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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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俯瞰著腳下的城池,有眼熟的感覺,離開了幾百年,好像又飛回來了。 借著月光,它選定了一戶人家,理由很簡單,他家養(yǎng)了許多雞,有大公雞大母雞,還有一群小雞雛。 它悄無聲息地落進了雞窩里,跟一群差不多顏色與大小的小雞雛擠在一起,它怕冷,不然當年的皇帝也不會給它建一座辟寒臺了。 不過,顯然這里比辟寒臺舒服,小雞雛們又軟又暖,毛茸茸的好舒服。 最重要的是,跟它們在一起是安全的,沒有人會注意到一群雞雛里多了一只“同類”,實話是它們長得還蠻像的,不過它覺得自己還是要更漂亮一些。 這戶人家只有兩個人,母親跟兒子。 根據(jù)它躲在雞窩里數(shù)天的觀察,它知道這家人姓朱,母親管兒子叫小寶。 小寶已經(jīng)十五六歲,是個屁股上長了釘子的家伙,在家里是坐不住的,成天早出晚歸,小部分時間拿來做零工,大部分時間用來游手好閑。 他的母親就勤快多了,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連養(yǎng)出來的雞都比別人家的壯實。 她做飯應(yīng)該也很好吃,因為每到飯點,院子里就會彌漫著nongnong的香味。 可是,小寶很少跟她一起吃飯。即便他在家,只要母親喊他吃飯,他一定是很不耐煩地應(yīng)一聲,然后胡亂吃幾口又出門了。 她喜歡折紙,折了許多花草與動物,她把最滿意的小豬擺在兒子的房里,因為小寶是屬豬的,然而有一天小寶出門,鞋子上不知哪里沾了泥,順手便拿過桌子上的紙豬當了擦鞋布。 她見了,也沒多說什么,兒子走后,她把那已成一團污糟的東西撿起來,小心展開,那又皺又臟的紙背后,是歪歪扭扭的“小寶平安喜樂”六個字。 她把這張紙疊好,收進了柜子的角落里。 她最近在學寫字,跟隔壁教書的劉先生學的,這是她第一次完全靠自己寫完整的六個字。 它怎么知道的?笑,是她蹲在雞窩前,一邊灑谷殼一邊說的。 她學會折梅花了,她今天在街上遇到好久沒見的兒時舊友了,她去賣雞蛋時不小心打碎了兩個……所有瑣碎或者不太瑣碎的事,她都會在雞窩前說個不停。 事實就是如此,她跟兒子一天里說的話,還沒有她跟她養(yǎng)的雞說得多。 小寶總是很忙的樣子,母親讓他天冷加衣,他說知道了知道了,讓他出門小心,他也說知道了知道了,想跟他聊會兒天,他不是忙著出門找朋友玩耍,便是躲到房間里玩蛐蛐兒。 她有時候也會對著兒子的背影嘆氣,但很快又沒事了,自言自語,年輕人嘛,總要忙自己的事。 它選擇繼續(xù)留在雞窩里,直到小雞雛們脫下茸毛換成了羽毛,它還是老樣子。 她再粗心大意,也發(fā)現(xiàn)雞窩里這只異類了。 它撲了撲翅膀,準備飛走。 “你不是雞啊……”她蹲在雞窩里,詫異的眼神里并沒有惡意,“沒見過你這樣的雀鳥呢,是受傷了落到我家?還是迷路了?” 它啾啾叫了兩聲。 “看你這么小,只怕是跟父母走散了,自己又沒力氣飛回去吧?!彼胂笾慕?jīng)歷,伸出手指去摸了摸它的頭頂,“你不嫌棄我家雞窩的話,就留下吧,長大了再飛去找爹娘。你要有事,爹娘多傷心呀?!?/br> 它想了想,收起了翅膀,也暫時收起了離開的心。沒什么理由,就是覺得可以留下。 從此,灑進來的食物里,除了谷殼,還會有些小米粒,那是她給它的優(yōu)待。 而它能給她的最好的回報,就是靜靜地聽她說那些她兒子沒有耐心聽的話。 其實她講得也不是那么無聊啊,天文地理,家長里短都有,有些事情還蠻有趣的。 