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哈瑞斯忽然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夏潤，“你知道……族嗎……”

    “什么？”他后面的話實在太輕了，夏潤沒有聽清楚。

    哈瑞斯張嘴想說什么，抿抿唇，話到嘴邊又變了，他搖搖頭：“沒什么，明天你應該就會離開，預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

    夏潤目送銀發(fā)美人離開，奇怪地蹙起眉。

    明天就要離開了？去哪里??？怎么沒人通知他？

    算啦，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夏潤伸了個懶腰，關門，睡覺。

    第22章 星光深處5

    哈瑞斯站在門口，低垂著頭，美麗的冰藍色鳳眸盯著腳下的地板。

    “聽說昨天晚上你去找他了？”李德坐在辦公桌后，望著墻上的監(jiān)控屏，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倒是對他挺上心的。”

    哈瑞斯沒有回答，他抬起頭，眼睛看向監(jiān)視屏，那上面是一間貴賓客房，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白霧，那個黑發(fā)黑眼的青年，正安靜的睡在硅膠床上，唇角似乎還掛著一絲笑容，像是在做什么美夢。

    李德側過頭，骨節(jié)分明的白凈手指推推眼鏡，然后那雙淡棕色的狐貍眼慢悠悠落在哈瑞斯的臉上。

    哈瑞斯那張像是被上帝精心雕琢過的臉，仿佛是清晨粘著露珠的無暇花瓣，美的令人窒息。

    此時這個絕色的銀發(fā)美人正面無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監(jiān)視屏。

    李德?lián)u搖頭，暗嘆口氣，轉過頭去。

    兩人默不作聲地望著墻上的監(jiān)視屏，監(jiān)視屏里已經(jīng)多了兩個帶著防護面罩的人，他們動作麻利的把這個在睡夢里被迷暈的青年從床上抬起，放進休眠倉里，然后蓋好罩子。

    屏幕好似扭曲了，上面的畫面徒然延展開來，沖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夜空，族人垂死前的慘叫回蕩在耳邊。

    他的眼前籠罩著淡淡的白霧，幼小的身子無力的癱倒在地，朦朧的視線里，他看到銀發(fā)的女子掙脫束縛向他跑來，嫻靜溫婉的面容因為恐懼變得有些扭曲，她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著他的名字，那絕望的嘶吼在夜空中回蕩。

    哈瑞斯！

    哈瑞斯?。?/br>
    一道雪光閃過，奔跑中的女子頹然倒下，那張他熟悉的面孔不見了，只留下一個脖頸噴薄著鮮血的軀體。

    mama??！

    幼年的孩童撕心裂肺地哭喊并沒能出口，鼻端是甜膩的白霧混合著鮮血的腥臭，另人作嘔，耳邊是男人們愉悅的笑聲，眼前漸漸暗下去，一切歸于黑暗，唯一清晰的是那噴薄而出的鮮血，一遍又一遍，好似永遠重復，無法醒來的夢魘。

    哈瑞斯握緊拳頭，冷艷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這讓你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記憶嗎？”李德問道，他沒有回頭，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椅背，“還是說，你后悔救了他？”

    哈瑞斯沒有回答。

    李德并不期待他的答案，他嗤笑了一聲，瞇起狐貍眼，拖長了音自嘲般說道：“傲慢，暴怒，懶惰，貪婪，嫉妒，暴食，yin，欲。這就是人類啊，哈瑞斯，只要有了欲望，哪怕是最慈悲的圣人，也會化身為惡魔，世人皆是如此，沒人能夠例外，也包括我，和你。”

    此時房門被輕輕扣響，得到許可后，李德的副官推門而入，恭敬地稟報道：“報告準將，拉菲議員和默迪爾博士的船隊請求出港，目的地是首都星?！?/br>
    “還真是迫不及待呢?！崩畹峦仆蒲坨R，溫和地微笑起來，“放行吧?！?/br>
    副官領命離開。

    李德站起身來，整理好衣襟，他看向哈瑞斯：“那些總是礙手礙腳的老鼠們都走了，下面該進行我們的計劃了，哈瑞斯，打起精神來吧，想想你的族人，也為了我們的理想。”

    哈瑞斯睜開眼，望向監(jiān)視屏，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他收回目光，挺直腰背，目不斜視得抬手行禮，冷聲應道：“是，長官！”

    利落的轉身，打開門，就聽見李德溫柔的聲線在他身后響起。

    “哈瑞斯，記住，任何時候都需小心謹慎，不要感情用事，這個世界和你遭遇相同的可憐人很多，你同情不過來的。隱藏好自己，如果你暴露了，也會像他一樣，再次躺進休眠倉，成為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到那時，我不會再救你第二次?！?/br>
    李德轉過頭，他的半邊臉隱在陰影里，晦暗不明，然后他瞇著狐貍眼微笑起來。

    “記住，我從不養(yǎng)廢物?！?/br>
    哈瑞斯停頓了片刻，最終松開了緊攥著的拳頭，走出辦公室，關上門。

    他并不是你的族人，哈瑞斯，你無須自責。

    哈瑞斯在心里為自己開脫，然而那些因他而死的亡靈似乎全從虛空中釋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默默不語。

    發(fā)絲滑落，銀發(fā)美人垂頭抵在墻壁上，痛苦的閉上眼睛，黑暗沖噴薄而出的鮮血再次浮現(xiàn)，一遍又一遍，紅的刺眼。

    mama，你的哈瑞斯也變成惡魔了，在天堂的你，會為我哭泣嗎？

    空中要塞的中段船塢打開，虹橋向外伸展，兩隊碟翼型戰(zhàn)艦先后沿著虹橋起飛，向外太空飛去。

    船隊離開后，空中要塞下的無邊荒野里忽然響起一聲的蟲鳴，這蟲鳴處于人類耳朵不能捕捉到的音頻里，瞬間傳出去了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