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迎春原先的計劃中，自強餅干需要面臨的這段冷靜期會比較長，畢竟現(xiàn)在的市場上已經(jīng)有不少老牌餅干了，人家都用過固定的消費者群體，自強餅干想要拓展市場，就必須從其它廠家身上切蛋糕。

    但謝迎春對自己烤出來的餅干相當(dāng)自信，她認為自強餅干一定會熬過口碑發(fā)酵期，迎來銷量暴增期。

    謝迎春萬萬沒想到的是，百貨大樓里的營業(yè)員為了多拿一點試吃的餅干，在賣貨的時候搞起了‘偏幫’。

    只要有人來買餅干，那營業(yè)員就會推薦青山食品廠做出來的自強餅干，還會說一些扶持本地企業(yè)的好聽話，哄著人把餅干給買走。

    要是青山食品廠做出來的自強餅干質(zhì)量不過硬，營業(yè)員就算把自強餅干給吹上天，顧客也不會買，哪怕被營業(yè)員的鬼話騙著買了一次兩次，之后也絕對不會成為回頭客，還極有可能變成黑粉。

    但青山食品廠做出來的自強餅干質(zhì)量過硬，消費者有口皆碑……這么一推薦，青山食品廠生產(chǎn)的自強餅干的銷量自然就起飛了。

    要是有人想一次買一箱子，那營業(yè)員還會勸說，“這餅干味道好，但放久了還是會影響口感，不如吃一些買一些，我們這邊走貨走得快，你們買到的永遠都是剛開箱的，都是新鮮的！”

    這話說的多么在理多么中聽！

    其實主要還是這營業(yè)員想自個兒留下那些試吃餅干，要是大家都一整箱一整箱地買餅干了，試吃餅干也被包在箱子里一并買走了，她總不能和人說你們把箱子拆了，把試吃餅干給留下。

    連青山食品廠的管理層都沒有想到，自強餅干的口碑就這樣大爆了！

    想不到歸想不到，該保證的產(chǎn)量必須保證，哪能放著賺錢的機會在眼前眼睜睜地溜走？

    但問題來了！

    青山食品廠建設(shè)的本意是盡快處理掉那些被積壓的糧食，沒想到會搞這么大，現(xiàn)在的銷量說上去就上去了，原材料供應(yīng)卻出現(xiàn)了問題，青山食品廠的書記名叫孫軍，他在了解到情況后，立馬跑去了食品廠工會，找到了因為貢獻技術(shù)而被破格提拔成工會主席的謝迎春，同謝迎春說了這事兒。

    “原材料供應(yīng)跟不上了啊……這確實是個問題。孫書記，你先別著急，這個問題交給我，我去想辦法解決。咱們收糧的價格又不低，那些被水泡過或是受了潮的糧食，咱只是稍微壓了壓價，畢竟咱們買的是糧食不是水，現(xiàn)在再去收曬干的糧食，比照著市場價收就成。我找人去收，肯定能保障咱的原材料供應(yīng)。”

    謝迎春說的找人，就是找她的兩個后援團，一是膽大嗓門高會砍價的王萍，另外一個則是在油田上跑采購的于澤。

    于澤工作的油田離家不遠，每個月都有八天的假期，謝迎春瞅著于澤最近放假還來他姑家?guī)兔ψ隽诵I生，她便厚著臉皮去找于澤了。

    主要是她不會開那青山食品廠的農(nóng)用三輪車，要是她會開的話，不喊于澤也可以。

    黑臉?gòu)鹱幼罱睦锩刻於紭?，她那八竿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侄子好像突然開竅了一樣，往常雖然聽話，但向來是她喊人給幫忙人才會過來，這會兒都主動過來問她有沒有什么活兒需要幫忙了。

    她這侄子之前每次油田發(fā)東西，都會往她這邊送一送，但多數(shù)都是米面糧油和紅薯土豆這些，這幾次送的都是什么清熱去火的菊花茶，美容養(yǎng)顏的花果茶……她這干農(nóng)活曬紅曬黑的臉哪里用得著美容養(yǎng)顏？再美也美不回去了，倒是那清熱去火的菊花茶挺好的，看得出自家侄子的一片孝心，就是這倒霉侄子最后說的那句話有點噎人。

    她侄子同她說，“姑，謝知青整天都在烤箱上趴著，又累又上火，你別扣扣搜搜的，菊花茶給她分一些，不然萬一人給中暑病了，還在您家院子里住著呢?！?/br>
    瞧瞧，瞧瞧，這侄子多么體諒他姑?。《紦?dān)心他姑院子里的住戶病了累到他姑！

