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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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揚,你……你怎么在這里……” 遲揚笑了一下,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不是去我學(xué)校鬧過了嗎,怎么連我在對面上學(xué)都不知道?” 店員抱著他要的面包小跑回來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們,想插嘴又不敢——遲揚看了一眼,懶得繼續(xù)說下去,指了指展示柜里點綴漂亮、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草莓蛋糕:“加上這個,一共多少?” 店員遲疑地報了個價格:“先生,您……” “打包,給她們?!边t揚沒管她,掃碼付錢,轉(zhuǎn)身就走。 他明明做著助人為樂似的事情,臉上的表情卻全無溫情善意,倒像是打發(fā)上門來糾纏不清的流浪漢,眼底一片冰冷,狼似的鋒芒畢露,讓人不敢對視。 “教不好孩子就別帶出來丟人現(xiàn)眼,”路過他生母的時候遲揚腳步?jīng)]停,淡淡地留下一句,“有些人是不配做父母的?!?/br> “吃吧,看什么呢,”遲揚把面包袋子推到何弈面前,看他沒有反應(yīng),又替他拿出吸管來插好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怎么了,考試累了?” 何弈搖搖頭,吸管都遞到他嘴邊了便順從地低頭喝了一口:“沒什么,還好。” “那吃東西吧,現(xiàn)烤的,應(yīng)該還沒冷——我出去一趟,你……” 何弈趕在他站起身前伸出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擺,抬頭看他,語氣平靜:“你說過戒煙的?!?/br> ——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遲揚一愣,還是坐了回去,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行,我聽話?!?/br> 何弈點了點頭,終于肯拆開面包,慢條斯理地低頭吃起來,余光瞥見遲揚拿出了手機,似乎在跟什么人聊天,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 “背著你跟別人聊天呢,”遲揚隨口逗他,“怎么了,吃醋啊?” 何弈其實只想說面包有些太甜了——他愣了一下,沒說話,又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才對。 但遲揚總是比他先一步注意到他的情緒,適時地給出回應(yīng),比如現(xiàn)在,這個人自覺地放下手機,伸手過來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哄小動物似的低聲說:“吃你的,沒有的事兒……我微信密碼是你名字加生日,自己沒點兒數(shù)嗎?” 他似乎提過一次,但何弈沒有查他手機的興趣,也就沒往心里去——倒是現(xiàn)在提起來,他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今天看到的某篇推文,說坦白手機密碼是情侶間表達愛意和信任的方式。 于是何弈慢慢嚼著面包,咽下去,遲疑片刻才問道:“那鎖屏密碼呢……” “0612,”遲揚終于笑了一下,“見面的日子?!?/br> 作者有話說: 第35章 工具人 “哥哥,放學(xué)了叫我一聲……” 說這話的時候遲揚枕著胳膊趴在桌上,一副下一秒就能睡過去的困倦樣。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個多月來一直明目張膽地戴著那枚塑料戒圈,似乎并不覺得隨身攜帶那么粗劣廉價、過家家道具似的小東西有哪里不對。 