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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透亮的鳶尾河水倒映著碧藍天空和少年人瘦高的影子,年輕張揚的笑聲仿佛仍然回蕩在耳邊。 · 遠處傳來模糊的彈火的聲音。 阮錦棉迅速轉(zhuǎn)醒,抱著懷里的槍“騰”地站起,警覺地觀察四周:“怎么回事?” 班長把還在睡夢之中的傻小子挨個兒踹醒,低聲回答他:“叫小成到前面去問了——你他娘的要睡到什么時候!還不趕緊給老子起來!” 士兵們給槍上好膛,背靠背排成一個簡易的陣型,等待著一場不知是否會到來的惡戰(zhàn)。 過了一會兒小成跑了回來,罵罵咧咧道:“沒事了,有個傻貨走火了,媽的?!?/br> “cao了。” “我日,傻逼早晚一槍嘣了自己?!?/br> 此時天剛蒙蒙亮,正是一日中最冷的時候,好在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熱,并不算太難熬。橫豎也沒多少時間睡覺了,炊事兵擺好鍋燃起火,利落地煮起了早飯。小兵們?nèi)齼蓛傻亟Y(jié)伴去放水,或是原地活動幾下讓自己暖和起來。 阮錦棉緊了緊衣服領子,遙遙向東望去。 再過半個月他們就會打回鳶尾河,不知道那里的水,是不是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 他在心中默默地計算著中立國的商販何時才會再次經(jīng)過。 給陸崇的信已經(jīng)寫好許久,放在他胸前的口袋里被暖得溫熱。 · 琉國與瑯國在二百多年以前曾是一個國家。 帝國被推翻后,兩個政黨以鳶尾河為界,分別成立了新的國家政權。但是對于兩岸的人民來說,河對岸仍是極親切的。他們并不覺得那是“外國”,國界線上也沒有駐守太多衛(wèi)兵,更不禁止兩國人民的互相走動。 鳶尾河的下游水深不過半人多高,一年四季都有男女老少來此散心玩耍約會。 陸崇和阮錦棉十三歲時在此地相識,一直到十六歲,幾乎每個周末都會約著一起出去玩,節(jié)假日時還到對方家里去住過幾天。阮錦棉生活在一個單親家庭,母親是一位性格非常溫柔可愛的婦人,會帶著他們兩個一起去搖桂花,教他們做桂花餅。陸崇住在一幢古老華麗的別墅里,阮錦棉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母,只有一位和藹的老管家,總是為他們送上好吃的巧克力餅干和草莓牛奶。 不過,他們最常去的地方還是鳶尾河。 春天在河岸的草地上分享一本有趣的科幻小說。 夏天就泡在河里游泳,或是爬上爬下地捉蜻蜓和知了。 秋天蘋果柿子都成熟啦,要跟別的小孩搶著去摘。愛不愛吃不重要,果子熟沒熟透夠不夠甜也不重要,能搶到就是棒棒噠( _) 冬天河面上結(jié)了厚厚的冰,找塊光滑的板子往上面一蹲,劃拳輸?shù)舻娜素撠熢诤竺嫱?,哧溜一下可以滑出去好遠。 真是悠閑的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 只可惜好景不長。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局勢突然變得嚴峻起來。大人們在私下里討論“政策”啊、“領導者”啊之類的話題,互相告誡著要少去鳶尾河附近。膽大的男孩子們卻是不怕的,仍然會背著家長偷偷溜去玩水。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午后,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嫩綠與嬌紅,充滿了勃發(fā)的生氣。阮錦棉抱著剛買的飛行棋興高采烈地往河邊跑,卻在二十米外就被攔住了。 “禁止靠近!”拿著槍的兵哥這樣說道。 阮錦棉傻傻地問:“為什么啊?” “軍事戒嚴!”兵哥說完這一句就開始趕人,阮錦棉被推得一個踉蹌,摔了棋盤,棋子散落一地。他也顧不得撿,而是慌亂地回頭張望著,對面和這邊的情況一樣,他不確定剛剛看到的穿白衣的高挑少年是不是陸崇。 過了幾天,阮錦棉收到了一封從鄰國轉(zhuǎn)寄來的信。 親愛的小棉花糖: 你好,我想你知道我是誰。 大約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去鳶尾河附近了,據(jù)說是因為馬上就要打仗了。他們在中央廣場演講,說戰(zhàn)爭是為了國家更好的發(fā)展。真的是這樣嗎?戰(zhàn)爭對于國家和人民來說會是好事嗎?我有些迷茫。 不能相見的日子里就讓我們用書信交流吧,我會很想你的。 愿重聚在鳶尾河畔的那一天早日到來。 ——蟲子 阮錦棉讀完以后松了口氣,還好他們有對方的地址。他將陸崇在信中所說的可以幫忙轉(zhuǎn)寄信件的郵局地址記了下來,然后坐在書桌前認認真真地給他寫回信: “親愛的大尾巴蟲……” · 四個月以后,瑯國發(fā)動了突襲,琉國被迫反擊,兩國之間的戰(zhàn)役正式打響。 鄰居家的叔叔和大哥哥們?nèi)紖④娏?,街上每天都有部隊?jīng)過,女人和小孩從樓房里探出身子大聲歡送這些保家衛(wèi)國的勇士們??駸岬臍夥沼绊懼鴩业拿恳粋€人,婦女們自發(fā)地縫制了大量的鞋襪、毛毯送往前線,孩子們最愛玩的也變成了打仗游戲。 “砰砰!沖啊,打倒侵略者!”小孩子追來趕去,舉著樹枝假裝是槍,嘴里這樣喊道。雖然他們中的很多人其實并不理解“侵略者”一詞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