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賈甄甄心里緊繃的那根琴弦,‘嗡——’地一聲斷了。 她頓時跌坐在地上。 第四十三章 “嘩啦——” 陳帝手上的串珠斷開, 珠子掉了一地。 太醫(yī)們面色慘白,齊刷刷跪了一堆,連聲請罪。 “臣等無能, 沒能保住皇嗣,請皇上降罪?!?/br> 蓮貴人的胎, 已經是陳帝對于兒子的最后希望,現在就這么沒了。 賈甄甄看過去,烏泱泱全是腦袋,擁擠在這里的, 都是人命,這么多的人命加在一起,都比不過一個尚未可知性別的胎兒。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 “蓮貴人可有大礙?” 陳帝面上波瀾不驚, 站起來踱了幾步, 他不進去看蓮貴人,只是望著一眾太醫(yī),語氣很平淡。 在宮中當差的都是人精,聽到陳帝這話,一個太醫(yī)趕緊道:“陛下放心!蓮貴人并未傷及根本, 微臣為她療養(yǎng)月余,便就無礙了!” 陳帝‘嗯’一聲, 目光落在這個太醫(yī)身上,道:“以后蓮貴人的平安脈就交給你了?!?/br> 這太醫(yī)趕緊領了口諭,退下去。 蓮貴人沒有事,陳帝放下了心里一塊大石頭, 人也沒有方才緊繃了,他終于朝著蓮貴人的內殿走去。 一眾人齊齊長舒一口氣,陳帝沒有當場責罰, 那便說明他不會遷怒。 今日在這事總算是要過去了。 賈甄甄卻是頭皮緊繃。 她知道,太醫(yī)的罪責陳帝不追究,那他的一腔怒氣,就會全部發(fā)泄在金宴盞身上…… 只有金宴盞一人落難,其他人怕殃及池魚,肯定不會有人來求情,那到時候,金家哪怕散盡家財,也是保不住金宴盞的。 “父……父皇……” 賈甄甄顫聲喊道,她不能等陳帝見了蓮貴人再責罰金宴盞。 蓮貴人本來入宮就是打算母憑子貴的,這下被一個不相干的人弄沒了胎兒,人正難過,拉住陳帝一陣好哭,到時候才是真的一發(fā)而不可收拾了! 陳帝腳步一頓。 一眾人才松口氣,登時都挺直了脊背。 陳帝吩咐內侍:“把當街沖撞蓮貴人的人,拉出去直接杖斃!” 他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日卻是說到‘杖斃’兩個字,已經嘴唇抖動,殺意畢現。 賈甄甄腦袋里嗡的響了一聲,趕緊道:“父皇!” 端妃陰測測笑:“六公主有話說?” 陳帝聞言,視線也落在賈甄甄身上。 賈甄甄此時什么都顧不得了,一抬頭,看見閔貴妃立在一邊臉色陰郁,她直接略過,高聲道:“父皇!金宴盞不是那種橫沖直撞的人,這件事情肯定另有內情,求父皇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 陳帝憋著火氣,笑出聲,問道,“當街醉酒縱馬傷人,有數十雙眼睛看著,你告訴朕,還要查什么?!” 陳帝對蓮貴人肚子里的孩子很看重。 在診出喜脈之后,他生怕后宮那些齷齪的手段傷到蓮貴人,連一絲風聲都沒走漏。 卻不想,千防萬防,蓮貴人喬裝出宮上個香的工夫,竟然被人驚了馬車滑胎。 賈甄甄已經是六神無主,根本無暇顧及陳帝話里的警告,她只是下意識解釋:“父皇,阿盞辰時三刻才從我府里走,剛到巳時就在街上沖撞了蓮貴人,這么短的時間……” 賈甄甄跪行著朝陳帝看去:“父皇,她根本沒時間喝酒的。不如,不如您讓人把阿盞帶出來,聽聽她怎么說?” “阿盞?”端妃哂笑,對著陳帝道:“陛下,六公主與金宴盞可真是情誼深厚,此時叫這個謀害皇嗣的罪人之名,居然還是阿盞呢!” 賈甄甄臉色瞬間慘白。 端妃這話,無異于火燒澆油。 陳帝當場就震怒了。 “這些年,朕縱著你,連帶著你的狐朋狗友,都學會仗勢欺人了?來人,立刻把金宴盞拖出去杖斃,六公主為其開脫,杖三十,罰閉門思過,無召不得出府?!?/br> 這對閔貴妃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她趕緊一把拉住還要說話的賈甄甄,用眼神示意她,不準再輕舉妄動。 賈甄甄充耳不聞,甩開閔貴妃的手,挪到陳帝面前。 “父皇,求您看在金家每年為朝廷捐糧賑災的份兒,徹查此事吧!