    可黑臉?gòu)鹱右稽c都不覺得感動。

    她還有點想笑。

    這臭小子平時看著悶悶的，之前她瞅著這個謝知青人安分有主意還有本事，想撮合一下這倆，如果撮合成果，她家這侄子就能娶到一個有文化的人，算是自家攀了高枝，往后老于家也能改換門庭、光耀門楣，結(jié)果這臭小子怎么說的？

    他說，姑，你別瞎摻和，我都不急你急啥？

    那說話的語氣分明就是在說，姑，你就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吃飯的不急舔盤子的急，可把黑臉?gòu)鹱咏o氣壞了。

    這不，黑臉?gòu)鹱尤甑纫换?，總算等到她侄子落在她手里的一天，?dāng)下就埋汰了回去，“??？你覺得人家謝知青看得上你這點菊花茶？”

    “人家現(xiàn)在是食品廠的工會主席，管著食品廠的關(guān)鍵技術(shù)，一不缺錢二不缺票，每個月賺得比你都多，守著謝知青獻殷勤的男知青一茬又一茬，隔壁生產(chǎn)公社的知青都跑來獻殷情，人家會看得上你？”

    黑臉?gòu)鹱酉肟匆幌伦约摇姘c侄子’臉色變綠的名場面，可惜于澤聽了這話之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情緒來，只是表情稍稍僵了一下，還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

    于澤沒同他姑再說什么，幫他姑干完活兒就走了。

    回頭他就同他奶告了一狀，說是他姑為老不尊，整天都拿她打趣，黑臉?gòu)鹱佣嘉迨畾q出頭的人了，被娘家媽喊回去劈頭蓋臉一頓訓(xùn)，訓(xùn)完之后，她娘家媽還問她，“你說的那個閨女到底是個什么樣兒的？聽澤子說是個知青，你看著品行怎么樣？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咱家這條件？要是那種不安分的攪家精，就算文化程度再高，咱也不要。”

    黑臉?gòu)鹱右荒槦o欲無求，“澤子的事兒澤子自己cao心吧，我才不管，你們老于家太欺負人了！小的欺負完老的欺負?！?/br>
    她娘家媽伸出干瘦的一只手來就要掐，黑臉?gòu)鹱舆@才不敢作了，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把她從謝迎春身上看到的優(yōu)良品質(zhì)都給交待了一遍，然后便迎來了娘家媽的一通猛夸。

    “你這個姑當(dāng)?shù)牟诲e，遇到這樣的姑娘，就該給咱家澤子介紹。你幫忙盯著些，追求人的事兒讓澤子自己來cao心，你這個做姑的只要盯著那姑娘，別讓其它小兔崽子給哄騙走了就行?！?/br>
    黑臉?gòu)鹱颖砻鎽?yīng)和著說‘好’，實則心里翻了個白眼，“這還用得著你個老太太交待？我這個當(dāng)姑的會不知道？”

    謝迎春找黑臉?gòu)鹱诱f拜托于澤開著食品廠的農(nóng)機帶她去收糧食的事兒，她還問黑臉?gòu)鹱樱坝跐勺罱锌諞]？他要是沒空的話，我就也不好意思麻煩他了?！?/br>
    黑臉?gòu)鹱咏o謝迎春泡了一碗菊花茶，道：“有空有空，咋沒空？我這個做姑的找他，他可能說沒空，你這么漂亮一閨女找他，他好意思說沒空么？我們家澤子和外邊那些色瞇瞇看人的色棍不一樣，他是個好孩子，可樂于助人了，你找他幫忙，他絕對幫！”

    謝迎春：“？？？”可您這前面的所有鋪墊都是在說您家侄子不靠譜，親姑找他幫忙都不幫，一漂亮閨女找他幫忙，他立馬就色迷迷地沖上去了啊！

    還有，外面真有色瞇瞇看人的色棍嗎？

    謝迎春到松原也有一段時間了，認識了不少人，除了有些人太過殷勤，看著有些煩之外，其他人都還好啊，她從沒見到過什么色棍之流……

    而且，黑臉?gòu)鹱雍退f這些是個啥子意思？

    謝迎春原本打算找王萍問問的，王萍雖然膽大嗓門高，但她心也夠細，看很多事情都比較通透，可是她又擔(dān)心王萍知道這事兒后，那張大嘴巴再給她四處宣傳，最終去找了林知書。

    林知書聽完之后就嘿嘿嘿地笑，把謝迎春給笑得莫名其妙，毛骨悚然。

    “不是，林知書，你笑啥呢？咋笑得這么不對勁兒？”謝迎春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林知書沖謝迎春擠擠眼，問，“你對那于澤有這個意思么？”

