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昭桌上攤著一大堆材料跟工具，俞朝辭上來的時候她正拿著一桿細(xì)細(xì)的竹料在磋磨。旁邊亂七八糟放著各種毛料與骨梳。

    這個是hellip;hellip;筆桿？rdquo;俞朝辭瞪大了眼睛好奇道。

    嗯，筆壞了，我重新制一桿。rdquo;婁昭拿刀小心翼翼地削。

    俞朝辭頭都大了：這得多麻煩??！重新買一根不行嗎？rdquo;

    寫不慣啊。rdquo;婁昭頭也不抬，自己制筆，毛料可以自己配，各種羊毛粗細(xì)不同，不同的筆選不同的主料，我還習(xí)慣配點苘麻和豬鬃mdash;mdash;出去訂做哪有自己做來得方便。rdquo;

    好吧，文化人的事他不懂。俞朝辭無語，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趴到桌子邊把腦袋探過去：我說，阿昭，你覺不覺得最近哪里怪怪的？rdquo;

    婁昭不解：什么怪怪的？rdquo;

    我要知道就不會來問你了！rdquo;俞朝辭郁悶道，就是很莫名其妙的，有時候忽然渾身不舒服，但一會兒就好了，有時候還會起點雞皮疙瘩什么的，然后煩躁，懊惱，總覺得看哪里都不順眼hellip;hellip;我怕是我哪里沒想到，所以來跟你探討一下。rdquo;

    婁昭弱弱道：呃，這個你應(yīng)該去看醫(yī)生吧？rdquo;

    不是這個意思！rdquo;

    哪個意思？rdquo;

    俞朝辭瞪著她，片刻后抓抓頭毛，原地踱了幾步，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解釋不清楚。憋屈地嚎了聲，扭頭又蹭蹭蹭下樓了。

    婁昭：hellip;hellip;rdquo;大姨夫發(fā)作了么？

    俞朝辭下樓的時候正逢著他姑奶奶帶狗子回來。迅速貼墻站到一邊給姑奶奶讓路，然后看到俞幼哈在樓梯上蹦跶了兩步?jīng)]繼續(xù)往上走，停在他面前。彼此大眼瞪狗眼一會兒，俞幼哈裂開嘴露出個兇殘的笑容，忽然張開口朝他小腿咬過去，俞朝辭忙不迭轉(zhuǎn)身逃跑：大佬！不帶這樣玩的啊啊??！rdquo;

    無聊的狗子開心地追著他滿院子跑。被迫成為狗子的樂子的俞朝辭滿心酸楚。

    俞朝辭最后還是知道了他漏掉的到底是什么。

    在婁昭又一次捧著自己的作品興沖沖要跑去隔壁之前，他把人給攔下了，皺著眉注視著她：我們兩家hellip;hellip;最近這走動得是不是有點頻繁？rdquo;

    婁昭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神何等的天真純潔。

    姑奶奶呢？rdquo;俞朝辭的表情崩得緊緊的。

    婁昭還是眨眨眼。那表情要多善良無辜就有多善良無辜。

    然后看俞朝辭在那捶胸頓足抓狂：我說怎么覺得哪里怪怪的！嗷我說呢！rdquo;

    姑奶奶偶爾上隔壁下下棋喝喝茶，這頻率貌似也不高啊，生活狀態(tài)也好作息也好并沒有什么改變，依然還是舊時的模樣。但隔壁那位為什么要上他家來？有什么話不能在自己家里說得明明白白，要在他姑奶奶的書房跟靜室？好吧，就算是正常禮尚往來好了mdash;mdash;可為什么要叫他看到大傍晚的她姑奶奶跟隔壁那位先生沿著林蔭道慢慢散步的畫面？！mdash;mdash;不是腿腳不好么！你倒是乖乖坐在輪椅上蹲家里??！走那么多路腿腳不會真殘廢么！

    俞朝辭內(nèi)心幾乎抽象成油畫吶喊的臉。狂喊著羊駝已完全不能彰顯出他的震驚與抑郁。

    這是憑白要給我多個姑老爺?shù)墓?jié)奏啊??！

    姑奶奶年輕時何等傾國傾城何等風(fēng)華絕代，什么人不好找非單身至今！要一直單身倒也算了，可現(xiàn)在是打算燃燒生命在人生的黃昏開展一場夕陽戀么？為什么是隔壁的大佬！他是不聰明一點但這不意味他不知道隔壁那位的身份有問題?。?/br>
    俞朝辭已經(jīng)想到自己要面臨的恐怖會審畫面了。每次出現(xiàn)這種意識就是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為什么偏偏是派他來給姑奶奶使喚的這一年發(fā)生的這事啊！

    他完全不想去面對自家那幾位爺那幾位叔伯姑姨??！

    瑟瑟發(fā)抖的可憐小輩每回見著他姑奶奶就是欲哭無淚不敢說話的表情。媽蛋天知道現(xiàn)在看到腆著個臉出現(xiàn)在飯桌上的戴星他有多鬧心！

    你hellip;hellip;別想hellip;hellip;那么多hellip;hellip;rdquo;婁昭弱弱道。

    俞朝辭抱頭蹲在角落，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君子之交hellip;hellip;淡如水hellip;hellip;rdquo;婁昭自己都不相信地安慰道。

    你早就看出來了！你早就知道了吧！rdquo;俞朝辭傷心道，你就不提醒我！rdquo;

    一點也不友愛！

    這個，首先你得知道吧，總歸是順其自然為好hellip;hellip;rdquo;婁昭蹲在他旁邊，兩個人像長在陰影里的兩叢蘑菇。畢竟，非得說什么刻骨銘心難以割舍這是假話，再說什么干柴烈火一觸即燃也都是空談，在他們這樣的年齡確實難以理解那種年紀(jì)的人的想法mdash;mdash;保持著彼此的距離，心懷著于對方的敬重，一舉一動皆合禮數(shù)，不帶絲毫逾距，然而確實帶著愛慕hellip;hellip;至少婁昭不懂。

    俞朝辭絕望道：這根本不是問題！姑奶奶喜歡誰都不是問題！rdquo;他都快哭了，問題最大的是我！今年過年我還敢回家么？我還敢面對我爺爺們么？不被扒掉層皮才是稀奇事?。dquo;

    婁昭：hellip;hellip;rdquo;稍微，有那么些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