兒臣愿以性命擔保,阿盞絕不是當街縱馬的那種人!” 賈甄甄覺得自己人微言輕,只能寄希望于陳帝看在金家的面子上。 陳帝心性多疑,聞言頓時大怒:“你在威脅朕?” 賈甄甄趕緊道:“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只是覺得此事另有隱情,想請父皇……” “滾!” 賈甄甄話還沒說完,陳帝一腳直直踹在她肩窩。 這一腳很重,賈甄甄直接向后摔去,頭正好磕在鵝卵石上,她頓時眼前直冒金星。 陳帝拋開帝王的涵養(yǎng),直接一把揪住賈甄甄衣領,將她拉過來,猙獰道:“另有隱情?十幾雙眼睛看著!就因為她是你朋友,你就覺得這事另有隱情?!” 天子一怒,眾人生懼。 妃嬪們齊齊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眼神卻不住去瞄閔貴妃。 閔貴妃平素最疼賈甄甄,她們倒想看看,她今日怎么收場! 閔貴妃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知道今日這事怕是不能善終了。 閔貴妃抬手扶了扶耳墜上的南珠,彎腰跪下去,“都是臣妾管家不嚴,縱的小六不知天高地厚,請陛下責罰臣妾?!?/br> “可不是么?這些年貴妃娘娘也太縱著六公主了!” 端妃一直想著扳倒閔貴妃,自己上位,怎么可能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當即不陰不陽道,“可是蓮貴人今日外出上香,已是十分低調了,怎么就偏偏撞上了金小姐呢!” 一石驚起千層浪。 眾人各自有各自的思量。 金宴盞不過是個商人之女,她實在沒必要去動一個懷有皇嗣的貴人,除非有人害怕這個皇嗣落地,從而指使金宴盞! 賈甄甄被吼的三魂去了六魄。 她哪怕前世飲藥而亡,但并沒真正見過陳帝如此暴怒對她,此時正是慌亂,被這么一吼,只覺得面前的陳帝面容陌生。 “皇上!您要為我們家貴人做主?。 ?/br> 一個宮娥突然跪下來,她朗聲哭著道:“奴婢今日陪同貴人上香,回來的時候,路過安嵐坊,正好遇到了金小姐!” 陳帝扔開賈甄甄,道:“說!” 宮娥得了授意,登時嘴皮子翻飛,說的十分利索:“金小姐說她在為六公主辦差,當即不管不顧縱馬沖了過來,這才導致我們的馬受驚,害得貴人從車上摔了下來?!?/br> 賈甄甄一臉驚愕。 她認得這個宮女,這個宮女是閔貴妃的人。 閔貴妃這是要棄卒保帥了。 “現在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陳帝的聲音里,皆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賈甄甄凄慘一笑,沒有一個人想救她,就如同前世,她墜入深淵時,也是這樣。 人生哪怕重來,依然如此,她是不被偏愛,不被保護,永遠被放棄厭惡的那個。 實在無趣,無趣的很?。?/br> 賈甄甄心如死灰:“兒臣還能說什么呢?兒臣說的,父皇還會信嗎?” “冥頑不靈!真是冥頑不靈??!” 陳帝頰邊的肌rou都在哆嗦,怒聲道,“一直以來,朕以為,你只是驕縱了些,本性還是好的……” 端妃趕緊道:“陛下莫氣,生氣傷身?。 ?/br> 陳帝絲毫不搭理她的殷勤,只繼續(xù)道:“如今,你犯下這等錯事,還不知悔改。剛才你說,你愿以性命擔保金宴盞,現在朕成全你!” 陳帝大怒,一眾嬪妃無人敢求情。 陳帝道:“來人,把六公主杖五十,不準手下留情!” 內廷執(zhí)杖者,都是看人下菜。 陳帝罰她杖五十,不準手下留下,這是想活活打死她。 上輩子,哪怕到最后,陳帝也棄了她,但賈甄甄都不曾怨憎他,因為他寵的她驕縱。 因此重來一次,她依舊把他當父親。 可直到今天。 賈甄甄才知道,在陳帝心中,她甚至連一個真相都比不過。 賈甄甄跌坐在地上,放聲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沒有人肯為她說一句話。 陳帝連個眼神都沒給她,直接抬腳朝殿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