    謝迎春：“……”真是一個令人窒息的問題。

    她仔細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討厭?！?/br>
    林知書一拍手，道：“不討厭就是好事兒，深入交流幾次，彼此熟悉熟悉，認識認識，說不定就互相喜歡上了？”她又問謝迎春，“你喜歡啥樣兒的？”

    這個問題可得仔細想想，謝迎春想到了自己當(dāng)初喜歡過的李振軍，原來覺得那人小鼻子小眼挺喜人的，性格也算老實，是個不錯的人，可這會兒和于澤對比一下，就覺得自己當(dāng)初瞎了眼，原先覺得小鼻子小眼挺喜人，現(xiàn)在看著賊眉鼠眼的，一點都不靠譜，她現(xiàn)在更喜歡于澤這種濃眉大眼五官硬朗身板高，人長得也精壯的。

    謝迎春回答林知書道：“長得好看，人有本事，就這吧，沒啥了……”

    林知書掰著指頭說，“于澤的文化水平不知道怎么樣，但是在油田工作，待遇好，算是年輕有為的?！?/br>
    “長得好看這一點，我覺得松原這邊的人的臉型比較瘦長，是我喜歡的那種，我不喜歡方塊臉國字臉，這種瘦長的臉型簡直就是長到了我的審美上，于澤在松原這一片兒都是頂好看的那種，反正我看了都動心，不知道你咋想？”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這就是我的審美【流口水】

    第11章 坐地起價

    林知書問謝迎春是咋想的，就是問謝迎春對于澤有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如果有的話，就別把自己整得和高嶺之花一樣，人家都把王炸牌打出來了，你只想出個對三，這種不對等的付出太矯情了。

    喜歡是兩個人互相奔向?qū)Ψ?，而不是你追我逃的游戲?/br>
    人家喜歡你才往死里追，如果你也喜歡，那稍微意思意思矯情一把過個癮就夠了，沒必要將你喜歡的人一直吊著，那樣未免太婊了些，談戀愛還想談出個優(yōu)越感，實在是腦回路清奇而復(fù)雜。

    但是吧，謝迎春也不明白她自個兒到底是怎么個心思。

    她確實覺得于澤挺好的，雖說有時候表現(xiàn)得有點軸，就比如之前下大雨他非要冒著危險出防空洞救人一樣，但這也不能說是缺點……問題不在于澤身上，而是在她自個兒身上。

    謝迎春覺得自己還沒有從謝盼春和李振軍的陰影中走出來，暫時還沒有那方面的想法，當(dāng)然，這并不影響她欣賞養(yǎng)眼美男。

    林知書見謝迎春支支吾吾地憋紅了臉，伸手點了一下謝迎春，“要是不喜歡，你肯定不會這么糾結(jié)，既然有那方面的想法，不如就給人家一個機會。這種事兒我們不宜摻和，關(guān)鍵地方還得你自個兒拿主意?！?/br>
    林知書嘴上說著‘不摻和’，回頭就把這事兒同杜晉悄悄說了，不巧被王萍撞到了，王萍隨后便也知道了這回事兒。

    王萍可不像林知書那樣委婉，她直接跑來問謝迎春，“春兒，聽說你覺得那個于澤挺優(yōu)秀的，有這方面的想法？”

    謝迎春：“……”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問王萍，“誰和你說的？”

    王萍絲毫沒意識到這些話不該說，當(dāng)場就把林知書給供出來了，“知書說的啊，她還說讓我們都給你營造機會呢！你放心，營造機會這個我擅長！絕對配合好記得計劃！”

    謝迎春：“？？？”這話說的，怎么像是她要拐帶良家好男人一樣呢？

    有食品廠里的工人來工會這邊找謝迎春，謝迎春見人沒敲門就直接推門進來了，趕緊瞪了王萍一眼，沖王萍搖搖頭，王萍這才閉嘴。

    那女工問謝迎春，“謝知青，孫書記問你采買糧食的事兒落實了沒有？咱們食品廠囤積的糧食最多再用一禮拜了，可不能斷糧??！省城和縣城那邊的訂單都已經(jīng)積了很多了，我們要是斷了貨，那邊肯定要派人過來催的?！?/br>
    “行，知道了，馬上就去弄。你和孫書記說，我辦事，他盡管放心！”

    謝迎春打發(fā)走了這女工，正好把出去采購的事兒同王萍說了。

    王萍問，“就咱倆？采買的事兒你放心，這個我在行。可咱倆采買了糧食之后怎么運回來？”