甚至少年人的手骨節(jié)分明,戴上這么一圈浮夸的戒指出乎意料地好看,被戒指本身昭然曖昧的含義一抬,倒顯得不那么廉價了。何弈聞言看向他,視線不自覺地落在那只手上,看著戒圈上夸張的塑料鉆石,眼角一彎:“知道了?!?/br> 他總覺得遲揚的手更適合簡單素凈些的配飾,能遮住手上細小的疤痕,又不那么突兀,至少不會讓人下意識看向他的手,再注意到手背上細細碎碎的,并不好看的陳年舊疤。 可是看到那枚戒指套在對方手指上的時候,奇異的占有欲和滿足感又緩緩騰升,讓他心情愉悅,說不出讓遲揚摘下的話來?——即使那是一枚幼稚得近乎荒唐的戒指。 遲揚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過來纏他的手,這時候就格外慶幸兩個人的左右位置恰當,讓他偶爾能霸占一會兒男朋友的左手,也不影響對方寫字翻書。 何弈對這種小動作向來縱容,不管是在課桌底下偷偷牽手,還是仗著自習(xí)課沒人注意過來黏黏糊糊地親他一下就走……對方的手干燥而暖,十指交扣時候有種讓人心口發(fā)癢的奇異的慰藉感,催得他食髓知味,縱容還不夠,甚至隱隱有些渴求,暗自期待遲揚不要松手。 遲揚確實也沒有松手的意思。他困得要命,這兩天睡得似乎比以往還要晚一些,加上期末考試不允許提前交卷也不讓睡覺,外校的老師不知道他“無可救藥”,考場上看見他趴下了多半還要過來叫醒他,他懶得節(jié)外生枝,只能瞎蒙亂造完了一張試卷就坐著放空,做一個無情但消耗體力的陪跑機器。 陪跑兩天的直接后果就是電量徹底耗盡——在這個剛剛結(jié)束了期末考、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要放假的普天同慶振奮人心的時刻,他居然毫無興趣,趴在課桌上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何弈被他牽著一只手,只能用空出的另外一只來慢慢地收拾東西,把要帶回家的書分成幾摞——假期要清空書桌,一趟也不可能搬得完,別的同學(xué)有父母幫忙,他這樣的就只能多跑幾趟。 他的東西原本就整齊,收拾起來也很快,至少比起前排一些整理得焦頭爛額仿佛打仗的同學(xué)來,已經(jīng)稱得上和平順利了。整理完了東西還剩下幾分鐘,他索性沒有繼續(xù)找別的事做,坐姿也略微放松下來,靠在椅背上,低頭看向遲揚。 這種感覺很新鮮,從前他能找到這樣那樣的事,比如一道五分鐘能寫完的題,或是一篇很快能鞏固好的課文,然后平靜地著手去做,來填滿自己的每一分鐘——每一分每一秒蒼白的、毫無意義的人生。 他會平靜地忍受時間,度過一生,平靜地等待任何結(jié)局來臨。 至少在第二次認識遲揚以前,他是不會這樣放開手、漫無目的也無所事事地坐下來,等待幾分鐘后的下課鈴響起的。 ——甚至是期待。 很奇怪。他想著,不自覺地屈起手指,輕輕摩挲遲揚牽著他的手,視線一點一點撫過對方的眉眼,是慣常的溫和平靜。 這個人安安靜靜睡著的時候,其實長得并不兇,甚至輪廓分明而好看,帶著讓人心動的、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英俊感。他今天也穿了淺色的衣服,在暖氣充足的室內(nèi)脫了外套,剩下一件衛(wèi)衣,加厚的兜帽歪在脖頸邊,看起來柔軟無害,甚至沒由來的可靠。 不該是這樣的——他向來是個對每個人都適度地好,卻又充滿戒備、不輕易接受好意的人,為什么會倉促地和遲揚認識熟悉,又毫無道理地信任他依賴他,原因至少不會是他穿淺色衛(wèi)衣,或是他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很無害。 如果非要給個原因的話,只能是他偏執(zhí)地背道而馳,孤注一擲地相信了遲揚是個如他所想的、本性并不壞的人。 就像十幾年前那個夏天第一次遇見時那樣,就像剛剛熟悉還沒有交往時他思考得出的結(jié)論那樣。 “遲揚,”他在被嬉鬧人語淹沒的下課鈴聲里晃了晃遲揚的手,“醒醒,回家了?!?/br> 以遲揚的警戒心,叫出他名字第一個字的時候他大概就已經(jīng)醒了,但這個人煩得很,醒了也要裝一裝,就差把“親一下就起來”之類不正經(jīng)的情話寫在臉上了。 