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相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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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合著哪邊都是死路的么,這樣想著,常歡好像多少能夠理解華陽公主平日里的放縱恣意了,他苦笑道:”據(jù)我所知,通常煉蠱不過為了驅(qū)使蠱蟲做事,蠱蟲和寄主相依相伴,寄主死了,蠱蟲便也沒用了。所以,這相思蠱到底有什么用處?“ “哈哈,小郎君長了這樣一張臉,確實用不到相思蠱,自然不會理解?!翱~云笑得花枝亂顫,”起初不過是有些心術(shù)不正的蠱師煉來采花的,下在采花對象身上,就不需要再用強。采花嘛,哪管被采的是死是活,所以這蠱用意便是只為極樂銷魂,不求天長地久。后來,也有青樓重金求購了這蠱,專下在死活不聽話的雛兒身上?!?/br> “不過……”縹云陷入了思索,“本朝一向嚴禁擅用蠱術(shù),這些年連秦樓楚館里都不太見得到這相思蠱,公主又怎么會……” 常歡心里有著不便與縹云說的猜想。 “縹云娘子,你可否知道,被下了相思蠱的人通常能活多久?” 縹云搖了搖頭,道:“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也好奇過公主被下蠱的時間??墒且粊硎侵罢f的,如今少見用這種蠱的;二來,我打聽到的都是些青樓里的舊聞,青樓女子,就算沒有這蠱,也少有活到壽終正寢的?!?/br> 說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公主殿下。” “呵呵,石大統(tǒng)領(lǐng)今日倒是沒有換一張臉來見本宮?!比A陽端著茶盞,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人。 坐在下首,讓華陽打起十二分小心對待的,正是建康城里人人聞之色變的內(nèi)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石辟邪。南遷之后,世家衰微,于是華陽的皇祖父陳武帝得以設(shè)立了直接聽命于皇帝的內(nèi)衛(wèi),主要的職責(zé)是刺探情報、監(jiān)視朝臣。內(nèi)衛(wèi)選人不拘出身、只憑本事,聚集了一批只對皇帝效忠的暗探走狗,加固了皇權(quán),打擊了高門貴族。華陽的皇兄陳鄴即位后,更加依賴內(nèi)衛(wèi),甚至很多政令都越過叁公九卿,經(jīng)由內(nèi)衛(wèi)頒布。 可是,雖然陳鄴將一個都城控制得嚴嚴實實,卻阻擋不了北朝的鐵蹄南下和地方割據(jù)自治??梢娨郧閳髾C構(gòu)治國,終歸不是什么正途。華陽只在心里略過了下這個想法,又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石辟邪這人長得可以說是人如其名,石破天驚,可以辟邪:碩大的鷹鉤鼻、凸出的顴骨、凌厲的唇線、還有幽深狠戾的雙眼。更可怕的是,左眼里生了好大一塊白翳,遮住了一半的瞳仁。長成這樣令人難忘,根本不適合做暗子,可石辟邪還有一手易容的絕活,也靠著出神入化的易容術(shù)和瘋狗一樣見人就咬的兇惡,從一個小小的暗探一步步做到了大統(tǒng)領(lǐng)的位子。華陽并不清楚眼前這副面孔是不是他本來的樣子,也許只不過是他不刻意掩蓋身份時用得最多的一張臉。 “公主說笑了,不知公主今日急召臣來所為何事?”石辟邪的聲音低沉喑啞,好似砂紙打磨著木頭。 華陽強忍住心中的不耐,面對這個人,她總有一種被看穿的難堪和不適:“大統(tǒng)領(lǐng)才是說笑,本宮的人做什么,還不都在大統(tǒng)領(lǐng)的眼皮子底下?!?/br> 華陽懶得與他虛與委蛇:“直說了吧,今日其實……是想求大統(tǒng)領(lǐng)高抬貴手,假裝沒有看見本宮要做的事。” 石辟邪一咳,道:“公主的吩咐自當照辦,可是……可是陛下的吩咐臣也……” 華陽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你放心,不是讓你瞞著皇兄,只不過是拜托你稍稍晚一些把消息傳過去。” 石辟邪神色不改,唯獨眼中那塊白翳似是抖了一抖:“這……” “石大統(tǒng)領(lǐng),你想要護著的人和想要達成的目的,本宮興許也能助上一臂之力。無論如何,你該清楚,本宮不是你的敵人。” 石辟邪那難辨真?zhèn)蔚哪樕辖K于有了一絲松動:“如此,那便如公主所愿罷?!?/br> “公主,宮里又來了旨意,邀您赴中秋賞月宴?!秉c翠郁悶地說,“還有,鯉兒又不知哪去了,她今年的假日早就用光了,怎么還好意思給自己放中秋假?” “嗯,知道了?!比A陽心里覺得有些想笑,點翠這丫頭有個習(xí)慣,想到一件事就忍不住把相關(guān)聯(lián)的事一股腦兒都講出來。這不,見了旨意就想到了中秋,想到了中秋便想到了放假,想到了放假又扯出了她看不慣的鯉兒。也不想想,一個賞月宴壓在心頭,她家公主哪里還關(guān)心什么鯉兒!再者說,鯉兒去了哪兒,點翠不知,華陽卻很清楚。 好說歹說打發(fā)了點翠,華陽整個人都精疲力盡,平癱在她那張能睡下五六個人不止的降香黃檀臥榻上,抱著被子幽幽地想著心事。 “應(yīng)該能成功吧?”她自言自語。 又到了中秋,想起來心里一陣苦澀。 那個人,她的皇兄,明明知道這個日子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 十年前的中秋,她被下了相思蠱的日子,失貞的日子,玉團兒死的日子……還有, 幸福的終點。 之前匆匆一睹的可怕眼神,中秋節(jié)那一次她終于看了個清楚,竟然、竟然來自她全心全意依賴的皇兄,她同父同母的胞兄。 那是男人充滿了yuhuo熊熊的眼神啊……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燒化…… 可恨,她那時,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