    “我喊了于澤，讓他開著食品廠的三輪車去?！敝x迎春答道。

    王萍的眼神頓時就微妙了起來，她拉長調(diào)子‘噢’了一聲，拍了拍謝迎春的肩膀，道：“春兒啊，你放心，我肯定幫你把這氛圍給搞起來。爭取讓你倆早點生米煮成熟飯?！?/br>
    謝迎春滿臉黑線，推了王萍一把，“這都什么跟什么，哪兒和哪兒啊……”

    王萍見謝迎春的臉都臊紅了，樂得哈哈大笑，把厚實的帆布手套帶上，沖謝迎春擺手道：“我就是過來找你八一八過個嘴癮，烤箱那邊還得我盯著呢。走的時候你記得喊我~”

    工會的門被關(guān)上，謝迎春搖頭苦笑一聲，翻看著最近送來的單子，心里大概估量了一個需要采辦糧食的數(shù)目，覺得自己應(yīng)該能完成。

    后來的事實就狠狠打了謝迎春的臉。

    青山食品廠的自強餅干賣出好價錢的事兒早就傳遍了周邊十里八鄉(xiāng)，謝迎春原本打算繼續(xù)找那些受災(zāi)不嚴重的地方收一些余糧，哪曾想到那些地方的老百姓都自發(fā)地漲價了！

    謝迎春親自上門去收的時候，最先找的是一戶之前說好的人家，負責(zé)管家的那老太太見謝迎春的面后，雖然沒明著提讓謝迎春每斤麥子多給幾分錢的事兒，但話里都是那個意思，還說什么也有別人開始收糧食了，價格比青山食品廠給的高出不少。

    謝迎春又不傻，起先她沒聽懂，那老太太重復(fù)了兩遍，謝迎春懂了，她撐著好脾氣同那老太太說，“大娘，咱之前可都是說好了的，我們出多少的價錢，收您多少的糧食，這都是明明白白定好的，您怎么說變就變了？上次定價格的時候，您可沒什么意見?！?/br>
    那老太太收了臉上的笑，說，“這不是別人給的價格更高一點么？你們食品廠不厚道，一斤糧食就比人家少給好幾分錢，我們幾百斤賣給你們，大幾塊就沒了。我們老百姓種點兒糧食也不容易啊……小謝啊，我不和你繞彎子了，你們?nèi)绻芙o出和別家收糧一樣的價格，我肯定是賣給你。但你要是給不了那個價格，我就不能賣給你了，我沒道理和錢過不去啊！”

    謝迎春點點頭，“行，您留著賣高價吧。”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老太太還跟在她身后冷笑了一聲，罵了一句‘黑心眼子’。

    謝迎春遇到的這種情況還算是好的，與謝迎春分頭行動地王萍差點和另外一戶人家打起來，得虧于澤在旁邊拉著勸。

    饒是如此，王萍還是被氣得七竅生煙，謝迎春找到王萍時，王萍被氣得罵罵咧咧，正坐在三輪車上喝水。她手里捧著的水壺都空了一半，也沒感覺心頭的火氣消下去了。

    謝迎春問王萍，“咋了，把自己氣得像只河豚一樣，腮幫子都快鼓起來了?！?/br>
    王萍放下水壺，用手給自己扇了一會兒風(fēng)，才翻著白眼說，“你才河豚。你那邊談的怎么樣？我這邊全黃了。那些人真的是沒良心不能救，之前賣給我們被水泡過的糧食時，都是求爺爺拜奶奶地送，就差把我當(dāng)成仙女兒一樣供起來了。我有因為他們急著把那些受潮的糧食脫手而壓價嗎？”

    “現(xiàn)在他們沒那些受潮的糧食了，就一個個端起架子來當(dāng)起了大爺，張嘴閉嘴就是要漲價。漲他娘個腿兒！這價格給的還不公道？”

    “你不知道這些人有多么jian詐，好不容易遇到一家沒要求漲價的，我說那隨便挑一包糧食抖開看看吧，那家人就好說歹說地不愿意，我讓他們拆了一包，一袋子糧食里面夾了半袋的土磚，當(dāng)我們冤大頭呢？”

    “得虧我留了個心眼，不然就被這些人給坑慘了！我一開始還感動呢，說這一片都不是好人，總算遇到一家，結(jié)果呢？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可去他媽的！”

    謝迎春翻身踩著輪胎上了三輪車，同于澤說，“王萍說的這話你別往心里去，她就是一時嘴快，不是說你?！?/br>
    王萍這才意識到自己那句‘窮山惡水出刁民’把于澤也給一并罵進去了，臉色頓時有些訕訕的。

    于澤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問謝迎春，“那我們?nèi)ツ膬嘿I糧？換個村子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