可惜小寶并不愿意給她太多時間,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 那年初夏,小寶決然離開了家,他說他要去軍隊里了,他要為自己的國家與皇帝立下戰(zhàn)功,收復(fù)山河,他要去更廣闊的天地。 她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他的。 小寶帶著對戰(zhàn)爭最美好的憧憬離開了,身后母親的身影還未消失,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披甲上陣,大勝而歸。 只是他從不知道,戰(zhàn)場是跟美好無關(guān)的。 他也不知道,自他離開后,他的母親突然像是老了十歲,也不知道她開始不分晝夜地折烏龜,因為她不知從哪里聽來,只要折滿九百九十九只烏龜,遠行的親人就能平安歸來。 可是,九百九十九只烏龜折好了,小寶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她托人打聽前線的消息,都說我軍局勢不好。 許多個晚上,它都看見她的窗戶會一直亮到天明。 在這個夏天最熱的那晚,它飛走了。 找人對它而言并不難,即便是血流成河的戰(zhàn)場上,難的是……找到的人已經(jīng)死了。 它在一堆無人收斂的尸體里發(fā)現(xiàn)了小寶。他還睜著眼,表情定格在驚恐與不解之間。 它輕輕落在他身上,天上,小半牙月亮慢慢從烏云后探出頭來…… 第18章 漱金9 火盆里的火燃盡了,直到最后,朱小寶也沒有把那只紙鳥投進去。 “你這么做,基本就是找死?!比~逢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復(fù)活’一個死去的人,是你這樣老邁的妖怪無法承擔的?!?/br> 朱小寶笑了:“你看出我老啦?” “你吐的金子越來越少了吧。”葉逢君道,“并且你最近幾年吐出來的金子帶著紅光,那是你血氣將盡的預(yù)兆?!?/br> 朱小寶聳聳肩:“我曾以為妖怪是唯一能逃脫時間的存在,結(jié)果也不是啊?!?/br> “朱大娘于你,并無感天動地之大恩德,我不理解你的做法?!比~逢君直言。 “‘不服辟寒金,哪得君王心。不服避寒鈿,哪得君王憐?!彼粗掷锏募堷B,“你可曾聽過這樣的傳言?” 葉逢君不語。 “我曾以為只要我不斷給人類金子,他們就會開心。那些皇宮里的女人,為了爭搶用辟寒金打造的首飾,甚至鬧出了人命??勺詈?,她們還是在絕望里死去了,跟那個覆滅的帝國一樣。 我也給過別人金子,但結(jié)果也是一樣。他們忙著去爭去搶,根本沒有時間去開心。” 朱小寶站起來,輕嘆一聲:“在許多古書里,都說我是給人帶來歡樂的吉祥之物,可我自己越發(fā)覺得,我不過是個帶來爭端的妖怪罷了。” 他頓了頓,轉(zhuǎn)頭看向朱大娘的墓碑:“直到我住進朱家,遇見了她,才發(fā)現(xiàn)給不給金子并不要緊。她想要的,不過是朱小寶能坐下來陪她說會兒話,折折紙,在她還能吃能動的時候,帶她去想去的地方走走?!?/br> 暮色漸沉,幾片零星雪花飛旋而下。 在又一次長時間的沉默后,葉逢君忽然道:“誰說金子不要緊,在我這兒挺好使的?!?/br> 朱小寶笑了:“只是葉老板要價也確實太高了?!?/br> “物有所值?!比~逢君理直氣壯,“不過,也只有你這樣的蠢貨會拿黃金來買折紙?!?/br> “我不蠢。”朱小寶糾正,“我買回來的東西,遠比我付給你的值錢。你沒有看到我娘學會折你那款蝴蝶時高興的樣子。一個人真正開心的時候,笑容會發(fā)光的?!?/br> 他是沒看到,不過眼前卻浮現(xiàn)出母子二人在陽光或者燈下研究折紙的場面,多平常呀,一絲亮點都沒有,但也許,這正是讓他覺得他們什么都不缺的根本原因? 