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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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涂恒沙和粟融歸都是形同虛設的觀眾,完全插不上話,也無需他們插話,這本就是別人的故事。 之前還鬧騰騰的趙家曬坪,瞬間只剩下沉默著的她和他,安靜得好像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 涂恒沙一時擰不過彎來,“這……這……” “走吧,回去!”她站著不動,他便拉著她走。 “這個趙俊是有點過分了啊!葛云是背叛了他,可把氣撒在小孩子身上就不太好了吧?”她很不喜歡趙俊這一行為,盡管其實之前很同情他的遭遇,“對了,還有你!為什么阻止我?就該讓葛云去做鑒定證明她的清白!” 粟融歸把她拉走,塞進了車里,自己也跟著上了車,對她這番評價只給予了一個字的回復:笨! “我怎么又笨了?”她覺得每天時不時要被他罵一下笨,她真的會變笨! 司機慢慢起步,開著車往村外而去,粟融歸點醒她,“你啊!沒看出來趙俊是故意的嗎?” “什么?”涂恒沙還真沒想過這一層。 因為自己身患不治之癥,所以趕走老婆和孩子,只為他們能擺脫自己這個負累,過上更好的生活? 涂恒沙腦補了一出偶像劇劇情。 “沒錯。”粟融歸肯定了她的猜測,“雖然趙俊的賠償會下來,趙家嬸子會努力做工給趙俊治病,但趙俊的明天仍然是個未知數,葛云和孩子跟著趙俊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還是會過得很辛苦,更重要的是,這樣的辛苦未必會有一個好的結果,趙俊自己也恨這樣的現狀和自己吧,所以,不如放老婆孩子一條生路。葛家葛莊不在了,家里沒有了病人就沒有了負擔,葛云帶著兒子回葛家去,會比在趙家過得好?!?/br> 這話涂恒沙聽著不舒服,“怎么就叫葛莊不在了,沒有病人就沒有負擔?這話的意思,如果家里有個病人就巴不得他早點走嗎?” “抬杠呢?你這是?”他搖頭,到底是小孩。 其實她比他小不了幾歲,兩人身世也有相同之處,只不過他從小寄人籬下,少年老成,過早成熟,而她野生野長的,保留了許多爛漫的性子,他看她,便總覺得像看著個小孩,難怪她總看著他想起她爸。 “不是抬杠!你這話給人的感覺就是這個意思!”也許是因為她自己從小就是個病號,所以對這個話題分外敏感些。 “你??!還小,見得少了,不明白一個病人對整個家庭來說意味著什么,有時候……聽著殘酷,但無論對病人自己還是家人都是一種解脫。” “我還是覺得這種說法有些……冷血。”她想了想,用了這個詞,“我從小就有病啊,是不是沒有我我媽會好過些?我媽也有病,但是我從來就不覺得是負擔,只要她還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她是什么樣子,對我來說都足夠了,只要她在?!?/br> 她是經歷過差點失去mama的驚嚇的,如果mama不在了,那這世上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她的語氣里帶了悲傷,認真地評價他,“你不懂?!?/br> “你mama也有???”他倒是從來不知。 “嗯,不過已經好了。”是她從五歲起就陪著呵護著照顧著治好的,“所以,沒有人比我更有發(fā)言權,對于家人來說,只要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就是最好的陪伴?!?/br> 他怔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只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而她,沒有反應,住院這么久,一直是他倆相互照顧,這樣的觸碰難免,她好像已經習慣。 車經過小河邊的時候,涂恒沙突然看見河岸上站著的人,“咦,那不是……不是趙俊嗎?” 從趙家到河邊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穿過,不像他們,公路還要繞彎才能出村,所以,趙俊差不多一回家就來小河邊了。 這一刻,涂恒沙百分百相信了粟融歸的推斷。 河邊的趙俊,久久凝視著清凌凌的水面,耳邊似乎響起銀鈴般的笑聲,還有女孩清脆的呼喚:阿??!阿俊!阿俊快來! 河里水花翻動,年輕的姑娘臂膀雪白,在水中如人魚一般破水而來。 他滿是病態(tài)的臉上,流露出淡淡微笑。認識她的時候,正是暑熱,那年他才22歲,就在這小河邊,她也是正好的年紀,美得就像河邊盛開的野薔薇。如今,野薔薇依然開了滿堤,而這柳河的水,年復一年向東流,帶走的又何止是那個夏天? “阿俊!阿俊!”遠方傳來呼喚。 是他mama。 耳邊響起mama的話:以后啊,就咱娘倆相依為命,再不要看見這些人!等你的賠償下來,娘再好好做工,賺很多錢,把你的病只好,我們再討一房媳婦,討一房干干凈凈,規(guī)規(guī)矩矩的好女娃子…… 呵,媳婦么?他再也不會娶了。至于病,真的能治好么? 可是,人活著,總要有些盼頭不是?他已經沒有了,但mama得有! “媽,我在這?!彼D身朝mama走去。 “跟你說了不要去河邊,危險!”趙家嬸子只是擔心兒子想不開罷了。 “媽,我沒事。”他說。 不過,河邊,他也再不會去了。阿云,再見,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你想要的,我給你,兒子、自由,我都給你,也許方式不那么好,可我沒用,只能做到這樣了。恨我吧,這樣你會過得快樂一些…… ———————————————————————— 涂恒沙和粟融歸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卸下土特產,然后打包寄回去。 涂恒沙瞄了一眼他填的快遞單,收件地址寫的是羊rou疙瘩胡同。 “你全寄給奶奶?。俊彼龁?。 他填單的筆一頓,“嗯”了一聲,眸色微沉。不然還能寄哪里呢?粟家?是看不上這些土物的。 涂恒沙是敏感的,明顯感到他變了臉色,只是不知自己哪里又說錯,惹他生氣了嗎? 粟融歸側目,遇上她水潤潤的眼睛,眨巴眨巴的,仿佛頗多期待。若是棒棒糖在他面前這般神情,他已經伸手去摸了,但她……到底覺得一聲“嗯”太冷硬了些,緩了緩眼神,“回去后要不要去奶奶家吃飯?就吃這些土物?” “好啊!”她眼睛一亮,原來沒生氣??!