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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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zhuǎn)眼又四年過去。 我早就沒了報復的快感,也沒有當太后的心了。 郁郁了一整個春日,思索該怎么解決當下的難題。 到今日太陽再次落山時,聽到他不按套路出牌,大膽放肆地問我為什么還不喜歡他。 縱然讓我很無措,但這個問題卻像是一支利箭,刺破這幾個月的混沌,讓塵封心底的往事和閉塞消沉的情緒爭前恐后地從裂口處擠出來。也讓低迷了一整個春天的我終于下定決心,揭開遮遮掩掩的簾障,讓早就想過的打算得以見到天光。 這打算就是:我想離開。 是的。 我早就不想繼續(xù)做太后了,不想身居后位頤養(yǎng)天年,也不想觀兒媳們爭奇斗艷,不想困在這宮城中耗盡接下來的時光,也不想盡心盡責地做姜初照的后娘。 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比上輩子更長。 所以想早些離開,趕在宿命追上我之前,去北疆,去江南,去西疆,看成片成海的葡萄串。 管他今生是不是虛妄的,是不是幻想的,是不是在做夢。 就像四年前我按照自己的心意進宮做了大祁的太后,我現(xiàn)在也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從這里離開,做我想做的,行我欲行的,讓自己過得爽。 如此才不負我重活這一場。 之前,我總是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和措辭,現(xiàn)在,終于有了借口,因為我不能同他搞這樣令天下人不齒的感情,所以我可以順理成章地以維護天子名譽的理由,從這里離開。 多謝姜初照啊。 感謝他先于我暴露出離經(jīng)叛道的一面,讓我找到了一個支撐,也尋到了一個借口,可以不必困在這里,繼續(xù)做孤獨的太后。 * 我精神奕奕地走出書房,衣袂帶風地跑到果兒面前。 正在點燈的她被我這虎虎生威的模樣嚇了一跳,手上的蠟燭差點掉下去:“太……太后怎么了?” “哀家好了!”我大手一揮,荷葉邊的大袖滑落胳膊肘,舔著白牙露出jian笑,“給哀家準備一桌酒菜,酒要香,菜要硬,哀家現(xiàn)在超級餓!” 吃飽了飯,才能好生盤算一下,到底怎么才能從這皇宮里滾蛋。 * 好吃好喝養(yǎng)了十多天,到了五月,我整個人已經(jīng)胖回了過年前的樣子。 找了個天氣暖好的日子,換上夏日穿的青綠長袍,趁著姜初照去上朝,果兒去見季向星,我一個人出宮,輕車熟路地到了文雀醫(yī)館。 正在醫(yī)館幫忙的高婕妤看到我,舉著小藥匙怔在往來的看病人里,因未施粉黛而顯得格外胖乎乎白嫩嫩的模樣,要多呆萌就多呆萌。 “文夫人不認識在下了?在下姜公子。”我撈過她空著的另一只手,順便摸了一把。 嘖嘖嘖,出了宮過得果真是滋潤呢,連小手都嫩得跟剛出鍋、抖一抖就能晃出汁來的水豆腐一樣。 許是太久沒有見到我,高婕妤一時激動,膝蓋竟軟了下去,作勢就要給我磕頭。 我趕緊攬住她的腰把她扶起來,卻覺得她的腰寬了不少,遠沒有當初打太極拳時那般瀟灑蹁躚。 定睛一瞧,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穿的這件醫(yī)館工作白袍有些寬松,而且腹部微微有些外攏。 “這是懷了小家伙?多大了。”我欣喜抬眸。 高婕妤羞赧地點頭:“四個月了?!?/br> 此話讓我略有些恍惚,但不遠處的文修允已經(jīng)聞聲走過來,先把她娘子的手從我手中撈回去,然后才勾了勾唇角同我打招呼:“看姜公子已經(jīng)穿上了夏袍,面色也瞧著紅潤了不少,想來寒癥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br> 摸她娘子叫他發(fā)現(xiàn)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的,于是訕笑兩聲道:“是呢是呢,好利索了?!?