能在活著的時候,快樂地活著,比什么都要緊。 葉逢君抬頭,雪花漸漸多了。 “蜀地少有落雪,我也是運氣好呢?!敝煨毶斐鍪?,接住觸手即融的雪花,“葉老板,第一次見到你,我便覺得你不是尋常人??上倚扌胁粔?,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能告訴我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么?” 葉逢君想了想,說:“我只是個重新開始生活的人。別的,都不重要。” “這個回答真好。” 朱小寶笑笑,“雖然我看不穿你的身份,還被你吊打過,但我一點都不討厭你。謝謝你?!?/br> “沒有人會討厭我。”他一本正經(jīng)道。 朱小寶搖頭一笑:“最后一件事要拜托你?!彼钢约海罢埓野苍嶂煨?。” 他一怔,旋即點點頭。 “多給他燒些紙錢吧?!?/br> “嗯。” “還有元寶?!?/br> “嗯?!?/br> “他未娶親,要不再燒個好看的姑娘給他?” “你不要覺得我現(xiàn)在不敢再吊打你。” 第19章 漱金10 桃夭看著葉逢君捧出來的盒子,一只毛色明黃的小鳥伏在里頭的軟墊上,與小雞雛一般大小,半瞇著眼睛,呼吸平和緩慢。 “然州幻明山,有飛鳥如雀大,羽明黃,聲婉轉(zhuǎn),能吐金屑,故稱漱金,世人皆以此鳥為吉?!碧邑矅K嘖搖頭,“可惜了啊?!?/br> 葉逢君眉頭一皺:“你不要跟我說你也沒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桃夭撓了撓漱金鳥的腦袋,“它并沒有病,只是太老了。原本它得了機緣修成了妖,活個幾千年是沒有問題的,誰讓它突發(fā)奇想,附身死尸,能撐過七年已是走了大運。你還是給它把香蠟紙錢準備好吧?!?/br> 她抬頭,拍拍葉逢君的肩膀:“行了,你也不吃虧。人家把生命中最后的金子都給你了?!?/br> 說罷,她對捂著肚子窩在一旁的磨牙道:“走啦!” 磨牙苦著一張臉,嘴唇都白了,懷里的滾滾也張著嘴哈氣,舌頭都掉出來一半。 也是可憐,一盞茶工夫,兩個家伙大概去了五六次茅廁。 “解……藥……”磨牙朝葉逢君伸出發(fā)抖的手,滾滾也學著他的樣子,伸出一只爪子。 小和尚跟狐貍的倒霉樣子完全沒有觸動葉逢君,他完全無視他們,只擋住桃夭的去路:“身為桃都鬼醫(yī),你不會沒有辦法的?!?/br> “每個活著的東西都會老,會死?!碧邑沧プ∽约旱霓p梢晃來晃去,不屑道,“醫(yī)術(shù)并沒有強大到可以阻止任何死亡。” “好吧?!比~逢君嘆了口氣,“那你應(yīng)該可以阻止小和尚跟狐貍的死亡?!?/br> 磨牙一聽就急了,慘白著一張臉挪到他面前:“葉施主!我也是一條命啊……” “你頭天認識他呀?!碧邑参恍?,“一個做死人生意,還拿煉毒當業(yè)余愛好的人,完全不能跟他愉快地玩耍啊。只能怪你們自己嘴饞命薄啦。” “他是你朋友啊……”磨牙的眼淚又要成河了。 “我們可不是朋友?!碧邑哺~逢君異口同聲。 “你們……”磨牙又氣又急,“桃夭,要是我被毒死了,有人一定會找你麻煩的吧!” 桃夭眼珠一轉(zhuǎn),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疾風如刀刮來,眾人眼前有青影閃過,不過眨眼工夫,中間那張扎實穩(wěn)當?shù)陌子竦窕ò讼勺篮翢o預(yù)兆地碎成了一地渣子。 磨牙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滾滾蹬著腿往他衣裳里鉆,最后扒著他的襟口伸出半個腦袋來東瞅西瞅,兩個不同物種的生物完全一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