的一雙眼眸,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看起來薄情過分的嘴唇。 這人的身上,有一種說不清的疏離冷清,加上他的如畫眉眼,倒像是畫里頭騎著白鶴的仙人翩然現(xiàn)世。便是最簡單不過的一個喝水的動作,叫他做起來,都十分令人心曠神怡。 江苒不意他這么不拿自己當外人,一時倒愣住了。 沉默反倒是被對方打破的。 裴云起微微一哂,道:“人道江四娘是洛神再世,神女姿容,不知那些人是否知曉四娘子也會趁火打劫、東誆西騙?” 他聽她方才說話的語氣柔弱又可憐,當真像是個聽到盜賊便嚇得兩眼含淚的弱女子,只是轉(zhuǎn)身之后,那變臉的速度,也著實叫人嘆為觀止。 江苒亦是冷笑說,“我觀郎君美姿容,善談論,原該做卿相貴賓,不也一樣成了梁上君子,竊人家財?” 二人在桌邊對視,半晌,異口同聲,又有些遺憾地道:“你與我白日所見,大不相同。” 這兩人聽對方與自己說了一樣的話,倒是都有些驚訝,旋即便笑了。氣氛竟變得不再劍拔弩張。 裴云起道:“今日多謝江四娘子解圍,我那玉佩之約,也當作數(shù)?!?/br> “不必客氣,各取所需罷了?!苯巯氲椒讲朋@鴻一瞥,看到周司馬所帶著的大隊人馬,那可不像是只為了捉個尋常小賊,她便忍不住又問,“你到底偷了什么東西?”, 周司馬后頭便是定州刺史,這事兒會不會還同定州刺史有關?甚至同她父親有關? 然而對方看起來不像是有閑聊的心思,只是淡然道:“這便無可奉告了?!?/br> 江苒還要問,他卻已縱身出了窗戶,她扒在窗臺,看見對方的身影猶如夜間的鷹隼,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黑夜之中。 “真是個怪人?!彼滩蛔∠?,“周司馬到底為什么抓他?” 江苒坐在桌邊良久,忽然見到桌上一角微微發(fā)亮,伸手過去,才發(fā)覺是那銀簪,被端端正正擺放在了桌上。簪子略帶涼意,她伸手去將其握在手中,眼前又浮現(xiàn)了那白衣郎君極漂亮的側(cè)顏。 他到底是誰,又是為何而來? 另一邊,裴云起帶傷回到居住的院內(nèi)。方才同他走失的暗衛(wèi)見他受傷,皆是吃驚,裴云起擺了擺手,一面叫人包扎傷口,一面取了那賬本來看。 賬本不厚,但是每翻動一頁,他的面色就愈冷一分。 隨身伺候的暗衛(wèi)原要將他換下的染血的衣物處理掉,卻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不妥,進來稟告道:“郎君,玉佩……玉佩不見了。” 裴云起翻書的手一頓。 “無妨,”他說,“送人了?!?/br> 那暗衛(wèi)一驚,饒是他在裴云起身邊伺候多年,聞言都忍不住心驚。時人佩玉,是身份象征,如若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兒,譬如對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或是兩邊打算結(jié)兩姓之好,一個人是不會輕易送出自己的玉佩的。 自家郎君什么都好,就是男女之事上一直不開竅,如今這難道是…… “送、送給誰了?”暗衛(wèi)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裴云起想了半天,不好輕易說出江四娘的身份,到底兩人今日之事傳出去,她是女子,總歸要吃流言蜚語的虧。 可當時她那一摔,分明有幾分故意,是篤定了他不會眼睜睜瞧著她摔倒,才以此設計他,要他出手相扶,還用銀簪威脅他。 白日瞧著那樣張揚疏狂的人,私下里竟也會裝模作樣。 于是他淡淡道:“一個趁火打劫的小騙子?!?/br> 第8章 自那夜周府遭賊之后,江苒便時時叫人著意打聽,知道了那賊子許是沒捉到,周府的管家到處同人感慨說府上蒙受了重大損失,丟了許許多多的財物珠寶。 周司馬在民間的風評不算好,他雖得刺史看重,但是在自個兒的后宅私事上鬧出過不大不小的許多事情,什么姬妾爭寵灌打胎藥之類的,常常成為市井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因此周府失竊,百姓們也只傳說是有盜賊慕名而來,誰叫他周司馬平素招搖行事。 可江苒卻知道,周府失竊,只怕沒有那么簡單。 別的不說,光是江司馬這一回沒有幸災樂禍,就足夠叫人奇怪了。相反,江司馬在接下來數(shù)日,連續(xù)被此事召喚,日日談話道半夜,江苒私下里打聽,依稀知道,他同自個兒的幕僚抱怨過一句“都怪那周巡不小心,險些壞了大事”。 那丟的東西,只怕同江司馬,甚至他們的頂頭上司定州刺史,都有脫不開的關系。 奈何她近日被禁足,能叫動的也無非院里的下人,倒也難以繼續(xù)打聽。 江家后院沒有主母,一應事務,乃是江苒掌管,她在管家上頭是很有一把好手的,下人們都知道自家這個生得艷若桃李的四娘子難惹,背地里都管她叫做“閻王祖宗”,意思是她比閻王還要難惹。 這么多年來,江苒同江司馬雖然時不時的要拌嘴,但是當面爭執(zhí)鬧得如此不可開交,甚至連江苒的臉都劃傷了——這可是第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