/br> “那這次來是找清許敘舊?”他又笑。 “不,來你這兒瞧一瞧,有沒有那種藥,”我嘿嘿笑著,指了指后院,“有些不好在大庭廣眾下講呢,不如去那兒聊?” * “詐死的藥?”文修允斟茶的手頓了頓,轉(zhuǎn)瞬冷漠了神色,把茶壺放置石桌上,正襟危坐批評我道,“太后這是小說冊子看多了,所以想出了這種昏招?” 我憂愁蹙眉:“所以沒有這種藥?” 高婕妤不滿地戳了戳文修允的胳膊肘,咬著小白牙氣道:“你好好同太后講話不成嗎,你這樣會嚇到她?!?/br> 文修允的面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緩和了,甚至對我擠出了一個笑,只是笑容有些生硬,像是畫好了糊臉上去的:“詐死的藥就是麻痹全身的藥。但這藥百害而無一利,除非要開胸開膛讓病人先行失去知覺,否則是不會給病人用這種藥的?!?/br>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高婕妤,呼吸幾次,強行壓住自己的脾氣:“恕草民直言,太后這體格,麻痹過去就可以直接準備后事了,不必等著詐尸?!?/br> 高婕妤嘆了一口氣,面露憂色,跟著勸我:“太后,陛下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聽聞諸多姐妹都已離開皇宮,太后何必走這步險棋,直接同陛下講你想離開不好嗎?” 我默不作聲。腦海里全是潮濕的雨夜和南下的客船,以及他好不容易答應后,又早就寫好了送給姜域的信件。 當然,還有那句——“你為什么還不喜歡我?” “太后,”文修允抿了幾口涼茶,再次開口,語氣已平靜了許多,“你或許是想讓陛下徹底放手?但看你二人在一處時,陛下瞧太后的眼神,就曉得不管你選擇何種方式離開,他都不會真正放下。而‘離世’這種方式,大概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一種,若騙得急了,他隨你去了也有可能。那時,還好端端地活在這世上的你,若是聽聞陛下辭世的消息,就問你難受不難受?!?/br> 我轟的一下站起來:“他怎么可能死,他是皇帝!” 文修允懶散地靠在竹椅上,還把他的小嬌妻攬進懷里,作出人生贏家的模樣故意氣我:“人都會死,不要以為別人喊他萬歲,他就真的能萬歲?!?/br> 我被他這話噎了一下,咬牙硬撐了三秒,沒想出有力反擊的話,于是又尷尬地坐下:“詐死只是我想到的其中一個辦法?!?/br> 文修允搓了搓耳朵:“還有多少辦法,太后都說出來吧,讓我夫妻二人聽一聽有多可笑。” 我:“……你這里有吃了能把一個人徹底忘掉的藥嗎?” 他露出看傻缺一樣的眼神:“沒有?!?/br> 我:“……那有沒有吃了能一下子回到二十歲以前的藥?” 他不止像在看傻缺,甚至想踹這傻缺一腳:“太后當這里是閻王殿嗎?沒有?!?/br> 我也急了:“那把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迷暈,讓他睡個一天一夜的藥總有吧?” 文修允扶正他的小嬌妻,甩開衣袖大步走向醫(yī)館,再回來時拿了三個小藥包和一壇京城燒刀子,遞給我:“蒙汗藥配燒刀子,這是殺驢前把驢迷暈的方法?!?/br> 我呆了片刻,趕緊站起來,點頭哈腰地接過:“其實一包就夠了吧?他這體格雖說很強壯,但比起驢來還是細皮嫩rou的,不如驢耐搞哎?!?/br> “三包都拿著吧,”文修允坐回他娘子身邊,哂笑抬眸,“到時候太后手抖死活倒不進去,那還有兩包夠你霍霍的。” “……多謝。告辭?!?/br> 作者有話要說: —— 我自己很喜歡重生的這個情節(jié)。 希望大家看完也能開心,希望大家被治愈。 晚安。 —— .