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日，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后院的那些掌柜們都是盡力忍住干嘔走出了丙字號分鋪。那一地胃部渾圓的尸體深深印在他們的腦海中，怕是日后聽到假藥、劣質(zhì)藥材、中飽私囊這些詞都會忍不出反胃到瑟瑟發(fā)抖，下意識地想起想起樓恪的最后忠告：mdash;mdash;lsquo;我會善待每一個好好做事的人，同樣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違規(guī)亂紀的人。愿諸位牢記于心，今日以血而成的前車之鑒。rsquo;

    lsquo;完了，這下是徹底涼了。rsquo;朱財一步未動地站在后院里，他看著掌柜們一一離開，再看著一具具尸體被抬走，原本擁擠的院子瞬間就安靜下來，而他好像就是那只放在最后待宰的雞。

    洪大哥！rdquo;朱財砰地一聲跪倒在洪七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到，是我豬油蒙了心才會想要坑害樓四和樓六?？丛谖沂秦偷茏拥姆萆?，你一定救我一把！這次你讓丐幫幫忙宣揚小樓春的秉公處置之事，多少能讓樓家兄妹給你面子的，對不對？rdquo;

    洪七一股氣堵在胸口，他們丐幫中人即便是過得清貧，也絕不該有毒害人的險惡用心。如果朱財?shù)哪康倪_成，樓家兄妹倒了大霉，那么受損的絕非小樓春，更有不計其數(shù)的無辜百姓。

    你也配做丐幫弟子？！十二年前，就該把你們都逐出丐幫。rdquo;

    lsquo;啪、啪。rsquo;樓京墨見洪七臉色鐵青，她卻鼓起掌來，朱財?shù)挠行脑曰ǘ嗌倌芩愎?。我可以破例一次，讓你功過相抵。死罪可免，就讓你渾渾噩噩地活著如何？rdquo;

    好好好。我只要活著就夠了。rdquo;朱財連忙點頭，還不忘再加了一句，你們別給我上刑就好。rdquo;

    你放心。rdquo;樓京墨露出一個宛如春風(fēng)的和煦笑容，只是，我答應(yīng)你了，你信嗎？rdquo;

    第16章

    朱財信不信樓京墨的話并不重要，汴梁中人都信了小樓春的做事態(tài)度。

    今年春節(jié)，汴梁城里的八卦總離不開小樓春。大多是佩服樓東家的魄力不凡，勇于承認過失，盡力對出事的病患進行補救。如此的醫(yī)藥鋪子還是頭一回遇到，經(jīng)此一事，反倒讓人們在艱難世道里多了一份安全感。

    不過，少數(shù)人也在為樓東家的狠辣而心驚。一共六十七具尸體全被灌藥致死，死后全部都燒成灰燼。即便是殺雞儆猴，殺氣也未免太重。

    如今的世道，小規(guī)模戰(zhàn)爭從未停止，就像金國與蒙古的沖突日益加劇?？峙掠貌涣硕嗌倌?，金國就會守不住中都而又要向南遷都。rdquo;

    樓恪不認為在處理王德賣劣質(zhì)假藥一事上做得過了。汴梁恐怕早晚都會成為金國南遷的國都。既然我們占得先機在此布下暗棋，決不允許此地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哪怕只是一家盈利不怎么樣的藥鋪。rdquo;

    樓京墨明白樓恪所料將來都會一一應(yīng)驗，當下時人不敢想謀劃汴梁之事，但它確實是反攻金國關(guān)鍵的一步。即便不想收復(fù)失地之事，暗中掌控汴梁的動態(tài)都是重中之重，殺一儆百無可厚非。

    世上沒有絕對的仁慈，只能做到相對的仁慈。rdquo;

    樓京墨說著想到洪七上稟執(zhí)法長老查清朱財?shù)乃鶠?，朱財被逐出了丐幫，而這并不夠懲戒此次朱財?shù)碾U惡用心。

    假設(shè)朱財一開始就動用丐幫的力量大肆宣揚小樓春制造出售劣質(zhì)藥材，在被動的情況下此事不可能幾天里就被平息，小樓春不知會有多少損失。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朱財不是沒有害人之心，只是沒有相對的能量而已，如果此次放過他，誰能保證他將來不卷土重來未干一票更大的。

    樓京墨在十二年前只懲戒了王八，十二年后她沒有理由再放過朱財。

    既然朱財想要渾渾噩噩混日子那就成全他，把他徹底毒傻毒啞讓其在元月寒冬里自生自滅。

    lsquo;叩叩叩。rsquo;門外傳來洪七顯然易見的期盼聲，恪兄、小硯，我?guī)Я撕镁苼??？欤覀冮_飯！除夕沒能盡興，元宵必須好好吃一頓。rdquo;

    菜都上桌用小火煨著，只等七兄帶著御酒來了。rdquo;

    樓京墨笑著開門請洪七快進來入席。新春并非全是糟心事，結(jié)識洪七便是一樁快事。不僅是因為他灑脫仗義的性格，此番經(jīng)他引薦而與丐幫合作一把，效果顯然不錯。

    洪七打開了包裹嚴實的酒壇，這據(jù)說是河外府上貢到金國大興府的極品好酒。

    從金國宮里弄來的，我嘗了一口就舍不得動了。歲寒堂，聽這酒的名字是該在寒風(fēng)深深的隆冬與親友齊聚一堂再暢飲。rdquo;

    滿上，滿上。rdquo;

    洪七說著就抱起酒壇一滴不撒地倒了三大碗酒，一股清冷酒香彌散開來，他先舉起酒碗，丐幫幫眾人數(shù)眾多，難免良莠不齊。曾經(jīng)的得罪之處，還望我們可以一碗酒干掉。我不敢保證其他，江湖多歧路，將來倘若你們不變初心，那么我們的友誼常在，用得到我的地方說一句就好。rdquo;

    這一碗餓我就先干為敬，你們讓我占個便宜，多喝一碗是一碗。rdquo;

    洪七仰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而他看著樓京墨也碗暢快地干掉了一大碗酒。

    哥的身體不宜飲酒，還請讓我替他承了七兄的情。rdquo;

    樓京墨又端起樓恪面前的大碗，不待樓恪多話就再次一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