可惜何弈不吃這套,也不會暴力叫人,知道他醒了就默認任務(wù)完成,作勢要抽回手,眼角捎著一點縱容的笑意,不知是真以不變應(yīng)萬變還是反過來調(diào)侃他。 遲揚當然不讓他抽手,得寸進尺地扣緊了按在大腿上——這就是明晃晃的耍賴了。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還有余裕來逗何弈玩:“哥哥,就這么叫我起床啊,太單調(diào)了…… 類似的戲碼在遲揚家也上演過,只是改成了早上六點半,何弈會準時去敲同居對象的房門,然后再幾分鐘后順從地開門走進去,滿足對方一點不太過火的要求。 比如早安吻,比如一個懶洋洋的、體溫熨帖的擁抱。窗外昏暗的光被遮得嚴絲合縫,房間里暖氣充足,哪里都是熟悉的對方的味道,一種出奇干凈的、混雜著淺淡煙味和薄荷苦甜的洗衣液味道。 后來遲揚聽他的話戒了煙,那種味道就被更深的薄荷味取代了——薄荷糖,海鹽味兒的,因為這個人不喜歡甜食,又要找些健康和諧積極向上的辦法來解癮。 何弈聽慣了他撒嬌似的抱怨,聽了也只會略微挑眉,無聲地調(diào)侃他,然后依他所言彎下腰,陪他黏糊上三五分鐘。 不過現(xiàn)在是在教室,這樣的黏糊顯得太過不合時宜,他也只好省略了,聞言“嗯”了一聲,公事公辦似的催他:“起來吧,放假前課桌椅要清空,你還要收拾東西……” 說到一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沒有說下去——遲揚還是趴在桌上,自下而上地笑著看他,接話:“我只有一個包?!?/br> 這是一個上學(xué)只帶書包,書包里沒有書,課桌里里外外干凈得仿佛無人使用,只放了一個充電寶和一條備用線的人。以前或許還有打火機煙盒之類的東西,現(xiàn)在也沒有了。 他不確定遲揚是不是一直這樣,但至少此時此刻,他唯一要帶回去的就是那個滿電的充電寶,和他拿來走個流程背的書包。 ——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離開這里,消失得干干凈凈。 遲揚看了一眼他桌上的書,反手摸過他那個空書包放到何弈腿上,補充道:“放不下的放我這兒,還放不下的告訴我……您的專屬搬家工具人已上線,請注意查收?!?/br> “其實之后還有兩次返校,分兩次也……” “沒事兒,你看著辦,”遲揚直起身子來伸了個懶腰,礙著進進出出的家長和學(xué)生不能湊過去抱他,只好拿出手機來刷刷消息,“反正工具人一直在……別想了,不會讓你自己動手的,我?guī)湍惆?,嗯??/br> 這似乎有些太麻煩了。何弈的手放在一摞書上,看了他一眼,遲疑片刻,似乎有什么話想說。 下一秒遲揚感知到了他的猶豫似的,伸手過來摸了摸他的頭發(fā):“那么為難干嘛,我也沒說是無償?shù)摹沁@樣吧,報酬給什么你自己想,不滿意我就原封不動再給你搬回來,你想分多少次自己搬都行,好不好?” 這話他自己聽了都覺得荒唐,偏偏何弈能從中得到一點兒等價交換帶來的安全感——怎么辦呢,自己的男朋友,多拐彎抹角也是要寵的。 何弈垂下視線,思考了片刻,果然點了點頭。 幾分鐘后遲揚如愿以償?shù)禺斏狭税釙ぞ呷耍е晦寤ò碎T的試卷和筆記走出教室,并且人生第一次體驗到了一個裝滿了的書包該有的重量。 又過了幾分鐘之后,兩個人走下樓梯,走到最后一級的時候遲揚突然頓住了腳步。 “怎么了,”何弈有些不解地抬頭看他,“是太重了嗎?” 四舍五入也可以這么說——于是遲揚點了點頭,騰不出手來,只好用眼神示意:“是挺重的,你肩上那個的也給我吧……別那么看著我,工具人要當?shù)降?,怎么能讓顧客自己累著?!?/br> 何弈跟他對視片刻,就在他以為自家小男朋友放不下禮貌規(guī)矩、還要推辭的時候,對方居然沒有再說話,默默地照做了。 然后趕在遲揚開口前上前一步,略微踮起腳,隔著那一摞書克制地抱了他一下——少年的衣領(lǐng)間是他熟悉的淺淡草木香,還有逐漸熟悉的他家洗衣液的味道,嘴唇是軟的,貼著他的嘴角一觸即離,吐息溫熱。 這個時候應(yīng)該說“謝謝”的。 