感謝在20200802 00:38:54~20200803 21:40: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2333、陸小奕臻、叫兔子的貓咪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feliness 50瓶;茉月子 20瓶;不臭不香 18瓶;l瑋瑋李、一隻米蟲、墨壹、21763363、柚子如此惹人愛、千燈乍暖誰南望 10瓶;錘子的少女心 9瓶;桃z 5瓶;哈哈不長痘 4瓶;38947917、小的白的兔、朝花夕不拾、3333333333333 2瓶;淡定的圍觀群眾催更大、josie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26章 采來 揣著藥拎著燒刀子在街上徘徊了一陣子,忽覺得不想回宮,又無處可以繼續(xù)溜達,于是決定回一趟喬府。 實不相瞞,對喬正堂我始終有些不放心。 到家不多時,獨自一人去后湖轉(zhuǎn)悠了一圈,再回前廳時正好看到喬正堂下朝回來。 他看到我這身打扮就明白我是私自跑回來的,但這一年多來,私自跑回家的時候多了去了,他也就見怪不怪,不再吹胡子瞪眼地責罵我。 只是我有些意外,因為他開口第一句話跟文大夫幾無二致:“怎么穿了夏袍?不覺得冷了?” 我趕緊上前接過他摘下來的官帽,笑嘻嘻地點頭:“對的,好利索了,所以特意回家來給父親大人瞧一瞧?!?/br> 他擰著眉毛上下打量了我一遭,唇角不受控制地咧開,一副酸倒牙的模樣:“是不是在宮里闖什么禍了,怎么今日這般懂事這般乖巧?” 我脊背瞬間筆挺,舉起手來發(fā)誓:“尚書大人明鑒,我這半年懿范昭昭,儀態(tài)端方,宮里人都夸我這太后當?shù)煤?,四個妃子都要以我為榜樣?!?/br> 喬正堂顯然不是那么好騙的,他把官帽從我手里揪回來,踱步走向書房,見我沒跟上就回過頭來示意了我一下:“這次回家倒也是回得正好,為父有些話想跟你講。” 我心中咯噔一聲。 完了,這是又要跪一下午嗎。 * 我揣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小心臟去了從小跪到大的書房,內(nèi)心凄凄慘慘地盤算著,到底該怎么跟喬正堂開口,他才會同意我從宮里逃出來,跟二哥一樣去大江南北逛蕩,過縱意快活的生活,而且還不會產(chǎn)生我被姜初照欺負所以才不想當太后的誤會,不會因此腦子犯抽神經(jīng)病一樣去皇宮門前造反。 但你說駭人不駭人。 我這廂還沒有把話茬理出來呢,就聽坐在椅子上的喬正堂好聲好氣地同我商量道:“阿厭吶,要不這太后,咱們不做了吧?” 娘噯。 我忍不住回想著最近做了什么好人好事,以至于得到了如此稱心如意的回報。 但轉(zhuǎn)念一想就覺得不對勁,胳膊腿兒先于腦子反應過來,“撲通”一聲朝著喬正堂跪下了。 “父親大人,”我心驚膽戰(zhàn)地抬頭,“你方才這話是不是在詐我?” 他也有點兒懵,脊背從椅背上直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詐你,是同你商量,快起來吧,”不止如此,還抬手指了指書房里另一把椅子,露出難得的慈愛和寬容模樣,甚至還有些討好地同我笑了那么一笑,“為父接下來要講的話可能有點兒長,你搬過來坐下聽吧?!?/br> 做他閨女二十四年,頭一回被賞了座。 我真心覺得瘆得慌。 于是跪得更板正更筆挺了一些,有些不確定地問他:“女兒讓父親大人失望了是嗎?您覺得我做不好太后是嗎?” 他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說到此處就有些憤慨,滿目瘡痍地望向窗外,“只是朝堂上一群榆木腦袋,看不到我兒天大的優(yōu)點?!?/br> 我:您老人家好像也沒看到過吧…… 我:“父親大人有話可以直說,您也曉得我什么打擊都承受得住?!?/br> 喬正堂忽然起身,望天望地,皺眉嘆息:“我兒確實年輕,長得確實漂亮,但這又不是你的錯,那群王八蛋竟然以此為由,覺得你在后宮待著會惹得陛下難以自持,甚至跟陛下生出母子以外的感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