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察覺，眼神一愣，望向床上的那張臉，眼神對上去，就看見一雙黑亮寒冷的眼，犀利，鋒利，透著強大的壓迫感。

    如歌怯怯的，聲音微顫，“你想怎么處置我都可以。”殺了我，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我渾身是罪，我該死！

    看著如歌因為愧疚蒼白的臉，看著她悲痛至空洞的眼睛，薛紹心底更加怒意四升，狠狠的咬了咬牙，薛紹黑亮的眸光忽明忽暗的閃動，像是在掙扎著艱難的決定，終于一個雄渾狠絕的字從牙縫里砸出來，“滾！”一個字，透著痛苦的暴怒，震響了房間狹小的空間。

    震得如歌僵了全身，滿是傷色的眼眸瞥見薛紹絕美的臉上是怎樣的憤恨！他臉頰氣得觸動，眼眸透著血絲。

    他現(xiàn)在很恨她吧，恨到絕境，恨到甚至不屑與跟她說話，不屑于看到她，看到她就會讓他心情煩躁，控制不住疾憤的情緒。

    如歌看見薛紹狠狠的咬著牙齒，極力的壓抑住要爆發(fā)的怒氣，忍得他額間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咬住牙齒忍住疼痛，上了夾板的那條腿在微微發(fā)抖。

    如歌瞬間心痛，他氣得渾身繃緊，氣得腿痛，繃緊的神經(jīng)會讓碎裂的骨骼逐漸劣化，他那么冰冷不怕痛的一個人，卻被她氣得渾身都痛！

    如歌慌了，馬上站起來，聲音愧疚而慌張，“我馬上走，我馬上走?！彼齻}皇的逃離了他的視線，不讓他見到她。

    夕陽昏黃的斜暉灑進來，灑在薛紹已經(jīng)沒有如歌倒影的瞳仁里，那抹晶亮在破曉的黃昏中悄悄退卻了亮光，退得一片荒蕪。

    黃昏中，一雙透著同樣傷色的眼睛靜靜的望著薛紹的背影，似乎想要看出哪里才有世外桃源，哪里才有一世的與世無爭。

    薛庭起身，在薛紹的注視下，走到窗前，望著外面飄零的落葉，夕陽照在他的側(cè)臉上，照得整張臉一片朦朧，看不真切。

    突然他轉(zhuǎn)身，走到站在床邊的薛紹身邊，傾身抱住薛紹，聲音受傷而柔軟，像個孩子讓人心疼，只聽得薛庭低沉的嗓音沉沉的散開來。

    他說，“哥，什么時候開始，我們竟然可以孤獨隱忍到如此地步?！?/br>
    風吹進來，吹得薛庭眼里一片氤氳的水汽，頭發(fā)散下來，遮住了眼底，看不清眼中的顏色。

    而此時的薛紹，低沉華麗的音質(zhì)說了一句話，一句讓薛庭赫然睜開眼睛的話，他低沉堅決的話狠狠的埋入薛庭的心里，他說，“欠債還情，孤獨不是本性，對于仇人，死了的我要他永不超生，活著的，我要她一輩子生不如死！你——薛庭也一樣！我不會讓趙夏晴死！”

    夜色漸漸臨近，如歌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悅?cè)坏募摇?/br>
    “如歌，你可回來了，擔心死我了?！甭牭介_門聲，悅?cè)恢钡呐苓^去。

    如歌心沉到了谷底，但還是極力的扯出一個笑容，“我……我沒事，讓你擔心了?！?/br>
    悅?cè)粵]有出聲，她安靜下來，看著如歌怎么掩蓋也掩蓋不了的蒼白面容，突然很心疼，這個叫藍如歌的女孩，總是讓人止不住的心疼，她明明心里很痛苦，明明受的傷很痛，卻總是為了不讓別人擔心而淡淡的說一句我沒事，明明很想哭，卻總是強顏歡笑，所有的淚只在夜深人靜沒有人看見的時候偷偷落下來，即使再痛苦也哭得無聲。

    悅?cè)话醋∪绺璧募绨?，聲音柔軟，“你瞞得過所有人也瞞不過你自己，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br>
    被看出心事如歌有點不知所措，但看著悅?cè)徽J真關(guān)切的目光，看著那抹柔情，如歌極力豎起堅固的心一下子潰踏下來，變得柔軟，所有的痛噴涌而出，她熱了眼眶，再也忍受不住煎熬，身體癱軟了所有的強撐，抱著悅?cè)煌纯奁饋?，哭盡所有的無奈荒涼。

    痛苦的聲音夾雜了太多凄涼，這樣的如歌讓悅?cè)粣側(cè)谎劭舾鵁崃似饋?，一直以為自己從小到大是個沒爹沒媽的孩子，處處受人欺負，自己的人生很不幸，自己很可憐。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她更可憐，更痛苦。經(jīng)受如此坎坷命運，切膚折磨要多大的堅強才能承受得住啊。悅?cè)辉絹碓叫奶廴绺琛?/br>
    “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明天的太陽照樣會升起，天空依舊藍如海洋，空曠而高遠，清澈至空無，就像你，雨過后依舊明朗清麗，你說是不是？”悅?cè)惠p輕的拍著如歌的背，壓抑住自己哽咽的聲音，撫慰著如歌。

    如歌在悅?cè)坏膽牙锍槠拔摇液煤拮约骸冶撑蚜藙e人，我傷害了兩個人，我讓他們都痛苦……我有罪，我該死……”如歌哭得凄厲，在悅?cè)坏膽牙飻鄶嗬m(xù)續(xù)說著，話語語無倫次，每一個字都透著她莫大的自責和痛苦。

    一個善良的人，一旦認定自己罪惡滔天，那種心理的煎熬折磨比行刑還痛苦，就像一個活人被關(guān)在暗無天日的潮濕空間，永遠沒有抬頭的一天。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的錯，你要知道事情發(fā)展有它的必然性，即使你什么也沒有做，它也會按照原來的軌跡運行，不是因為你而改變了方向，你不要自責?！睈?cè)徊恢廊绺璧降装l(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依如歌的性格是斷然不會故意傷害人的，她只能用自己僅有的一點哲學(xué)知識來安慰她。

    如歌抽泣不止，心里積壓的苦太過尖銳，尖銳得有苦難言，是她的錯，要不是她執(zhí)意約薛紹見面，要不是她告訴了趙張董夏晴的住處，那么這一切的傷害將不會發(fā)生，都是她的錯。

    悅?cè)粨崦绺璧谋?，替她順著氣，“如歌，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吧，據(jù)說上古時代，有一年鬧饑荒，一個孩子叫奧迪，他餓得實在不行了，揪住一個看起來是貴族的少女跟她要吃的。少女很心疼，于是指著樹上的蘋果說，上面有蘋果，我不會爬樹，你身體靈巧，你上去摘下來就可以吃了。”

    如歌哽咽兩聲，“那為什么那個孩子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樹上有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