但他分明聽到了何弈帶著笑意的聲音,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音量悄悄話似的告訴他,我愛你。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外的話以后每晚七點半更新哦 第36章 臆想 “mama,mama——” “小揚,你聽話,聽話,”那個女人這樣說著,他卻怎么也看不清對方的臉,只知道雨下得很大,周圍一片漆黑,是個潮濕的、快要傾塌的雨夜——有人在拉他的手,拽著胳膊要帶他離開,而那個熟悉的女聲還在不遠處聲嘶力竭,“小揚,你聽話,mama對不起你,是mama對不起你啊——” 自始至終,沒有半句會來接他走的承諾,也沒有對一個年幼的孩子該有的任何一句安撫。只有要他聽話的勒令聲聲凄慘,逼他自己走進那所人間地獄般的孤兒院,聽話,永遠聽話。 院子里的泥土是潮濕的,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土腥味道,還有鼻腔里常常充斥的、幾乎變成幻覺形影不離的鐵銹氣息。夏天是那樣潮濕,可他永遠喝不到足夠的飲用水,連隱隱泛著銹氣的自來水都僧多粥少,飯是餿的,三餐前總有搶食和不講道理的毆打,七八只小手推搡著他,罵他是來偷東西的賊。 就是這樣的,后來者,鋒芒太盛,不愿意反抗——他真的以為只要自己聽話些,總有一天父母會來接走他,就像別人的父母接走別的孩子一樣。 這個念頭存在過很久。 直到他第一次握緊拳頭反擊的那一刻,大概已經(jīng)是滿心絕望了。 遲揚在臆想中潮濕的鐵銹味道里猛地驚醒,定定地看著床頭燈散開的燈光,直到眼睛看得生疼才移開視線,緩緩地出了一口氣——然后他才意識到,那股鐵銹味道是真實存在的,他在夢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原來是做夢了。 ——這其實很荒唐,他跟何弈不一樣,離開孤兒院之后他幾乎是強硬地切斷了那段記憶,不允許自己再去回想,最初的幾年本能所致,連夢里都保持著可悲的警戒和清醒。 更何況他從來沒有誰親手送他進孤兒院,或是被人拉走、依依惜別的印象,這次見面以前也根本不知道他母親的模樣和聲音——這個夢太荒謬了,荒謬得讓人心驚。 也許噩夢都是這么荒謬的,虛實摻半,從最不愿意觸及的記憶深處爬出來,一點一點刮骨鉆心,纏得人喘不過氣來。 原來過去的十幾年里,何弈每天都是從這樣的噩夢中驚醒的。 何弈的名字像一盞清明燈,從夢魘深處緩緩浮起,燈色柔和,讓人不自覺安靜下來。遲揚緩緩坐起身,靠在硬質(zhì)的床頭,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還敢夢見這么莫名其妙的東西。 寒假正式開始的第一天,臨近凌晨五點半,天還是暗的。他遲疑了兩秒,在去打擾何弈睡個懶覺和接著放任自己在噩夢里要死要活間選擇了前者。 不出聲,不打擾他,就是想去他那邊待一會兒,戒癮也好。 除了一宿不睡,遲揚已經(jīng)很久沒有清醒地見過這個點的天——還有這個點的他家,一片漆黑,空蕩蕩的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出孤兒院之后他習(xí)慣了每晚留燈睡,潛意識里提防著有人趁他睡著來找他的麻煩,哪怕小區(qū)安保良好,現(xiàn)在也沒有跟他搶早飯的仇家,但這種安全感不是外界能給的,除了保持自己的高度警戒,他別無他法。 ——現(xiàn)在還有去找何弈充個電。 他沒有敲門,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借著身后房間外的燈光向里面看。何弈似乎還睡著,睡相和他想象中一樣乖,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平躺,只占半張床。 挺好的,剩下半張就順理成章地歸他了。 他輕輕關(guān)上門,走過去,在何弈床邊坐下來,床墊似乎都比他房間的軟些,一片漆黑看不清東西,他只能聽見少年安穩(wěn)的呼吸聲,草木香淺淡,沒由來地勾人心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